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霆靜靜地站着,那亡靈武士隊長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腦海,緊接着開始一幕幕如戲劇般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高大的圍牆,寬闊的演武場,一羣弓箭手不知疲倦地訓練着,一支支箭矢疾飛向幾十米外的箭靶,正中靶心。不遠處一座宮殿樣的建築越過演武場的圍牆露出一角,門楹上懸掛的巨型匾額書寫着三個燙金大字——射月宗。
果然是射月宗,這個所謂的亡靈武士真的是射月宗出身,戰霆暗道。
場景一變,粉色的天空,暗紅色的土地,血染的羣山,一切都籠罩在一片血腥恐怖之中,一個朦朧的紅色人影站在高臺上,威嚴莊重地向臺下的幾百名弓箭手宣佈:“你們是戰士,是拋棄死亡和恐懼的勇者,拿起你們手中的武器,爲了聯盟的基業,勇敢地去戰鬥,讓敵人在你們的箭雨中顫抖吧,把死亡和征服帶給他們,我命名你們爲——亡靈武士!”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在血雨腥風中渡過,一條條人命在箭雨中凋零,到處是插滿利箭的屍體,到處是血流成河的慘狀,弓開、箭去、人亡……
戰霆緊緊握住了拳頭,那殺戮的場景讓他悲憤難當,這羣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在他們的箭下,生命竟然如此脆弱不堪,看着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他們的手中逝去,戰霆的心陣陣緊縮,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緊緊握住,越捏越緊。
這羣畜生、劊子手、該遭天譴的人渣!上天怎麼造就了這麼一羣披着人皮的垃圾,他們根本不配人這個高貴的稱呼!
戰霆的胸膛劇烈的起伏着,胸中的熱血都要奔涌而出,這羣十惡不赦的混賬,天不亡你,我來!
一幕熟悉的場景出現在戰霆眼前,火紅的熔爐,鼓盪的風箱,叮噹的打鐵聲此起彼伏,巨大的黑石巨錘在宗廟前矗立,那是鐵匠村,自己生於斯、長於斯的地方,自己的爹孃、自己的叔伯、自己的夥伴,他們都在那裡。
“殺……”玄鐵錘高舉在空中,後面的鐵匠們齊聲高呼,粗壯的身影迎着箭雨義無反顧地衝鋒,那是父親,那是自己的叔伯和兄弟,那是陪伴着自己長大的親人……
“……門衆聽着,聖錘門上下,一個不留……”一個陰冷的聲音喊道,弓箭手箭在弦上,箭鏃上的寒光攝人眼目,對着猛衝過來的鐵匠們,萬箭齊發……
鐵匠們沒有盾牌,只有手中的錘子,就那麼迎着漫天飛矢,悍然前進。沒有一個人退縮,沒有一個人喊痛,前面的倒下去,後面的馬上跟上來。
戰霆的雙眼已經赤紅,那血腥的場面就發生在他的眼前。鐵匠們渾身是血的倒下去,臨死前還扔出了手中的鐵錘。沒有一個退縮,倒下時都把臉貼在地上,與這片生活了一千年的土地作最後的訣別。
父親倒下了,母親也隨着父親倒下來,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百餘名鐵匠全部陣亡,留下一地的鐵錘和箭矢,血匯成一道小溪,緩緩流到聖錘下,滲透進聖錘門千年的象徵之中。
恨到極處,戰霆反而慢慢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他在仔細地看着,他要記住這幕場景中出現的每一張敵人的臉,他們欠下了成千上萬條血債,記住所有人的面孔,血債血償。
“清掃戰場,老規矩,別留痕跡!”一個黑衣人沉聲喝道,那是一道背影,就在戰霆的眼前。
一衆弓箭手開始收集箭支,那拔出的利箭上還帶着鐵匠們的血肉,戰霆看着,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彷彿那箭是從他的心頭拔出……
那些劊子手仔細地搜索着每一個尚存一息的鐵匠,不時補上一刀,那些將死的鐵匠們竟沒有一個求饒,面色安詳、平靜,每一個死去的人,臉上都掛着淡淡的微笑。是的,他們盡力了,他們爲了自己古老的使命奉獻出了自己的全部,他們死而無憾。
那黑衣人緩緩走進了宗廟,摘下了宗廟中供奉的紫電珠……
“轉過來,轉過來,讓老子看清你這劊子手!”戰霆在心中吶喊着,他要親眼看一看,這帶領一衆弓箭手血洗鐵匠村的人,到底是誰。
那背影凝視了一會宗廟中供奉的靈位,不屑地哼了一聲,揮手打翻了所有的靈位,緩緩轉過身來……
衆人緊張地看着戰霆,他的神色一會悲慼,一會憤怒,已經沉浸在那名亡靈武士留下的記憶之中。
戰霆一開始就把那記憶和大家一起分享,媚兒最先閉上了眼睛,退出了心靈枷鎖,緊接着是烈焰,然後是雪青峰,修頓也終於不忍再看,悄悄退出了那份記憶,這羣天殺的魔鬼,他們造下的罪業簡直罄竹難書,死一千次都不多。
風輕舞沒有退縮,她始終和戰霆在一起觀看着那一幕幕血腥的場面。她殺的人夠多了,但看着眼前那些場景,她也不禁微微發抖。那已經不是簡單地殺人,那簡直就是收割生命,完全視人命如草芥,瘋狂地收割。
領頭人的身體逐漸轉過來,他的面容也慢慢清晰,國字臉,棱角分明,紫紅色的臉膛,兩撇短鬚掛在上脣,嘴角驕傲的翹着,一副目空一切的神情,彷彿在嘲笑世間一切的生靈。
“不,這不可能!”
戰霆和風輕舞同時大叫了一聲,戰霆一口鮮血噴出好遠,眼神呆滯,狀如瘋虎,渾身劇烈的顫抖着,風輕舞竟然也和他一樣,鳳目中淚水奪眶而出。
雪青峰搶上一步迅速扶住了風輕舞的肩膀,風輕舞順勢無力地靠在了雪青峰的懷裡,突然痛哭失聲。
修頓扶住了戰霆,膽戰心驚地看着他。此時的戰霆目眥欲裂,嘴脣被咬得鮮血淋漓,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中流淌下來的,竟然是血。
“大猩猩,你怎麼樣?你說句話啊!”修頓嚇壞了,使勁晃動着戰霆的肩膀。
雪青峰抱住風輕舞,急切地在她耳邊喊道,“風,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到底看見了什麼?”
風輕舞劇烈地喘息了幾下,慘然一笑,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戰霆的滅門仇人是——龍宇!”
“啊……”戰霆突然狂嘯一聲,那悲憤的聲音在山林中迴盪,空谷迴音,遠山悲歌。
“爲什麼,爲什麼……”戰霆狂喊道,“龍宇,你這個劊子手,我和你不共戴天!射月宗,我要把你們全部屠盡,雞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