對主人的擔憂一無所知的劉十七在公園裡住了下來。
有了被人欺負的經驗,他現在輕易不敢靠近人類。
每天白天他都躲在薔薇樹下睡覺,晚上人類都回家休息了他才跑出來翻人類留下來的食物垃圾。
那些主人曾經不許他吃的人類零食,他這些天基本都啃了一個遍。
有些味道很不錯,有些簡直難以下嚥。還有一些,吃完他就有點肚子不舒服。
可惜隨地亂扔食物垃圾的沒素質人類畢竟還是少數,何況公園還有保潔阿姨時刻盯着呢,到了第三天劉十七就覺得找起食物來十分困難了。
他琢磨了許久,決定去翻公園的垃圾桶。
雖然比起單獨扔在草坪上的那些食物垃圾,扔在垃圾桶裡的食物和別的垃圾都混雜在了一起,不乾淨而且味道都變了,但是對於現在的流浪貓劉十七來說,填飽肚子纔是第一奧義。
這天晚上他運氣不太好,翻了噴泉附近的五個垃圾桶都沒有找到能吃的東西,餓了一天的劉十七隻能磨了磨牙,朝公園深處的垃圾桶進發。
好在到了晚上公園就大門緊閉,一個人類也沒有,就連白天嘰嘰喳喳叫個沒完的小鳥也都回巢睡覺了,深夜裡的公園安靜的落針可聞。
饒是如此,被易拉罐砸破過腦袋的劉十七還是警覺的溜着路邊的灌木叢,耳朵警惕的豎起來,腳步輕盈不發出一點聲響,小心翼翼的往公園深處走。
這一片是他在這個公園中從未到達過的領域。自打進了公園以來,他一直小心的留在噴泉雕塑附近。
那裡是公園的中心地帶,寬敞平坦,除了他藏身的那幾叢薔薇花樹之外,就是平坦的草坪和錯落的幾棵參天的大樹,視野開闊十分利於觀察周圍的形勢。
而這裡跟那裡大不相同。這裡多是鵝卵石鋪成的狹窄小路,路邊的草坪上從灌木到闊葉植物再到垂下長長的氣根的繁茂榕樹,植被層層疊疊,就像一堵一堵綠色的牆壁一樣立在小路的兩邊。
頭頂上大榕樹繁茂的樹冠遮天蔽日,今晚的月亮又圓又大,可是月光竟被榕樹冠遮擋的幾不可見。
要不是劉十七作爲一隻貓有超強的夜視能力,大晚上走在這裡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
然而在這樣茂密的植被當中,劉十七的夜視能力也只能幫他看清眼前的幾步路而已。
所以他走的格外小心,不時地停下腳步聽着附近的動靜。
不知道朝公園深處走了多久,劉十七翻了兩三個垃圾桶,終於勉強填飽了肚子準備往回走的時候,猛地聽見一聲尖利的貓叫劃破靜謐的夜空,直直的衝進他的鼓膜,刺的他耳朵都有一瞬間的嗡鳴。
他後背的毛在聽見這聲音的同時立刻豎了起來,對危險本能的恐懼讓他立刻停下了腳步。
他迅速躥進了身邊的灌木叢,後退到一株闊葉植物後面,讓它寬闊的葉子遮擋住自己的身體,只露出一雙眼睛小心翼翼的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耳朵靈活的轉動着,生怕錯過一點兒聲響。
就在這個時候又傳來一聲貓叫,比前一次還要尖利,像是痛呼,又像是憤怒。
沒有跟多少貓相處過的劉十七對於分辨這種類型的貓叫毫無經驗,只能皺着眉繼續躲在葉子後面猜測。
這隻貓是在跟同類打架守護地盤?還是受到了別的動物的襲擊?
