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四十二章 最後的問題

大君之位。

有那麼一瞬間,所有侏儒王,都忘記了呼吸。

無法相信槐詩所說出的話,也無法相信自己······竟然也會聽到這樣的話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君的嘴角勾起,再忍不住大笑出聲。隨之而來的,便是無數高亢的呼喊。

沒有暴怒,沒有痛斥,也未曾有任何的怒吼······不論是巨人還是侏儒,都從自己的位置之上起身,興奮的咆哮,呼和。

仿若歡慶那樣。

瞪大了眼睛,獻上讚歎。

慶幸於自己竟然能夠見證這大君之爭的起始,在時隔四個紀元之後,終於有人再次向大君之位發起角逐!

“當然!槐詩,當然。”

巨人之王展開雙臂,認可這一決心:“現在的你,哪怕沒有那把劍,也已經具備了挑戰我所需要的一切資格。”

“只不過,這可比宣戰還要更加困難—”

御座之上的主宰者最後提醒:“想要同大君爲敵,那麼只需要領受大君的毀滅便足夠了。可想要成爲大君,卻不止是要戰勝雷霆,在這之前,還要戰勝所有的巨人才行。”

“槐詩,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還有人負責熱身環節嗎?聽上去真好。”槐詩看向巨人們,不由得遺憾:“只不過······只有這麼幾個的話,恐怕不夠吧?”

巨人們沉默着,沒有說話。

只是,有宛若雷鳴一般的轟鳴,從他們的肺腑之中響起。灰燼、穹空、恆長和殘缺的海洋。

當解開束縛的瞬間,磅礴的氣魄和幻影自他們的身軀之上顯現,自狂喜和震怒之中,竟然已經快要無法剋制的,展露真容!

柱樑自火焰中燃燒,殿堂在風暴之中崩裂。

可高亢的號角聲卻有若實質的,自無窮雷光之中升騰而起,響徹深淵,昭告所有。令所有有知者陷入震驚和呆滯。

不由自主的,投來目光。大君之爭,自今日再啓!

“陛下,不能去啊,不能去!!!”

離宮之內,白蛇同樣在吶喊着,奮力的抱住枯王的大腿,面色漲紅,已經快要拽不動:“彼輩蠻夷一旦打上頭之後哪裡還會管其他。

陛下至尊之軀,萬不可輕履險境,陛下,啊,陛下啊啊啊啊!!!”

“放肆,天底下哪裡有朕不能看的東西!”枯萎之王大喝:“撒手,白蛇,趕快,不然朕要誅你滿門了,趕快。”

白蛇瞪眼,死不撒手:“臣的子嗣雖不成器,但起碼夠多,能消陛下怒火的話,隨便怎麼誅都沒關係。可陛下萬一有什麼不測,皇室滿門可就真快死絕了啊!

到時候亡國羣龍無首,臣等怎麼辦······難道要立絕罰那老東西做太子嗎?!”“無禮犯上!”枯王怒吼。

“就是就是!”旁邊伽拉也怒吼:“臣請斬白蛇,立馬就斬!”可喊得再大聲,卻不敢衝上去把老東西一腳踹開。

只能在旁邊給陛下加油。

門外面,九卿們面面相覷,默默無言,裝作聽不見皇帝的吶喊和命令。這就是作爲人臣的最後倔強了。

忽然之間,從外籍侏儒王成爲了雷霆之海認可的授權巨人。可叫什麼巨人好呢?

槐詩託着下巴,專注的思考,想要找個威風一點的稱號。烈日巨人?太陽巨人?毀滅巨人?還是說······光之巨人?無路特拉曼?

可自己也不會變身啊。神光棒在哪裡?

現捏一個還來得及嗎?

而就在他若無旁人的沉思始終,殿堂自號角聲裡化爲了飛灰,消失不見,綺麗的輝光自深淵之中升騰,化爲了天穹。

無窮紛繁的倒影和幻象浮現。自巨人的鼓聲和贊唱裡。

枯瘦的恆長巨人張口,縱聲高歌,歌聲如霧憑空顯現。海之殘骸搖曳着,宛若沸騰,迅速的膨脹,撐起了這無窮虛幻的根基。

自灰燼之火的照耀之下,光怪陸離的景象自虛空之中不斷的出現。

遙遠的舊日,曾經的無窮時光在此刻重新顯現······宏偉到代替天穹的偉岸穹廬,龐大到充斥了大地和一切的莊嚴廣場,一座座高聳入雲霄宛如山巒一般的雕像。

而更多的,便是一個個從夢中歸來的模糊身影。逝去的巨人們在歌聲再度歸來。

早已經遠去的虛無之夢就在槐詩的面前顯現而成,這便是巨人之夢!

而就在槐詩的面前,恆長已經徹底消失無蹤,只有介於有無之間的霧氣已經無處不在的充斥了每一個角落。

她早已經同整個巨人之夢融爲了一體。

而穹空的輪廓卻越發的凌厲鋒銳,像是利刃勾勒而出的痕跡,他的身軀已經消失不見,彷彿現實的裂口一般,在裂口之後,近乎無窮的永恆虛空翻涌漣漪。

迴歸全盛狀態的海之巨人已經龐大到快要將巨人之夢撐破,一條條支撐着龐大身軀的手臂和肢體向下延伸,都沒入了虛無之中,攪動看不見的潮汐。

而最無法忽視的,便是那已經完全無法忍耐的震怒之火!宛若灰燼重燃。

無窮地獄的灰燼所組成的身軀之上,一切追逐着毀滅和破滅的決心和渴望化爲了侵蝕現實的火焰,肆意的從裂隙之中噴薄而出。

恆長、穹空、灰燼和海洋。

當世除了大君之外的四位巨人展露自身的威權和真髓,再無任何掩飾的敵意和殺戮渴望投向了前方。然後,在他們之前······沉思的巨人,終於擡起頭。

就好像,回過神來。

再度將視線投注於此處。

於是,巨人之夢哀鳴着,被裂隙所橫貫!在那龐大身影的俯瞰之下....··

此刻,槐詩的身後,那隱藏在黑暗和光裡的恐怖本質彷彿在巨人之夢的折射之下,終於顯現而出,化爲了幾乎令巨人之夢都要徹底消散的恐怖輪廓。

冠戴深淵黑日,身披太一之白衣。詭異的陰影宛如如江河一般奔流。

無數升騰事象的交織之中,最終的地獄之王顯現身影!“我猜,我們可以開始了?”

