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一路向東,遇上好幾支列陣大軍。
旌旗展開,赤雲連綿,好似天邊掛着一匹紅緞,煞氣壯烈。
每陣都有千人,看方向都是往濟水大營,遁光匆匆,懸着道德宗聯合幾家超級大宗共頒的通行令,橫穿靈脈福地。
“這是把壓箱底的家當都在往外掏了,看來決戰日子是越來越近了……”
白子辰掠過他們頭頂,暗自數數,有超過十隊戰陣。
且皆有靈寶同行,上下一體,氣息渾厚。
戰陣從中古流傳至今,專門爲殺妖準備,對於妖族有着種種剋制。
只要擺下陣仗,能夠輕鬆壓制一頭四階下品大妖,如果屬性剋制,便是四階中品妖族都能一戰。
中域承平數萬年,休兵止戈,沒有過大規模的戰爭,不代表已經忘記了先輩們披荊斬棘,篳路藍縷的艱辛,今日靈地都是一塊塊從妖族手上爭來。
那些化神宗門或許還有退路,可絕大多數元嬰宗門等妖族攻入,下場都是極其悽慘。
在道德宗提升了強徵令的要求,闡明局勢嚴峻後,半被動半順水推舟的加大了援軍力度。
進入大周,越往上三路接近,越能感受到靈脈薈萃,山川秀麗。
有一條大江節節盤旋,幾乎惠及全境,哺育出不知多少萬頃靈田。
險峻山峰,都是梯田成塊,一座座果園、藥田遍佈其中,鬼斧神工。
“道德宗修士以萬年爲單位,一代又一代的改變河道,重塑靈山,無數精通治水和調理地氣的修士投身其中,才造就今日勝景。一路之地,產出可抵大離一國。若修仙界都能開發如此,再供養百倍修士都不成問題。”
白子辰感觸頗深,這真正算得上人定勝天,改天換地。
又行出數萬裡,遠遠有兩道劍光交錯,攔在前方。
上邊附着的力量不大,就算強衝過去只如清風拂面,但身處別家地盤,還是要給些面子。
這顯然是道德宗修士的預警信號,因爲速度相差太大,只能釋放了最大提前量。
止住劍光,沒一會兒就有三名修士從不同方向依次到來,相互打量了個眼神。
“天罰峰執法士見過前輩,此地已爲本宗核心區域,嚴禁遁速不得超過每時辰伍萬里……這是弘法老祖簽發條例,只要將高度降下萬丈就要遵守。”
開口說話修士眉眼華貴,氣度不凡,從遁速中就能得知對方是位實力強大的元嬰真君,很少能夠見到這個御劍速度,可依舊沒有囁嚅怯場,舉止飄逸自如。
這是身爲道德宗弟子的自信,就算面對着大真君,只要站得住腳,一樣不懼。
“還有這樣規矩……”
白子辰頓了一頓,想過很多種可能,比如道德宗對實力一定界線以上的真君進行實時監控,攔路確定身份。
天罰峰發現他身份,特意派人來請。
怎麼都沒料到,是因爲遁速超標,比最高飛行速度還超出不少。
難怪海棠仙子說道德宗規矩繁多,被它家掌管天下,修仙界每個人頭頂都要多出一圈枷鎖來。
“前輩可往東而行,出了上三路,就沒這規矩。”
氣質華貴的修士沒有不知好歹的強硬到底,怎麼說都是面對大真君級別的人物,不可能一味強硬。
他們幾人都是結丹後期,天罰峰真傳,聯手對上元嬰真君都能過兩招。
但這裡邊,可不包括了氣息如淵,深不見底的大真君。
碰上性子乖張,不顧後果的,揚手將三人殺死再拼命逃竄。
在弘法聖君眼皮子底下,逃走機率不大,基本要被擒下伏法。
可三人已經陣亡,就算宗門長輩幫着報仇雪恨,丟掉的性命再也回不過來。
“我此行正爲了前往天罰峰,拜訪弘法聖君。”
白子辰淡淡說道,讓三人齊齊一驚。
自弘法化神功成,天罰峰下訪客絡繹不絕,不管過往有沒交情都要來投張拜帖。
攀附交情還在其次,更多的人還是想沾沾福光,見一眼堪稱在世神蹟的化神大能。
只是弘法聖君何等人物,哪裡是一般人能見,至今就兩三人被允許覲見。
所以近些年,已經少有人再敢自不量力的登門求見。
“前輩是光陰劍君?”
