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葉欽一時有些疑惑，撓了撓腦袋，“嚴老師，這是什麼意思啊？”
他這一個多月的訓練，練得有些雜，有針對短距離的起跑練習，也有彎道的技術練習，還有關於體能分配和節奏跑法的問題。
經常往往是嚴凝在指導完一些訓練技術之後，就直接把他扔到其他專項的隊伍裡進行素質訓練。
有時候一二百米是和李建超劉一禎幾個高二的體育生在訓練和測試，而400米的中長距離，則會跟上幾個長跑的高二學生跑上幾圈。
“市中學生運動會馬上就到了，我得給你確定一下報名的項目。”嚴凝頓了頓說道，“項目確定下來，接下來的一個月你開始針對性的訓練。”
之前的一個月的時間，葉欽基本上都是在從嚴凝這邊學一些基礎的體育知識，對於他具體要參加市中學運動會沒給出明確的信息。
葉欽腦海裡浮現起的是那天校運會跑400米時全場在歡呼他名字的場景，那是他進入高中以來，感覺最爲開心的時候，除了奔跑和受歡呼之外，完全沒有外來的壓力在。有些不確定地回答道：“四百米吧，老師，你覺得怎麼樣？”
“400米不錯，你拿獎的機會很大，不過這次市中學生運動會，我是想讓你多參加幾個呢。”嚴凝點頭笑了笑，說出了她的想法。
“啊？！”葉欽心中微微一顫，有過了上次跑400米和1500米連在一起的經驗，葉欽聽到自己要參加四個項目頓時有些頭大。那跑道最後欲死欲仙的感覺真的是每每想起來都會覺得恐怖。
嚴凝似乎看出了葉欽的想法，現在他多少也已經摸得準葉欽的路數，接着笑道：“這次市中學運動會時間是三天，所有的項目都有間隔開，不會兩場連着讓你接着跑的。而且……”
“而且什麼？”葉欽看着嚴凝頓了下，跟着問道。
“而且學校關於這次參賽同學的營養補助已經下來了，不是按人頭，而是看報名的項目來，你覺得呢？”嚴凝眼裡噙着笑意，看着葉欽問道。
學校給補助的營養費給的數額並不多，但多少還是有一點，按以往這種補助差不多都是按照人頭來的，嚴凝在申報的時候耍了個小心思，因爲秀水二中此次參賽的隊伍人數不多，很多學生都有兼項報名，按人頭的話，數額實在有些寒磣。按照參賽項目的話，算起來就要好一些。
這也嚴凝能夠儘可能給爭取到的一點小福利，也不違反是原則，在體育系統裡，通行的慣例，也向來是按項目而不是按人頭。
“按項目補助，那沒有沒有！”葉欽趕忙搖頭，他就是再蠢也知道這是嚴凝老師在關照他，跟着笑了笑，“老師，要不你看看再給我加個1500米或者3000米的長跑唄，跳遠也行，我多努力努力。”
“去去，越來越起勁了是吧？”嚴凝笑罵了一聲，“趕緊訓練去，短距離衝刺還有500-600米的超距離跑，都跑幾趟。注意我跟你說的要點，跑的時候要用起來，養成習慣。”
“好嘞！”葉欽興奮地點了點頭，轉頭直接朝跑道奔去，一遍還回頭喊了一聲，“謝謝，老師！”
……
章驍龍站在教學樓門口，看着葉欽神色雀躍地在跑道上狂奔，輕輕地搖了搖頭，轉而朝嚴凝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嚴老師，你現在有空嗎？”
嚴凝正看着葉欽奔跑出去的背影，抿嘴淺笑，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頓時聞聲轉頭望去，臉上有些疑惑之色，“章老師，你好，你是找我有事嗎？”
“有點事，想和你談談。”
章驍龍點了點頭，又看了看旁邊，幾個正在訓練的學生已經注意到他的出現，尤其是孫宇光和於浩兩人，看到章驍龍之後，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遠遠的躲開。
“行。”嚴凝有些莫名所以，但畢竟是同事，章驍龍也是老資格的教師，現在還是帶班的班主任，很乾脆利落地答應了下來。