槐詩依舊微笑着,看着他們,提議道:“雖然有些老套,但不用先來後到排座次也沒關係······請你們一起上吧。”

在這一刻,巨人們沉默着,不發一語。

只是那原本已經昂揚到極限的殺意,卻彷彿火山爆發一樣,再度攀升,噴薄而出,刺目的血色從他們的靈魂中顯現,幾乎將巨人之夢染成猩紅。

可緊接着,最爲龐大的海之巨人,便僵硬在原地。

彷彿滄海徹底凍結。

自烈日的俯瞰中。

毫無徵兆的,那個身影從現在了他的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伸出手,撫摸着那一道道友人最後所留下的裂痕。

如此緬懷。

“放心,只要拿出自己的全部本領就好。”他說:“我會盡量······不打死你們的。”

於是,曲起的手指彈出,敲在海之巨人的顱骨之上。

宛如驚雷一般的轟鳴裡,龍脈高歌長吟,無數如同雷霆一般升騰而起的鐵光匯聚爲一束,貫入了海之巨人那宛如山巒的顱骨中,輕描淡寫的,從另一側穿出。

好像要傾覆海洋。

海之巨人在嘶鳴中,不由得向後,被掀起,倒下。

而直到現在,從天而降的巨手才堪堪落在了槐詩的身上。恆長化爲了無形,可正因爲無形,才處處有形,無處不在。

可遺憾的是,他那一巨手還未曾落下,便在又一次彈指之中,潰散無蹤!無窮霧氣動搖着,幾乎被吹散,幾乎快要顯現出背後的猙獰模樣

轟!

槐詩面無表情的收回了拳頭,天崩之拳下,穹空巨人的輪廓已經倒飛而出。當他的身影從天而降,墜落在地上時,無窮的火海從正中開闢。

“互相問候的寒暄環節大可不必,動點真格的吧。”

槐詩漫步,踏前,向着近乎化爲龍捲一般的龐大灰燼巨人:“我來到這裡,想要將你們所有的力量全部奪走,包括你們引以爲傲的一切,巨人的尊嚴,所有侏儒王的力量和寶藏······以及大君的頭銜。”

“現在,友好的商談環節已經結束了。”

那宛若被黑暗所籠罩的面孔之上,和煦的微笑中,源自現境的兇意噴薄涌現:“請盡情的反抗吧,各位!”

在我,熱身完畢之前!

緊接着,漆黑的火焰,從槐詩的雙手之上燃起。

那放肆舞動的色彩,令所有的巨人不由得眼前一黑,親身領受到了來自日焰的恐怖威脅。那焰的形狀,不過是毀滅升騰的姿態,所釋放出的光芒僅僅是微不足道的餘波。

黑暗的最深處,那足以令深淵爲之動盪的本質,是彷彿要將一切存在盡數抹除的虛無!大敵的陰影,已經將他們籠罩在其中。

再無處可逃!

在恍然醒悟的剎那,再無任何的顧忌和猶豫。

掃去一切的僥倖和偏見之後,所感受到的,便是從未有過的驚駭和振奮,再無任何限制的催發自我的力量。

甚至,不惜此身!

海之巨人怒吼,沒入虛無的手足緩緩的拔出,拉扯着一條條沉重的鎖鏈,就如同扯開鐵閘一樣一個個紀元以來,被溶解進海洋中的災厄從閘門之後,井噴而出,吞沒一切!

原本的只剩下輪廓的穹空,甚至已經徹底的失去了形體,只有無數條從身上延伸開來的裂隙,仿若以現實的裂縫作爲利刃那樣,斬滅所有。

恆長所幻化的霧氣徹底散盡了,露出背後的真容—從來沒有真容,追逐永恆而成的成果一直在不斷的變化着,所能看到的便是萬眼萬手不斷的分裂開闔,迴旋,拓展,肆意的扭曲現實,形成了無處不在的恐怖干涉力。

而灰燼,已經徹底熄滅。再看不到任何的火焰了······

就只有一具數米餘高的漆黑枯骨,一絲絲燃盡的黑煙纏繞在枯骨之上,骨骼的裂隙之中似是有最後的星火明滅。

一陣風吹來,就會徹底的灰飛煙滅。

可當他踏出一步的同時,整個巨人之夢好像都被無形的火焰所點燃,一切靈魂都被拽進了無止境的折磨煉獄。

一切憎恨、貪婪、野心和狂妄所匯聚成的火,已經鑄就灰燼一般的結晶,破壞力無止境的暴漲!自外向內,再也看不到槐詩的身影。

只能夠看到巨人之夢裡不斷變換的詭異色彩,一個又一個的巨人幻影自生滅中消散,可越是消散,那夢境便越是龐大。

將一切鬥爭,盡數封鎖在其中。

但即便是如此,卻也已經快要無法包容······那冉冉升起的漆黑烈日!就在槐詩的身後!

宛若神佛一般的矩陣光環展開,虛無匯聚成了物質,以火焰和光芒的形態向着四方拋射而出,以一己之力,應對四位巨人前所未有的聯手圍攻。

再然後,輕描淡寫的······壓下!!!

強與弱的界限,從未曾如此絕對而分明。而那一條準繩,已經握在了槐詩的手中!

