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肆愣怔地盯着她看了片刻，眼中有喜色，也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緒。
他伸出手握住她冰涼柔軟的雙手，明顯地感覺到她微微的瑟縮，眸光動了動，柔聲道：“汐兒，這是你第一次對我笑。”如果不算小時候那次的話。
是啊，第一次對他笑，卻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兩人都心知肚明，這一笑，不過逢場作戲。
北堂維揚尷尬地咳嗽兩聲，臉上神情極不自然，對着北堂肆微微頷首道：“王兄，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說完不待北堂肆開口便飛快地離開了。
北堂肆看着北堂維揚離去的身影，目光頓了頓，眼中有一絲複雜的情緒，繼而轉身看着蘇汐顏道：“汐兒，你……還在怪我嗎？”
蘇汐顏猝不及防地從他掌心抽出手，從袖中取出絲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雙手，眉眼間滿是嫌惡，仿若被髒東西沾到一般。
“你就這般厭惡我麼？”北堂肆不禁惱火，用力抓起她的手腕，氣惱地對着她低吼道。
“我想見琉璃，讓我見她。”蘇汐顏完全無視他的怒意，彷彿一切都與她無關，淡淡地說道。
她越是這樣無視他，越是表現得淡漠，他越是氣憤，眸光一凜，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他就不信，難道她連疼痛都可以忽略不計麼？
蘇汐顏卻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被他抓得青紫的手腕，神色絲毫未變，仿若那手腕不是她的，所以她感覺不到疼痛，緩緩擡眸看向北堂肆，眼神倔強而清冷，低聲重複道：“我要見琉璃。”
北堂肆重重吐出一口氣來，閉了閉眼，又緩緩睜開，目光沉痛地看着蘇汐顏，聲音沙啞而魅惑：“汐兒，你爲何回來？”
“是你要我回來的。”蘇汐顏想也不想地淡淡回道，她爲什麼會回來，他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能猜得到，難不成他還以爲她是愛上了他，想要與他雙宿雙飛？
“你什麼時候這麼聽我的話了？”北堂肆自嘲地笑笑，“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只要我一天沒有休了你，你就還是我北堂肆的妻子，理應回到我身邊。”
蘇汐顏懶得與他爭執，正欲繞過他離開，擡眸卻望見了靜靜站在王府門口的紫玉，紫色的瞳眸在夕陽的映照下散發出魅惑人心的光彩，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卻依然嬌媚，蘇汐顏看着她呆愣了一下，看來，不止是她一人變了，一切，都變了。
紫玉見她看着自己，迎上前去不自然地笑笑，道：“姐姐，你回來了。”
蘇汐顏只淡淡應了句：“嗯。”便不再看她，轉身對北堂肆淡淡問道：“我的房間在哪兒？”
王府，完全陌生的環境，她的房間卻和當初在凌霄殿時的佈置一模一樣，大到牀鋪傢俱，小到梳妝檯上的珠花步遙，全都是她用過的，樸素雅緻。
蘇汐顏在梳妝檯前坐下，又發了會兒呆，身後有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她才斂了目光，回過神來。
琉璃推門進來，在她身後站住，靜靜看了她片刻，臉上帶着抑制不住的狂喜，雙手微微顫抖着不知放在哪裡好，雙眸不知不覺氤氳模糊起來。
蘇汐顏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猛然回頭，見琉璃滿眼淚水地望着自己，心中有什麼軟軟化開，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小姐！”琉璃三步並作一步走到蘇汐顏的面前，伸出雙臂緊緊擁住蘇汐顏，淚水打溼了她的衣襟，哽咽着說道，“小姐，這幾月你去哪裡了？怎的瘦成這樣了？琉璃天天都盼着小姐回來，總算把小姐盼回來了……”
蘇汐顏鼻頭有些酸澀，鬆開琉璃，動作輕柔地爲她拭去淚水，目光停留在她隆起的腹部，似乎並不驚訝，只淡淡地問道：“琉璃，孩子幾個月了？”
剛纔她已經聽北堂肆說了，琉璃與寒冰早已經成了親，還有了孩子。
琉璃垂了頭，臉上泛起一片紅雲，羞赧道：“已經三個月了，大夫說是個女孩兒。”
蘇汐顏眸光低垂，聲音有些無力地說道：“真好。”
“小姐，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琉璃見蘇汐顏眸光黯淡，臉上毫無血色，垂眸間瞥見她手腕上青紫的傷痕，再看她的脖頸，依稀還能見到淡淡的淤痕，驚慌失措地握住蘇汐顏的手，急切地問道：“小姐，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琉璃好不好？”
蘇汐顏像觸電般收回手，用衣袖遮住手腕，眸光動了動，淡淡道：“沒什麼，不小心碰傷的，沒什麼大不了的，很快就會好。”
琉璃盯着蘇汐顏的眼睛看了片刻，沉聲道：“是王爺麼？王爺怎麼能這麼對小姐！”
蘇汐顏擡眸，對着琉璃露出一抹淺笑：“我會讓他付出代價。”
琉璃怔住，她清楚地看到蘇汐顏的眼底翻涌着的殺氣，可她偏偏還笑得那樣溫柔，那笑，刺骨寒涼，不帶任何溫度。她再次覺得眼前的人變得無比陌生，甚至有些令人畏懼。
“小姐，你……”
“什麼都別問，琉璃，我現在能相信的，就只有你，你不會離開我的，對麼？”蘇汐顏直直地看着琉璃，目光柔和了下來，卻依舊帶着一分審視，語氣淡然，卻不容迴避。
“不管別人如何，琉璃絕不會背叛小姐，此生，琉璃只忠於小姐一人。”琉璃迴應着她的目光，無比堅定地回道。
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蘇汐顏臉色微變，對琉璃說道：“琉璃，你現在不宜久站，先回去歇着吧。”
琉璃知道來人是誰，眉頭蹙起，弓身退了下去，經過來人時極不自然地叫了聲：“二小姐。”
雲袖進屋，隨手帶上了房門，略微猶豫了一下，緩緩走到蘇汐顏身旁，輕聲叫了聲姐姐。
蘇汐顏淡淡掃了她一眼，緩緩從左手上取下一個紫色的玉鐲放到紫玉眼前，眉梢輕佻，嘴角勾笑，柔聲道：“這紫玉鐲是我爲妹妹挑的，不知妹妹是否喜歡？”
紫玉聞言臉色瞬時變得慘白，審視地看着蘇汐顏，許久未伸手去接。
蘇汐顏卻好不在意地笑笑，拉起她的左手，親自爲她戴上，道：“這紫玉果然還是和妹妹比較相配。
”她特意加重了紫玉兩個字的讀音。
紫玉神色漸漸變得慌亂，忽然“噗通”一聲跪在她的面前道：“姐姐，素素，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