兩人走到了教學樓腳下的走廊，章驍龍眉頭皺了皺，似乎組織了一下語言，才慢慢開口道：“嚴老師爲準備這次市裡的中學生運動會花了很多心思吧。”
“還好吧！”嚴凝轉頭看了眼操場，臉上浮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您也知道，我雖然讀了兩年師範，但以前是運動員，除了這個，其他的教學任務也不懂。”
“嚴老師這就謙虛了，你是專業運動員，當教練都是可以的，幾個學生肯定不在話下。”章驍龍跟着笑了笑。
“章老師你太過獎了。”嚴凝沒把章驍龍的話放在心上，轉而問道：“不知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呢？”
“哦，這個啊！”章驍龍語氣拖了拖，目光同樣投向了操場，在那裡，有個人影正在繞着操場飛奔。似乎打量了好幾眼，才收回了目光，頓了頓，接着說，“葉欽，他現在怎麼樣？”
“很好啊！”嚴凝笑了起來，“他很有天賦，這次市裡的比賽，給他報了幾個項目，應該都能夠拿不錯的名次，怎麼了，章老師？”
“是這麼個情況啊。葉欽呢，他進學校的時候，是全校第五名，學習態度也足夠認真，嗯，那個以後是比較有希望上本科線的。”章驍龍緩緩說道。
“那是挺不錯的！”嚴凝想起第一次體育課時看到葉欽還帶着課堂筆記的場景，輕輕點點頭，接着突然又轉頭看向章驍龍，似乎品出了點話裡有其他意思。
“葉欽最近有在課堂上睡覺了，這事情啊，以前還沒有遇到過呢。我對葉欽還是抱着比較大的期望的，只要能這麼保證下去，到了高三本科線是沒什麼問題，說不定能撈個二本也有可能。”章驍龍沒有去看嚴凝的眼神，而是自顧自地說道。
“章老師，你的意思是我這體育訓練耽誤了葉欽的學習？”
“耽誤談不上，但多少還是有些影響的。葉欽的家庭條件我也瞭解過，窮文富武，他這家境想要走體育這條路怕是不那麼容易，老老實實讀書考大學應該是比較好的選擇。”
章驍龍說得有些語重心長，他這段時間已經發現了一些端倪，但沒有直接找葉欽談，因爲之前他也聽誰說過，嚴凝想讓葉欽轉體育生，葉欽拒絕了。
那麼問題的根源看起來就很明顯了，年輕有活力的女體育老師肯定受學生歡迎。
他帶過幾屆學生，成績在秀水縣的中學橫向對比都還算不錯。這一次是秀水二中的重點班，截取的是全縣300-400米的中考生，雖然說不能代表最後的高考成績，但相對而言算是學生資質最好的一屆，他一直想帶好這屆學生，到時候評職稱的時候能夠上個臺階。
而且他是葉欽的班主任，自認不敢說多稱職的好老師，但經過一些特殊的年代，多少還有點教學情懷。
至於說體育這種東西，校運會葉欽的表現他也看在眼裡，但平常鍛鍊鍛鍊身體就好了嘛！
“那章老師你的意思是？”嚴凝眉頭皺在了一起，這幾句話她已經看出來了，這位章老師對於體育的輕視。
本身不管在初高中，體育老師這個羣體和其他科目老師相比似乎就低了一頭，而在秀水這樣的小地方，無論是搞體育的體育生，還是畫畫唱歌的藝術生，其實都並不太受待見。而且練體育的男生衝動好鬥，不管是高中的體育生還是其他地方的體校生，在整體的風評上都不太好。
“市中學運動會是爲校爭光嘛，這個我不反對。”章驍龍說得很是認真，“但是，我希望嚴老師應該多爲一些學生的將來着想。我們秀水二中啊，這幾年靠體育生高考加分的，可沒幾個。市中學運會之後啊，就應該回歸正途了。”
嚴凝站在教學樓走廊下，一時默然無語。
有心想反駁，但最後只是默然嘆了口氣。有些固有的觀念，哪怕是教師這個羣體都會這樣認爲，更遑論其他人。
但同時，嚴凝心裡又隱隱有些不服，在秀水二中，甚至在很多高中，體育被看輕不是一次兩次，被人把課佔了也就算了，但章驍龍這話說的，讓嚴凝陡然就覺得有股氣憋在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