那一刻,灰燼之劍在槐詩的五指之間崩裂,從其中宣泄而出的恐怖溫度和執念,盡數消散在黑暗裡,就只剩下了一絲微不足道的飛灰從指縫間飛出。

“燃盡之灰,何如烈日之普照?”

槐詩垂眸,俯瞰着那一顆不斷崩裂的顱骨:“匯聚再多的瘋狂和絕望,終究無從蛻變,犧牲再多,也便只剩灰燼而已······

提圖斯不選你,是有道理的。

號練廢了,重來!”

轟!

在按下的五指之間,枯骨巨人轟然坍塌,如同潮水沖刷的沙堡一般潰散,溶解,火焰被火焰所吞噬,而灰燼······歸於灰燼。

在彈指之間,徹底湮滅!

再緊接着,無盡災厄溶解之後所形成的汪洋,自俯瞰之下凍結。“海之狹隘,如何同無限相較?”

槐詩的手指自虛空之中劃過,指尖所過之處,所有桎梏災厄之海的鎖鏈,盡數斷裂,如同被看不見的劍鋒所斬斷那樣。

沸騰一般的潮聲和哀鳴裡,只剩下了冷淡的評價:“以有涯求無涯,豈不謬哉?果然,褚海先生應該把你碎的再幹淨一些。”

天闕之劍,憑空斬下!貫穿海洋。

於是,萬鈞洪流自烈日的迴旋中被吞盡,一切災厄自虛無之中徹底消散,只剩下海之巨人重新長出的身軀被貫穿在劍鋒之上。

迅速的坍塌,崩潰,石化。

就像是海水褪去之後的死寂礁石,遍佈裂痕,再無聲息。再然後,槐詩的手掌,無形的翻轉。

握緊了纏繞周身的裂隙,令穹空的力量徹底停滯,在無從延伸,觸碰烈日本身...···“虛無之穹空,又有何物能存?”

槐詩垂眸,分辨着掌心的那一道現實裂隙的本質,遺憾搖頭:“以空求空,最終依然是空!”

當他的五指握緊之後,無數道籠罩了巨人之夢的詭異裂隙,竟然開始了迅速的收縮······向着他的掌心!

就像是被漩渦所捲入其中的海草一樣。

凌駕於自身萬倍以上的災厄化爲了黑洞,拉扯着穹空的災厄化身,向內,直到最後,徹底糾纏成一團。

“這麼討厭現實的話,你還是去二次元吧。”啪!

有琉璃破碎的清脆聲音響起。

就在再度展開的五指之間,無數重疊在一起的裂隙,已經被粗暴的壓扁,如同看不到任何厚度的紙片一樣,飄揚着落下。

再無法展開。

而最後,槐詩回過頭,看向了在黑暗日輪的籠罩着桎梏中,不斷的掙扎······試圖從那一片永恆的黑暗裡爬出的詭異輪廓。

巨人恆長。

“如夢幻泡影一般的長存,又有什麼意義?”槐詩揮手,“不如干脆真的化爲泡影算了。”於是,最後的破裂聲響起。

無數展開的眼手在黑日的壓力之下,痛苦的痙攣,收縮,向內塌陷,到最後,轟然炸裂,只剩下一片飄忽的霧氣。

消散爲無。

現在,當槐詩再度踏出腳步,跨越了巨人的殘骸,向前走出,便再無任何力量膽敢阻攔那一道莊嚴的日輪升起。

古老的歌聲和夢境迅速的蒸發,消散。唯一的勝者從那一片夢境之中走出。俯瞰着所有的塵埃。

還有等待在挑戰之路盡頭的,最後敵人!-大君!

大君也在看着他,如此平靜。

在侏儒王們的頌唱中,輓歌聲響起,讚頌着那些迴歸漫長之夢的巨人。無人膽敢指責這一結果,甚至未曾落淚和痛惜。

傾盡全力的對決本該如此纔對,若非死亡,如何分勝負?!倘若槐詩手下留情,纔是對這一場角逐最大的侮辱!

可當槐詩以絕對的力量,正面擊潰了四個巨人之後,才終於從大君的身上感受到了,那沉寂了不知道多少個紀元的恐怖力量!

所謂的,深淵至強!

縱然同爲巨人,依舊無法同日而語······那龐大的差距,就如同現境的天敵和太一的距離一樣!巨人只不過是雷霆之海的領袖,而大君,卻是這一份無窮力量的化身!

只是站在那裡,便已經給槐詩帶來了無以言喻的恐怖壓力。

現在,當最後的阻攔者們歸於虛無,再無人能夠阻擋這一場決定一切結果的鬥爭到來。彼此雙方早已經······迫不及待!

當號角聲再一次被主祭所吹響,整個地獄都被徹底清空。在這深度之間的地平面上,就只剩下了遙遙相對的兩人。“謝謝你,槐詩。”

大君最後問候。“嗯?”

槐詩好奇:“難道我作爲毀滅者,做了什麼值得讓人感謝的事情嗎?”“謝謝你,作爲我的敵人,發起這一場對決。”

大君坦然的微笑,並不掩飾自我之振奮:“我已經許久,未曾如現在這樣期待了。”不論是同深淵烈日作戰,還是印證深淵至強的歸處。

亦或者,作爲大君,應對另一個前所未有的挑戰者······勝利、榮耀與權位。

原本都已經厭倦了的一切,竟然在此刻再一次的顯現出新的價值和美好。

當確認了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敵人存在時,大君所感受到的,便是未曾有過的愉快和歡欣。就好像,已經擁有了一切。

前所未有的,渴望着勝利!

哪怕拽斷所有的枷鎖,也在所不惜!

