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藥!”賀魯對着那個悠閒躺於榻上的人,冷着一張臉道。賀魯都冷着一副面孔。
說什麼不喜歡女人,卻又勾搭女人,惹得那個峇児恪衣衫不整,哭哭啼啼地跑出去,他都幹了什麼?他對那女子用強了?
衛子君放下手中書冊,由牀榻直起身,終於有心情可以看會兒書了,他卻又來大呼小叫。聽聽他這口氣,他可曾把她當做一個可汗?
衛子君緩緩解開衣襟,將內衫的領口拉鬆,“可以了。”
賀魯緊盯着她緩慢的動作,上前扯住她的領口粗暴地拉下,大片雪白的肌膚頓時暴露。幾乎連另一側的肩頭都跟着暴露出來。
“賀魯——你——”衛子君氣得不知說什麼纔好。
“怎麼!你看你那動作,露出那麼點小縫,你叫我如何換藥,你這身子還怕人看?”都不知被看過多少遍了。
衛子君越來越氣,“不勞葉護大駕,我叫巴哈邇換藥便可,葉護請回吧。”
賀魯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抓起一大把小瓷瓶扔在榻上,“好啊,讓別人換吧,這亂糟糟一堆,叫他們混着敷吧,一定會如你所願留下個醜陋的疤痕。”
衛子君長舒口氣,“那你還不快敷?還要廢話?”
真是氣人啊,她爲何要受他的氣?哪個屬下見了她不都是如同見了天神一般,恭敬得連大氣也不敢出,可是這個賀魯對她越來越是隨便,還時不時地給她點臉色看,這不,不知道哪裡又把他得罪了。他們怎麼會形成這樣一種相處方式,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都怪自己吧,要不是爲了戲弄他把他說成自己的男寵,他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吧
。
賀魯坐了過來,一把扯過衛子君領口,後者扯緊了衣襟,唯恐他再粗暴地扯一下,把她扯光光。
打開纏繞傷口的布,手指不客氣地爬上了肌膚,手上故意用力,衛子君痛得呻吟了一聲。雖說十幾日過去了,但這傷口也不算淺,總還是要過些時日才能癒合。
那聲痛苦的呻吟,直刺到賀魯心底,手下動作輕柔起來,那片雪白,晃着賀魯的眼,那日林地只見她裸了肌膚,卻看不到肌理,而今這肌膚暴露在他面前,雖然他能夠想象她會有着多美的肌膚,但依然還是被這片通透細膩震撼了。
不自覺的,修長的大手開始在那肩頭遊走,滑上誘人犯罪的纖長後頸。俯低頭,脣印了上去。
一絲酥麻由肩頭傳過,衛子君心頭一跳,“賀魯,在敷藥嗎?”
“嗯。”脣張開,由輕吻變成輕輕的噬咬。一路由肩頭咬向脖頸。
“賀魯,你想死嗎?”感覺到他嘴上的肆虐,衛子君怒道。
不理睬她的怒,依舊執着地啃噬。
好似小蟲子在不停地爬,麻麻癢癢的,令人不覺沉醉其中。
輕嘆一聲:“賀魯,讓我怎麼對你呢,我該怎麼對你呢。”
身後的人一顫,手臂由身後環過來,將她緊緊箍在他的胸口,脣,久久地印着她的肩。
兩個人便是這樣,維持着這種姿勢,久久不動。
良久,懷中人又出一聲嘆息:“不知道該怎麼辦啊,不知道該怎麼對你。”
是啊,該拿他怎麼辦?
“可汗——張石求見。”外面附離一聲通報。
“快叫張先生進來。”衛子君伸手欲快拉上領口,卻被賀魯抓住,“還沒敷藥呢。”
“什麼?你……你這麼久都做什麼了?”衛子君才問出口,張石已經走進來
。
當他見到這個畫面,立時轉臉咳了聲。
衛子君尷尬解釋:“賀魯在幫我敷藥,呵呵,張先生快坐。”隨即又側低頭狠狠道:“你給我快點。”
張石坐下,禁不住向那裸肩瞟過去一眼,立時微微醺紅了臉。眼神閃爍,不知放在哪裡纔好。
衛子君將衣襟又往上提了提,“張先生有事?”
“啊,可汗,糧食都已經收割完畢,國內基本無事,張石打算回鄉,還請可汗恩准。”張石斂眉垂答道。
“唉——”衛子君嘆了口氣,“先生精於灌溉長於治水,我想請先生助我修堤築渠,先生可否流下來?”
“這……可汗。是我主遣我回國,我又怎敢逗留。”
“若是不准你回去呢?”