旁邊一人面相端正,一幅正氣凜然的樣子,顯得不怒自威。
此刻開口相問,顯然是認出他的相貌。
“若無其他人被如此稱呼,應該是了。”
白子辰並不否認,反正到了天罰峰上肯定得表露身份才行。
只是沒料到自己在結丹層面中都有人認得,還以爲只在元嬰級別的修士中名聲大噪。
“請前輩走專屬雲道,天罰峰上有諭旨下來,弘法老祖正在等您到來,否則早就要出發青丘死海。”
面相端正的結丹修士明顯在宗內見過相關卷宗,恭敬施了一禮,又取出鍾磐似的一件法寶。
摸到根玉杵往上一敲,高空就有一道潔白如雪的雲霞鋪成出去,筆直一線,竟延伸到了不知多少萬里外的天罰峰上。
“有趣,吾去矣。”
白子辰細細體會一番雲道,上邊有孱弱的雲彩真意,保證它不會被狂風吹散,暴雨打斷。
行走在上邊,能明顯感覺到兩邊風阻被雲道排開,只怕御劍速度還要更快。
在雲道上留下一抹劍痕,久久不曾消散,直到此時纔有鳴爆聲傳來。
“洪師弟,雲道是留給我們撞上重要人物時使用,重新佈置沒有三五年都搞不定,有這陣仗必要?”
氣度華貴的修士出聲反對,雲道作爲執法士在臨時遇上身份最爲尊貴的賓客時候,通過敲擊法器激活的迎賓儀式,一旦被用後續還有考評是否使用恰當。
“朱師兄,你這回閉關太久,還沒來得及細查外邊這三十年變化……我只能同你說,剛纔那位前輩是修仙界第一劍修的有力競爭者,以一己之力壓過全天下劍修宗門殺妖戰績。”
洪姓師弟不以爲然,挑着幾樁戰績一一介紹。
……
有了雲道指路,再無疑惑,順着飛行就可,白子辰沒用幾個時辰就見到了慕名已久的天罰峰。
道德宗對外維護規章,除魔殺妖,都由天罰峰修士來執行。
在某段時間,天罰峰幾可等同道德宗,外人都不知曉其餘四峰。
和它的名氣相比,天罰峰稱不算高大奇險,只是普普通通。
但尚未踏足,就見到峰首靈氣匯聚成海,潮起潮落,像是一艘小舟在深海當中乘風破浪。
“白道友,真是讓我好找……沒想到多年以後,會在這裡重逢。”
鬱子良領着天罰峰一位真君,已經在雲道盡頭等候。
在雲道被激活的同一時間,這邊就已經收到通知並清楚了來人身份。
爲了尋找白子辰蹤跡,鬱子良親自趕往北域,又根據情報前往太平宗,最後來到地母洞天。
連續跑空三趟地方,都沒能堵上人,不曾想這會兒自己上門來了。
“多年未見,鬱道友風采更勝從前。”
兩人寒暄幾句,心底明白正事要緊,不可能讓弘法聖君在那等着,直接前邊引路登上天罰峰。
走在崎嶇小路,兩旁電閃雷鳴,將半邊黑暗照的一閃一閃。
等走到天罰峰頂層,白子辰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因爲實在太普通了。
當然,靈氣濃度絕對不普通,舒暢的他全身酥麻,恨不得發出呻吟。
手掌在空中揮舞兩把,指間溼漉漉的,並非水氣潮溼,而是靈氣凝結成型,都快成了水滴。
“五階靈地!”
白子辰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着,此乃進階化神必需。
道德宗上三路各有一塊五階靈地,在所有化神宗門中獨樹一幟。
且有許多人猜測,神秘的九曜洞天中同樣有着五階靈地存在。
否則怎可能吸引了道德宗數萬年的興趣,甚至讓養性峰放棄了真實界,全峰弟子都在主攻九曜洞天。
“弟子鬱子良拜見弘法老祖。”
一名修士盤坐中央,頭頂雷霆一道接着一道的劈下,在他身邊組成了雷網,聲勢浩大。
這人雙手捧着一面寶幢,時不時挖起一團泥土塗抹在了法寶身上。
泥土用之無盡,不管塗抹了多少遍,依舊能從虛空中挖掘出新的來。
而每塗抹一回,太虛神幢的威勢就長高一層,讓沉睡中的通天靈寶一層層蛻下封印。
正是傳聞中的北天神泥,可以加速煉化,喚醒器靈。
另有一名牛背老者躬身勞作,看上去沒有修爲基礎在身,但依舊動作穩定的做完了所有活計。
最後一人,正是驅車中年男子,兩鬢斑白,佝着身子。
“後學末進白子辰,拜見弘法聖君。”
白子辰目不斜視,免得一個不小心犯了忌諱,冒犯到化神大能。
弘法聖君給他感覺,和寶輪佛陀完全不同,後者是和眉善目的釋修,給人感覺是沒有修爲的普通人,交談輕鬆。
前者是廣袤無邊的大江大川,是璀璨如大日的白熾,只要瞧上一眼就不敢多看,生怕心神承受不住,雙目失明,心理壓力極大。
“你去取一滴九曜玄珠來。”
驅車中年男子從馬車上跳下,對鬱子良說道,又坐下默默翻開書卷。
“你就是白子辰,上回見到如此出色的年輕人……唔,老夫只在典籍中見過。”
牛背老者拋下農具,戴上斗笠,挽着褲腿赤足從田地中走出,每一步都踩的天罰峰連連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