瞬間,有隕星從天而降,地獄的殘骸被拉扯着,落入了大君的手中,緊接着,殘骸變化,鍛造,重生。

毀滅之錘的輪廓,再度顯現。

“現境之人啊,你們的星辰如此燦爛,耀眼到我無法收藏,龐大到令巨人爲之讚歎。面對這樣的挑戰,我必須要做出迴應。”

毀滅之錘自大君的手中,再度舉起,伴隨着深淵至強的宣判:“作爲敵人,我對這一份光耀表示認可,作爲大君,我將在此賜予你們最璀璨的終結。”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可能!深淵動搖!

並沒有任何的自矜身份,一如往昔作爲無名之人時那樣,專注且虔誠的應對着一切對手,主動的向挑戰者,發起了進攻!

毫無保留!

就像是一切都在瞬間坍塌。

深淵劇烈的傾倒,迴旋,混沌之海升起,上浮到了最高處。而曾經現境的位置落向了最深的黑暗裡。槐詩只感覺現實被粗暴的揉成了一團,將自己包裹在了其中,化爲了囚籠。

當毀滅之錘擡起時,世界的中軸就好像於大君的手中顯現。當鐵錘揮出,深淵便爲之傾覆!

天地宛若迴旋。

整個寬闊到看不見盡頭的戰場,被徹底的顛倒,恐怖的漩渦自外而內的收縮,桎梏一切。在不容許任何的逃避。

唯一的生路之上降下的,便是帶來徹底毀滅的鐵錘!而從絕境之中所升起的······

便是環繞着萬丈漆黑日焰的斧刃。

切裂漩渦,開闢所有,令深度的扭曲自正中攔腰而斷,針鋒相對的同毀滅之錘碰撞在一處,進射出了足以照亮大半個深淵的耀眼光焰!

這一次,面對大君毫不保留的全力一擊,槐詩擋住了!

“這算不算偷襲?”

相持的斧刃之後,槐詩咧嘴,嘲弄一笑:“沒想到大君竟然也會如我這般不擇手段。”“所謂的對決,便要無所不用其極,要我教你這樣的道理嗎?”

大君的笑聲有若雷鳴,竟然自相持之中再度發力,壓下了憤怒之斧,強迫槐詩向後退出了一步,又輕描淡寫的讓過了七海之劍的反擊。

再一次的,擡起了毀滅之錘。毫無任何花俏。

只是傾盡力量,直白而粗暴的,砸!

大地自鐵錘之下崩裂,如同水面一樣浮現波瀾,偌大的地獄坍塌,崩潰,數之不盡的殘骸被吹飛了,砸向四方。

當深度的黑暗被驅散,無數地獄的微光便如同星辰一般亮起。莊嚴照耀。

“深淵的風景怎麼樣,槐詩?”

大君昂@首發問:“同你們所創造的地獄,相較如何?”“難道有什麼可比性麼?”

槐詩冷漠搖頭:“看看你的領地,大君,看看你的王國,這一片顯赫的廢墟里,還有什麼值得誇耀的地方?”

在他的十指之間,漆黑的日焰彼此糾纏,鐵光增殖,悲憫之槍重鑄,疊加了不知現境多少威權的槍鋒橫掃!

此刻,僅僅是兩人的碰撞,便在深度之間掀起了新的風暴和亂流。往日穩固的一切,此刻盡數化爲了脆弱的泡影。

難以爲繼。

如此頹敗的模樣······

“已經不會有新的世界誕生了,大君,這樣下去,只會全部毀滅!”槐詩問:“爲何不願意重新再來過?”

“重新來過?”

大君咧嘴,反問:“槐詩,新的世界裡難道不會有紛爭麼?”“當然會有。”

槐詩斷然回答:“甚至說不定比現在還要更加的慘烈,說不定會創造出新的地獄······可一個地獄,總比一萬個好吧?

爲什麼不能給自己一個機會,重新開始?”

“因爲它是假的。”大君嘲弄搖頭:“所謂的新世界,不過是一廂情願的謊言!和舊的不會有任何區別·······

你們想要重新開始,可重新開始,也只會有同樣的結果!”

轟!

自鐵錘的轟擊之下,此方地獄最後的殘骸如泡影一般消散。

可在深度之間,更多的地獄卻動盪了起來,在餘波之中不由自主的崩裂,難以承受來自兩者的衝擊。自力量之下坍塌爲塵埃,亦或者自黑焰的焚燒之中歸於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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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嗎,槐詩?”

大君展開雙臂,展示着毀滅的場景:“只要還有靈長存在,還有靈魂存在,那麼終將會創造地獄······不論地獄在何處,深淵都在靈魂裡。

就在此處,就在你我的手中—”

當毀滅之錘再度橫掃,將槐詩所投出的天闕之劍擊潰。無數劍刃的碎片飛射,如同墜落的星辰一樣,在淵暗區撞出了一道深邃的缺口。

不知多少地獄在這一擊的餘波之下崩裂,坍塌。

大君步步踏前,緊逼,破空而至,毀滅之錘再度砸落:

“—毀滅地獄,也只會創造出更多的地獄。不論重複多少次,都永遠是自欺欺人的循環!”“但有意義。”

槐詩反駁:“人不是爲了什麼答案和結果而生的,即便是循環,也勝過永恆的沉淪和絕望。”“吾不取。”

大君嗤笑着,毀滅之錘砸下。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麼,槐詩,但我不會向天文會低頭,也永遠不可能向我的敵人認輸,所以,放棄吧。”

大君冷漠俯瞰,“想要你的新世界,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好的。”

那一瞬,槐詩遺憾的點頭,伸手,接住了砸落的毀滅之錘。握緊!

毀滅之錘戛然而止。

自不知多少觀望者呆滯的注視之中,他的五指緩緩收縮,握緊。錘首哀鳴,裂隙蔓延······

自巨響中,分崩離析!