劉十七側耳聽着那邊的動靜,仔細分辨着。
貓叫聲第三次傳來的時候明顯沒有了第一次的力氣和第二聲的憤怒,這一次的叫聲依然很尖,但是顯然發出聲音的貓已經沒有了力氣,聲音虛弱而漂浮,甚至帶上了一絲恐懼。
三聲貓叫雖然聲音大小不同,但是聽音色明顯來自同一只貓,而自始至終沒有聽到第二隻貓的叫聲,那麼這隻貓應該是被其他物種襲擊了。
分析到這裡,劉十七腦海中浮起自己被那個人類小孩拎着尾巴提起來畫面,瞳孔不自覺的收縮了一下。
不過這麼晚了出現在公園的人類……應該不是小孩子……
劉十七縮在葉子後面猶豫着,如果是個成年人類,他沒有把握自己能夠逃脫,而且聽那隻貓的叫聲,明顯已經受了傷……
就在這個時候,第四聲貓叫傳來,竟然比第三聲近了許多,他甚至能夠聽清那叫聲中夾雜的喘\息聲,顯然那隻貓已經跑到了劉十七附近,劉十七瞪大了眼睛,透過樹葉的縫隙看見一隻渾身雪白的長毛貓正順着鵝卵石小徑飛速朝他這個方向跑了過來。他長長的毛在奔跑中像是白色的幻影飄蕩在夜色中,看行動速度傷的應該並不重。
然而出乎劉十七的預料,遠遠跟着那隻白貓跑過來的並不是一個成年人類,而是幾隻甩着舌頭雙眼通紅的流浪狗。
這幾隻狗體型並不大,都是些中小型犬,領頭的是竟然是一隻吉娃娃,隊伍中甚至還有一隻滿頭髒兮兮捲毛的泰迪犬。
劉十七有些訝異,看那隻白貓倉皇逃竄的樣子,這幾隻狗的戰鬥力應該不弱……
不過這造型實在是……
讓人怕不起來。
劉十七正無語,那隻白貓突然被一塊凸起的鵝卵石絆倒,往前一滾,正正好好的摔倒在劉十七面前。
劉十七躲閃不及,一低頭剛好對上白貓那雙水藍色如星空般的眼睛。
劉十七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眼睛,一時間竟看的有些呆了,瞬間忘記自己正身處十幾只流浪狗的包圍之中,只愣愣的看着白貓的眼睛,說不出話。
白貓看見躲在樹葉後的劉十七也愣住了,她當然沒想到這裡還有隻貓,只是身處險境見到同類,她迅速的反應過來,立刻目露哀求的望着劉十七,一雙星空般的藍眼睛中閃爍着盈盈的光,她哀求道:“救救我!”
劉十七被她的目光看的渾身一顫,在聽見她聲音的瞬間才反應過來,這是一隻女貓。
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點了點頭,彷彿那隻女貓的目光有魔力一般。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劉十七忽然覺得腳下一痛,他猛地低頭,竟然看見一隻乾巴巴灰撲撲的小老鼠正激動的揮舞着火柴棍兒似的胳膊拽着他腳面上的毛髮衝他打招呼:“劉貓大爺!我是七大大!你還記得我嗎?”
劉十七愣了愣,反應過來,這就是那天甜品店門口給他半塊餅乾吃的那隻小老鼠。
然而這並不是寒暄敘舊的好時候,眨眼的功夫,那幾只野狗已經追了過來,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氣朝女貓包圍而來。
女貓瑟縮了一下,顫抖着躲在了劉十七的身後。
劉十七面對着十幾雙跑的通紅的狗眼,才終於明白過來自己剛纔一時衝動的答應了什麼。
然而這時候後悔已經晚了,領頭的吉娃娃站在劉十七面前,呲着牙狗喘了一陣兒,纔不屑的瞪着劉十七,奸笑着說:“哪裡來的土貓,連我犬次郎都敢惹?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劉十七一臉懵貓的看着對面那隻還不到自己肩膀的吉娃娃,十分無語的點了點頭,說:“你的名字和身高很般配嘛。”
犬次郎被戳到痛處,汪的大叫一聲,露出尖牙跳起來就往劉十七身上撲了過去。
劉十七沒有打過架,靠着本能想要往後退,卻被身後的白貓擋住了去路,只能避開頭硬生生的捱了犬次郎一爪。
犬次郎雖然身材迷你,戰鬥力卻並不弱,這一爪下去,大約是用了十成的功力,生生薅掉劉十七肩膀上的一撮毛,疼的劉十七忍不住喵的叫了一聲。
犬次郎一個完美的落地,昂首站在劉十七面前,繼續奸笑着說:“乖乖小土貓,這下知道你次郎爺爺我的厲害了吧?交出我二弟媳婦兒,我就放過你,不然的話……”
犬次郎朝劉十七揮了揮自己短短的爪子,一臉凶神惡煞的說:“爺爺就薅光你的土毛!”
劉十七看着犬次郎,不合時宜的有點想笑,腦袋也有點不太轉的過來,導致最後發出的聲音竟然有點顫抖:“你二弟媳婦兒?”
站在犬次郎身後的那隻髒辮泰迪立刻挺着乾瘦的小胸脯向前邁了一步,一甩頭上髒兮兮的小卷毛,說:“對!就是我媳婦兒!”
劉十七瞬間僵硬,他回頭看了躲在自己身後瑟瑟發抖的白貓一眼,又看了髒辮泰迪一眼,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媳婦兒?她是一隻貓啊!”
髒辮泰迪蔑視的瞪了劉十七一眼,彷彿在看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他切了一聲,又甩了甩頭上糾結在一起的捲毛,說:“貓又怎麼樣!你知道大爺……不對,你知道你二爺我是誰嗎?我可是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鼎鼎大名如雷貫耳的狗中神獸——泰日天!”
泰日天說完這句頓了一下,似乎在等着掌聲,然而只有他身後一隻肥的皮都快拖到地上的愁眉苦臉的八哥捧場的點了點頭。可惜他太胖了,這頭點還是沒點,大半夜的還真看不清。
見沒人應聲,泰日天尷尬的清了清嗓子,昂着脖子用鼻孔看着劉十七,繼續說道:“你泰二爺我!日天日地日空氣!別說是一隻貓了!你就是給我一匹馬,二爺我也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