“那,張石的確沒有辦法。但是隻怕可汗要擔負罪名,扣留人質,會惹大昱天子怒了。”
“那就別回了,再留一年吧。”罪名又如何?他已經怒了。
“可汗,您求賢若渴,心胸寬廣,廣納賢能,實令張石欽佩,但實在不缺少張石一人啊。”
“誰說?我獨獨缺少先生一人,先生一定要留下,不是爲我,不是爲西突厥,是爲天下百姓,可好?”衛子君的口氣有些無賴,又有些祈求,的確讓人心生憐愛無法拒絕。
“這……”張石猶豫着不知如何回答。
“先生你看這書,是修渠築堰之法,我看了看幾日了,有兩處請教先生。”衛子君身體前傾拾起書冊,直起身正欲將書冊交給張石,卻突然一陣暈厥。
人向後倒去,情急之下轉身抱住賀魯。
“風——”這個心中唸了無數遍的名字衝口而出,賀魯抱住那暈厥之人焦急呼喚她的名字
。
“可汗——”張石快步衝了上去。
只是瞬間,衛子君便清醒過來,覺自己趴在賀魯懷內,衣襟也滑下大片,一陣尷尬,快理好衣襟,裝作若無其事地起身,“許是沒睡好嗎?怎麼會暈的?”
“你沒事嗎?”賀魯一臉的憂心。
衛子君搖搖頭。
“可汗請御醫看看吧。”張石擔心的道。
“無妨,許是這些日子憂思過度了,歇歇便好了。”衛子君按了按額角,“先生還是留下吧。”
張石無奈,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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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昱,大興宮,太極殿內。
“陛下,我軍二十萬精兵全軍覆沒啊,蔡廉皋也是生死不明,不知去向。”
炫目黃袍,尊貴典麗,飛龍騰雲,貴不可言,繡着蟠龍的衣袖微微擡起,將一本奏摺扔到案上,良久,沉聲道:“朕要御駕親征。”
衆臣頓時驚愣一片,紛紛出來阻止,“陛下,不可啊,朝中不可一日無主,陛下可暫且將西突厥放在一邊,待合適時機再除不遲。”
“陛下,此舉不可,用兵打仗是國之大事,需慎之又慎啊。”老臣薛守義上前阻止。
“此舉正是陛下平天下行王道的大好時機啊,西突厥乃我心腹巨患,我百萬大軍枕戈待旦,豈會容蠻夷草寇繼續囂張。陛下,臣願領兵再去征討。”右千牛衛上將軍張襄汝道。
“陛下,御駕親征千萬慎重啊。天子,乃國之命脈,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涉險,並且,天子一旦親征,須徵則必勝啊,陛下還請三思。”中。
李天祁一雙俊眸凝重沉穩,並不答話,卻點了點頭,待衆臣全部說完,方道:“西突厥實乃我大昱心腹巨患,若在平常,我軍長途跋涉贏其不易,但如今卻有一絕佳機會,那便是阿史那步真與頡苾達度設的叛亂,朕想,若是拉攏他們分化西突厥,然後出兵與其裡應外合,倒是有望剷平西突厥
。”
“陛下英明。”衆臣齊聲道。
“朕即刻遣密使去往西突厥碎葉,張將軍,你再領兵二十萬,前往討伐西突厥,記住,西突厥的可汗,不可傷之毫毛,一定要給朕生擒活捉回來。”
“是。”
“陛下,此時出兵於我軍不利,此季節出兵,必遭遇突厥風雪,我軍地處中原,並不寒冷,而突厥冰雪寒地,入之,兵士必多有凍傷,無法適應。出師不能告捷,反而不利,此乃兵家大忌,請陛下斟酌輕重,暫緩兵。”
上位之人,良久不語,稍後,緩緩道:“卿家言之有理,我軍暫緩兵,待明年雪消之時,朕,定要御駕親征。”
換上一身白色繡金蟠龍便服的李天祁斜倚榻上,慵懶而高貴,但那份慵懶之下卻是隱藏不住的帝王之姿,龍鳳之表,英武鋒利,令人莫可逼視。
“陛下,衛風他招賢納士,短短一年已經招賢能近二十人,分派於各個崗位,幫了他不小的忙。”青衣男子恭敬垂肅立一旁。
“他這可汗倒是越做越上癮了,連番的戰事居然都打不垮他。當初……早該把他綁到京師去。”是啊,早該把他綁去京師,卻心軟着居然想去鹿城守着他。“你,去想辦法參政!”
“是,陛下,臣也努力了,可是可汗的行事心思縝密,每到具體部署之時,他總是叫衆人退下,只留下幾個他信任之人,所以,臣很難得到具體的行動細節。”青衣人很是無奈。
“怎麼才能讓他失敗?難道他真是打不垮的?”