“熱身階段,就到這裡差不多就行了。”

槐詩遺憾輕嘆:“如你所願,大君,我不再對你抱有任何期望。所以,請讓我盡情的領教一下吧.··他說:

“—所謂的,【深淵至強】!”

伴隨着他的話語,虛無的深度之間,深淵烈日噴薄焰光,再度將一切照亮。恐怖的漩渦在淵暗區中擴散,帶着一切礙事的阻攔,盡數歸於滅亡。

無窮黑炎的風暴之中,烈日已經近在咫尺,俯瞰深淵。

就這樣,以【毀滅要素·救世主】的權限,向毀滅要素·天文會】,下達至上之諭令。敲響滅亡之鐘,吹響天啓號角。

降下審判與結末!

當虛無的頌歌響起,無窮黑暗的最深處,以現境締造而成的地獄裡,無窮災厄流轉之中,二十四個毀滅要素再度顯現!

現在,槐詩已經不再侷限於己身的範圍之內,第一次的去,徹底調動這一份令現境徹底化爲地獄的力量!

於是,真正的深淵烈日,至此顯現。輕蔑的俯瞰着所有。

再無憐憫與溫柔。

就這樣,向着眼前的敵人,擡起了手掌,屈指彈出。

無窮災厄自毀滅要素的循環之中,凋亡一切有型之物的【宇宙光】,就此鑄成。

頃刻間,凌駕於歷史和想象之上的毀滅輕描淡寫的蕩盡三個深度之內的所有。緊接着,再度匯聚爲一線洪流,浩蕩降下!

向着眼前的對手!

倘若所謂的大君,只是這種程度的話······那就死吧!

沒有耀眼到無法凝視的輝光,也沒有刺目到毛骨悚然的黑暗,真正的毀滅是無形的。當星辰自黑暗裡燃燒殆盡,所煥發出的便是這最後哀鳴。

或許,這便是應芳洲昔日所探索的,純化的極限—無窮的物質坍縮到極限之後,轉換爲純粹到再容不下任何雜質和瑕疵的粒子射流。

沒有火焰,也沒有耀光,純粹的毀滅是無形的,難以窺見,可所過之處,唯一能留下的,便只有碎盡一切魂靈的劫灰。

如此,輕描淡寫的,將大君吞沒在其中。

絕對的寂靜中,聽不見遠方震驚的咆哮和恐懼的吶喊,只有宛若釉體自瓷器上崩裂時的清脆聲音。在無形的洪流裡,大君手中殘存的毀滅之錘率先潰散,化爲了細微到找不到任何痕跡的飛灰。緊接着是大君的輪廓。

一塊塊碎片從那魁梧的身軀之上剝落,消散,皮膚,器官,血肉和骨骼,頃刻之間被盡數吹盡。有那麼一瞬間,一切好像都消失不見。

除了被凍結的毀滅之光。停止。

高能粒子的奔流,就像是被無形的手掌所握緊了一樣,仔細體會,細細端詳,在瞭然察覺本質之後,失去了興趣。

攥成了一團。

浩蕩奔騰的射流向着正中匯聚,向着那個模糊的輪廓,重疊在了他的手中,又在五指的捏合之中,潰散爲無形。

消失不見。

自毀滅之中,平靜的大君重現,可卻已經再非曾經的模樣。就好像,只是投影一樣。

如此飄忽,形同泡影一般的虛幻,卻如此強烈的真實感,強到令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變得無比虛假。彷彿,整個深淵唯有他的存在,纔是唯一的真實!

以肉眼所撲捉到的不是什麼幻影,因爲他已經早已經處於無法觀測的範疇·····永遠的超脫於物質之上!

就連那一具曾經毀滅了不知多少強敵的身軀,也不過是這一力量的容器,亦或者······令他不至於將一切都徹底毀滅的枷鎖!

自凝望中,風暴主祭再忍不住,熱淚盈眶!多少年了?

多少年未曾目睹如此神聖的姿態?!啊啊,何其有幸!

自從昔日將那一位不可一世的地獄之王徹底蹂躪成粉碎之後,他就再不曾見識過大君如此振奮的模樣。

鼓聲不知何時,已經斷絕。

他手中的鼓槌已經在失神中被捏成了兩截,忘記了所有,再無法從那樣激烈的鬥爭之中挪開視線。“還真是,好久沒這麼輕鬆了啊。”

大君輕嘆着,擡起了頭。

就如同從漫長的夢境中醒來一樣,活動着手臂和五指,開合,熟悉着這一份久違的充實和解脫。於是,便有即便是同烈日相較也毫不遜色的恐怖災厄氣息,自他的身軀之中奔涌而出!

偉力歸於自身,這便是大君。

在漫長又漫長的無窮時光裡,除了一個個令人難忘的強敵之外,他甚至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經歷了多少的戰鬥,毀滅了多少的世界和地獄。

無窮盡的深淵真髓在未曾停止過的戰鬥和勝利中匯聚,傾注在這一道從未曾抵達過極限的靈魂之上,最終,從死亡和勝利之中所鑄就的,便是······

深淵至強!轟!

日輪的迴旋戛然而止,在緊接着,自深度扭曲所造成的折射中,烈日竟然都好像扭曲了一樣,劇烈的變化!

當大君的手掌握緊,化爲鐵拳,向上所揮出的一瞬,偌大的淵暗區自風暴之中,向若兩側開闢而出!貫徹深淵的洪流自那一擊之中顯現。

一道道黑焰升騰,如漣漪一般的震盪,擴散。

整個深淵烈日,自大君的一拳之下,倒飛而出,回到早已經被焚盡的深度區之中,攪動了無窮的塵埃,隱沒在晦暗之中。

可緊接着,更勝過以往的恐怖焰光重燃。烈日墜落。

自槐詩的意志之下,無窮災厄的蛻變中,海量的災害井噴。自日輪之中,鐵光升騰,鑄造再度開始,又緊接着完成。

鐗之輪廓,自從烈日之中顯現,向着深淵墜落。卻掀起了足以令整個淵暗區再度動盪的恐怖風暴!毀滅要素·阿波菲斯,顯現!

亦或者稱之爲······現境之重·阿房!

無窮災厄的質量,乃至如今吞吃了不知多少地獄之後的現境,乃至其中的天國,一切的重量匯聚在一處,化爲了一線鐵光。

彈指間,跨越了八十層深度之後,已經來到大君的面前。近在咫尺!

無數火花飛進。

自五指與鋼鐵的碰撞之中,裂隙自阿房和大君的手指之上浮現。現境之重,戛然而止!

再無法寸進。

當槐詩五指合攏,阿房轟然爆裂,但爆裂的鐵光又被揮手之間,輕描淡寫的驅散,大君的身姿再現,毫無任何的動搖。

只是,隨着槐詩再度擡起手的時候,便有新的一線鐵光再度墜落。以阿房爲容器,寄託於天外之物阿波菲斯的本質,純粹的力量和衝擊如暴雨那樣降下。

毫無停歇。

即便是如此,依舊無法動搖大君的步伐。向着眼前的敵人。

在握緊的拳頭之上,那令死亡預感不斷炸響的力量無止境的攀升,翻倍,再翻倍,以指數級增長到最後,甚至以現境的觀測再無法分辨出究竟匯聚了多麼恐怖的毀滅!

早已經,鎖定了槐詩。揮出!

槐詩擡起了手,五指展開。

自兩者碰撞的瞬間,沒有驚天動地的波瀾和衝擊,甚至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只有槐詩身後,一扇古老石門的痕跡悄然浮現。

石門之上,一道貫徹的裂隙無聲蔓延,近乎橫貫,但很快,又開始了緩慢的收縮。將那足以將槐詩徹底蒸發的恐怖力量,抵禦在了門外!

—毀滅要素·存續院!

同時,就在大君的面前,槐詩針鋒相對的擡起了拳頭,握緊,崩裂的痕跡自從拳頭之上不斷浮現,現境之鳴動收束於一拳之上,哪怕是太一之軀殼也難以承受。

可在血液的奔流之中,永生之獸的生命力卻顯現而出,再然後,隨着源質的蛻變,波旬的無窮詛咒和癲狂傾注其中。

毀滅要素·結合完畢!

血與魂的力量完美的包容了這二十四個毀滅要素所奏成的交響,向着大君的面孔,揮出!

可同樣,大君的左手擡起,伸出,毫不躲閃的將這地獄現境的交響,握在了掌心之中。侷限於靈魂之內的恐怖動盪擴散,肆虐,重疊在一處,徹底爆發!

令那凌駕於物質之上的身軀,也不由得,模糊了一瞬!可他的笑容,卻越發的清晰!

如此的暢快。

就在大君的眼瞳之中,未曾有過的興奮輝光涌動,燃燒,映照着眼前的強敵。再忍不住,大笑出聲!“我終於想起來了,槐詩。”

自這不容退縮和逃避的角力之中,大君告訴他:“我見過你!我應該,早就見過你纔對!”“那個,曾經的你!”

在洞徹一切命運的眼瞳映照之中,所顯現的,卻並非是他面前的槐詩,而是更加遙遠,更加飄忽的身影。

以及,比此刻還要更加純粹的黑暗和虛無!“—那個被你所否定的,你!”

轟!

自巨響之中,槐詩巋然不動,可在深度之間,一座座位於他身後的地獄卻哀鳴着,化爲了粉碎。再緊接着,大君的笑容轟然破碎。

在槐詩的頭槌之下...···深淵至強,倒飛而出!

“不好意思,我怎麼不記得?”

深度的虛空之中,槐詩昂起頭,瞥着他的模樣。只有一縷血色緩緩從額間滑落,劃過了面孔,落入了他的手中。

如此鮮豔。

令他的笑容越發的愉快。

“原來大君的血,也是紅的嗎?”

“是啊,如你一般。”

在飄飛的地獄殘骸之中,大君自裂痕中緩緩走出,並不掩飾自己額前的裂口,只是伸出手,擦去一縷,放進口中仔細品嚐。

告訴他:“也同你一樣,有毀滅和虛無的味道。”“正常。”

槐詩點頭感慨:“我血裡亂七八糟的東西有點多,出現什麼都不奇怪。等你找到我的藝術細胞的時候,麻煩請告訴我一聲。”

轟!

瞬息間,深淵烈日的身影破空而至,來到了大君的面前,現境之鳴動再度匯聚於手中,化爲斧刃,向着大君的頭顱斬落。

絃音自斧刃之上進發,如此悽婉。

就在斬落的斧刃之前,大君的手中,卻有飄忽的利刃驟然顯現,那是比憤怒還要更加猙獰的輪廓!就彷彿,跨越了時光,以自我之意志,再度握緊了曾經的兵器。

令那早已經隨着強敵一同灰飛煙滅的斧刃,自手中重現!碰撞!

大君踏前,撞破了槐詩的架勢,在另一隻手中,白骨所雕琢而成的巨劍揮灑,正如同槐詩一般,乾脆利落、毫無任何瑕疵的······斬首!

刀、劍、斧、錘、長矛亦或者鐵拳······

一切自大君的意志之下變化,可每一種,都完美到凌駕於凡物的想象之上,昭示着真正的登峰造極究竟是何等的模樣!

即便是,早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未曾有敵人需要他去動用這一份以死亡而磨礪而成的技藝,但此刻再度顯現時,卻依舊未曾有過任何的瑕疵。

反而······遇強更強!

徹底的,凌駕於槐詩之上!

“你所追尋的藝術,就在這裡,槐詩,你看到了嗎?”