“陛下,可汗這段時間也偶有微恙,可能是連續的戰事,可汗憂思過度。這段時間會偶有暈厥。”
華麗的衣袍窸窣作響,人由榻上坐了起來。“御醫沒有看過嗎?”
“唉。”嘆了一聲,還是那副性子,病死也不準探脈。
這次大軍討伐,會不會又讓他憂思過度?唉,該怎麼做呢?怎麼做纔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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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甲遍佈的校場,靜悄悄沒有一絲聲音,數萬士兵的眼,都緊盯着被衆部將擁簇的那個人
。
束輕袍,步伐優雅,從容淡定,雍容而然,修長纖細的身軀如蓮葉葳蕤,四面生姿,周身散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視,僅屬於王者的凜然霸氣張揚四射。
“可汗萬歲——”士兵中有人喊出,頓時“萬歲”之聲充斥耳膜,響徹雲霄。
望着那片森然的鎧甲,那些忠誠的面孔,衛子君心生感慨。這些人,不顧生死聽令與她,而她又該去如何保護他們?戰爭,還要繼續,平靜的日子似乎總是奢望,這些熱血的男兒在沙場上行使他們義不容辭的使命,守護這個國家,而她又如何去守護他們,她是否能夠守護他們?
答案是。不能夠!爲了守護這個國家,爲了責任、爲了這個國家的子民,他們只能犧牲自己,這是多少殘酷的事實。除非,沒有戰爭,可是,可能嗎?只怕,這安寧的日子又不會長久。
“衛風——”一聲略顯稚嫩聲音由右側傳來,衆部將都扭頭看去。“我要打敗你——”
衛子君吃驚轉頭,一個少年手執木鞭立於校場外邊,身後的羊羣在安靜的吃草。一個孩子而已,沒有理會那聲呼喊,想打敗她的人多了去了。
直到閱兵完畢,衛子君才點頭離開,身後的部將附離及部將簇擁跟上。
路過那個男孩的時候,衛子君停了下來,“你想打敗我?”脣畔噙起一抹從容優雅的淡笑。那一笑,似天地展容、萬物復甦,那一雙清澈如碧空的眸凝視少年,帶一絲了趣意。
少年望着那副臉孔呆住了,這個就是衛風啊,那個可以兵不血刃擒敵於無形中的衛風,他居然比傳說中長得還要好看,那樣清俊的姿容偏偏帶了一抹嫵媚。這分明是個女人啊。
“你是女人?”少年問。
“呃?”衛子君險些驚出一身冷汗,一羣大男人都看不出,何以被一個小孩子看出?
“當然不是!有我這麼男人的女人嗎?”衛子君故作瀟灑的甩甩頭,方纔優雅的形象頓時掃地,身後一衆部下都憋紅了一張臉
。
“哪有長得象你這樣的男人呢?”難道果真是童言無忌嗎?身後一衆部下都開始嘀咕,可汗果真像個女人啊,可是爲何他們不敢這麼想呢。
衛子君嘴角抽搐一下,“這個男人就長這樣,貨真價實,好了,走吧。”
“你別走,我要與你比武。”少年攔住衛子君。
“可汗。”旁邊有知情的屬下站出來道:“這是被俘的昱軍,已經充作汗奴了。”
“昱軍?這麼小便參軍了?”衛子君有些驚訝。
“這算什麼,你十六歲參軍,我今年也十六歲了。”少年有着一張屬於中原的清秀面孔,一雙本應是未經塵世侵染的眸,卻有了與這個年紀不相符的歲月的磨礪。
“是啊。我也十六歲參軍呢。”一聲嘆息,現在的她也是還未到及冠之年呢,卻要承受這些本不該承受的責任。
“衛風,我要與你比武,我參軍就是爲了打敗你,我會武功。”少年一張尚稚嫩的面孔滿是自信。
衛子君彎了彎脣,笑吟吟地道:“爲何要打敗我呢?”
“因爲他們都崇拜你。你投了敵,就是叛徒,可是大昱都沒有人罵你,你打敗了吐蕃,大昱人把你說的象個天神,爲何一個降將卻要被人尊崇,我不服,我要打敗你。”
“想不到我還有這麼好的名聲啊。”衛子君向着少年促狹的笑道:“可是現在,你也是叛徒,不是嗎?”
少年支支吾吾紅了一張臉。
衛子君伸出長指托起少年的下頜,“想回家嗎?”那眸中光華流轉,如天空絢麗的彩虹。
望着那雙眸,少年似着了魔,“想!”
“想,便送你回去吧,我也很想回家呢。”可是,她的家在哪呢?
二卷突厥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