斬首的劍刃之後,毀滅之錘在大君的手中再度顯現,砸落,引發了斷絕一切共鳴的巨響。倘若所謂的美是從生命中誕生,那麼,毀滅和死亡,纔是這一份藝術真正的歸處!

正如同眼前的槐詩一般。

正如同被他所否定的本質一樣!太過於輕蔑了,也太過於狂妄。

竟然膽敢在自己的面前有所保留······竟然膽敢到現在,還將那一重枷鎖束縛在自己的靈魂之上!轟!

重劍劈斬,貫穿肩膀,近乎將槐詩斜向斬成了兩截,可緊接着,卻又被他的身軀所鉗合封鎖,阿房砸下,將大君的右手徹底擊斷!

可這同刮擦沒有任何區別的小傷卻根本沒有令兩人有絲毫的在意,反而令他們彼此的笑容,越發狂暴。

毫不保留的互相施以破壞和蹂躪。

如同兩個無法殺死的怪物在殘殺,毫不保留,再不顧及所有。僅僅只是如此,便已經令大半個深淵都沉浸在混亂之中。

哪怕是侏儒王們也已經再無資格來圍觀這一場戰鬥,只能不斷的後退,再後退,憑藉着大君御座的庇佑倖存。

可很快,槐詩已經再度飛出。胸前被徹底貫穿。

在他頭頂,日輪破裂,黑焰如血那樣,噴薄而出,將一切所觸碰到的地獄,盡數焚盡!焚燒的火焰又在大君的踐踏之下熄滅。

“何必自欺欺人?”

深淵至強緩緩向前,俯瞰:“被你所否定的,就是你們的答案—這一份毀滅,便是你們所創造而出的結果,正如你們所期盼的那樣······”

這便是,昔日的會長所渴求的答案。

見證着現境所創造的無窮救贖,又同樣見證着人世所編織而成的歪曲和墮落······越是邁向未來,就越是無法逃避過去。

所謂的天文會的存在,是否正當?難道順應深淵循環的墜落纔是答案?

世上的一切意義匯聚,最終所顯現的是什麼?當所有的毀滅重疊,最終成就的究竟又是什麼?

當人世所創造的希望和絕望、昇華和凝固、奇蹟和災厄被擺在天平的兩端時,最後所導向的,是否是天國?

能夠完成這一切的纔是救世主。

正是自那一份渴望裡,針對現境的清算和審判之中,深淵烈日才徹底誕生!這便是現境所註定的結果。

“槐詩,你自己便是唯一的明證和結果,從來不需要什麼新世界和天國,重新開始的結局,就是再度的結束!”

大君拔出了肺腑之間的劍刃,握碎:“汝等自泥潭中掙扎起落,在徒勞的尋覓裡凋亡,最終,你們終將會明白—循環的盡頭,是滅亡!”

“哦。”

槐詩無動於衷,只是平靜的擡起手,毀滅要素再度催發,自暴虐的反擊之中,再度發問:“那又怎麼樣呢?”

他說:“我無所謂啊。”

那樣輕蔑又冷淡的神情,令大君的動作微不可覺的一滯。不論是什麼東西,從誕生的瞬間,就註定毀滅。

這一點,從一開始槐詩就心知肚明。

或許現境的答案就是這樣,深淵烈日的誕生,或許纔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在大君看來,一切就應當如此。

侏儒們向命運發起挑戰,不斷的鬥爭,不斷的勝利,以期待最終的命運顯現,以期待顛覆所有之後,將自己變成那個顛覆命運的答案。

正因如此,纔不會容許這一份對於答案的否定。可最終不論什麼樣的答案,槐詩其實都不在乎。他所追逐的,從不是這樣的東西!

比結局更重要的,是爲什麼而活着!轟!

無數焚盡的殘骸之中,漆黑的烈日再度降下,噴薄萬丈光焰,擴散的風暴吹盡所有。而就在肅冷的日輪之中,槐詩的身影再度顯現。

“我並不覺得一件事情有結局不好,但我不爲結果而活,如同生命誕生不是爲了死亡一樣。”

槐詩望着大君,告訴他:“倘若你覺得,這一份毀滅和虛無應當是現境之答案的話,那麼現在,就請讓我向你展現—同這一份答案所相匹配的過程與價值吧!”

風暴在大君的面前被撕裂。天闕之劍攔腰而斷。

潰散的鐵光之中,大君擡起了頭,然後,終於看到了······槐詩所展開的雙手,乃至,在掌心之上,那一柄漸漸顯現的神之楔!

如此熟悉。

昔日的太一和今日的太一兩者所追逐的救贖,靈魂,源質,乃至一切······盡數流入了鑄造之中,最終,化爲了一柄莊嚴的硃紅之弓!

萬物的歡歌彷彿在耳邊再度響起。

天空、大地、海洋、山巒,現境,地獄,深淵,乃至一切。

所有的鳴動,一切的節律,萬象的運轉,盡數匯聚於此弓之中,化爲了上一縷纖細到近乎無從察覺的弦。

這前所未有的寂靜裡,弓弦在槐詩的手中緩緩開啓。自弦與弓之上,有黑暗和光芒流溢而出。

救世主和滅世者的力量彼此糾纏,深淵之烈日和現境之太一的本質再度重疊。自毀滅要素的升騰之中,足以將一切徹底毀滅十二次的力量顯現其中。

於是,舉世黯淡,一切的色彩都盡數消失無蹤。

所存留下的,便只有那箭矢之上漸漸所顯現的純白!

可當它所顯現的瞬間,便好像充斥了一切,令一切都被這一片無窮之白所籠罩,再無處可逃。如此純粹的色彩,映照在大君的眼瞳之中。

隨之而來的,便是前所未有的危機和期盼,警惕與渴求·······於是便再無法剋制,那愉快的大笑聲!

如此的久違了。

大敵啊,你終於從我的眼前再現!“那便來吧,現境之人。”

大君大笑。

無窮深淵真髓的流轉之中,他擡起手,桎梏災厄,重塑毀滅,正如同將無窮的地獄都握在了手中那樣。

這一瞬,偌大深淵之中,再無任何的光芒,一切的雷霆自此處收束,顯現出純粹的質量和鋒芒!擡起。

對準了前方的烈日。

以此一擊,印證至強何在!

就這樣,再無任何的保留,滿懷着期待,滿懷着渴望,向那貫穿所有的純白之光發起進攻······去再一次的,去迎接那個既定的答案!

槐詩,鬆開了弓弦。

死寂的世界中,有低沉的聲音響起。這便是毀滅的鳴動了。

有那麼一剎那,萬象徹底的停滯。一切如同凍結。

自一切的感知之中,所發生的景象都出現瞭如此鮮明的斷層,明明上一刻一切好像都未曾開始,可當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

任何的感知,都已經無法再觀測到那凌駕於一切靈魂極限之上的變化。所能夠感受到的,便只有顫慄和恐懼。

自擴散的餘波之中,一切地獄都無聲的化爲了塵埃,偌大的淵暗區,都變成了歷史,不復存在。破碎的殘骸之中,王座依然高聳。

湮滅所有的餘波席捲,衝擊,可在這之中,風暴主祭依舊死死的支撐着自己的身體,擡起頭,瞪大了眼瞳。

任憑雙眸在殘光之中燒盡。

急不可耐的,看向了最終的結果。然後,便忘記了呼吸······

就在無數地獄的塵埃之間,漆黑的日輪,無聲的崩裂出一道缺口。漆黑的色彩如同血那樣,從其中升起,無聲的擴散······

有破碎的聲音響起。自槐詩的靈魂之中······

他緩緩的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胸前,那貫穿身軀的一縷雷光,宛若劍刃一般,將他釘在了烈日之上。猩紅的血自創口之中,無聲的流出。

漸漸乾涸。

“真可惜啊。”

大君輕嘆。

離宮的最高處,枯萎之王緩緩的收回了視線,只是伸手,端起了身旁的酒杯。可酒杯中卻空蕩蕩的。

再無涓滴。

往日的酒,已經喝完了。

孤獨的皇帝愣了一下,無聲一嘆,將手中的酒杯拋向了樓閣之外的深淵裡,再不留戀。哪怕以後,整個世界美酒都擺在自己的眼前。

可自己還能再去找誰喝酒呢?他收回了視線,轉身離去。

那一剎那,崩裂的聲音,終於從大君的軀殼之中響起······宛若冰川破裂,山巒坍塌那樣,延綿的毀滅,再無法斷絕。

就在槐詩的面前。

當最後的雷光消散,曾經的深淵至強再沒有前進的力氣。

曾經凌駕於物質之上的身軀,再度迴歸了物質,而掌控所有的力量,卻已經蕩然無存。在破碎的靈魂之中,無數災厄如血一般的流出,升起。

歸入了漆黑的烈日之中。

只剩下那一支斷裂的蒼白之箭,貫穿在身體之上。

就這樣,在勝負的天平之上,投下了至關重要的砝碼。可大君卻未曾留意。

只是專注的凝視,望着槐詩胸前的裂口,還有那一縷漸漸消散的雷光,以及,未能徹底貫穿烈日的裂痕·····

“這就是隻差一點的感覺嗎?”他自嘲一嘆恍然大悟。

明明可惜過對手那麼多次,卻從未曾這麼的可惜過自己。明明遺憾過敵人那麼多次,可最遺憾的,竟然是爲自己。

如此可笑。可是,又何其暢快。明明勝利如此甘甜。

但失敗卻也能美妙的讓人意猶未盡。“勝負已分,大君。”

那一刻自不可挽回的崩裂和解體之中,他終於聽見了槐詩的聲音,可卻又忍不住想要發笑。

“現在,你是大君了,槐詩。”

如同虛假的結果被真實的結果所代替了那樣。新的至強踏過舊的屍骨,因此而成。

自雷霆的敗北之中深淵的烈日冉冉升起,普照所有。“看來我的答案,就只能到這裡了。”

曾經的至強擡起頭,看着更勝過自己的對手,滿懷着祝福與期盼:“從今往後,由你來決定一切。”不論是雷霆之海的存續,地獄的結果,深淵的生滅,亦或者是應當讓靈魂去追逐什麼樣的答案······但現在,去做你應當做的吧。

大君。

他微笑着,緩緩的低下了頭。領受結局。

於是,日輪之中,有劍刃的鋒芒再現,緩緩的升起。恰如毀滅與死亡那樣。

“永別了,巨人。”無人迴應。

只有孤寂的弧光一閃而逝,斬斷了自無數時光之前延續至今的時代,自這一刻,爲曾經的榮勳和輝煌,劃下句點。

這便是巨人的結局。

當漆黑的日輪再度籠罩地獄之王的御座之上時,無數地獄的殘骸之中,只有一個身影向着終點緩緩走來。

莊嚴的白衣之上,已經被一片血色所染紅。如此刺眼。

這便是昔日雷霆最後的遺留。

就在王座之前,槐詩回頭,看向所有的統治者,最後向着他們發問:“現在,還有人想要挑戰我麼?”死寂之中,再無任何人膽敢發出聲音,也沒有任何人膽敢去直視那一雙眼睛了。

於是,槐詩收回了視線。

就這樣,坐在了屬於自己的御座之上,告訴他們:“那麼,你們可以叩拜了。”

沉默之中,佝僂的風暴主祭低下了頭,領受了這一份大君的諭令,拜倒在王座之前,獻上忠誠。緊接着,第二個、第三個······

再無一人膽敢遲疑。

就這樣,向着新的大君臣服,效忠,然後,獻上所有。自深淵的烈日映照之下,朝見至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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