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天蔽日無窮碧,映日浪花別樣怪。
擡頭是海水,轉頭是海水,大魚小魚遊個不亦樂乎。可是人卻並不是在海里,而是在一處空曠的土地上,那兒扎着幾千個大大小小的營帳。數以億萬鬥計的海水如一個倒扣着的大碗般圍繞着大營,整個世界望出去都是湛藍一片。若不是軍情吃緊,倒可以攜上佳人或知己,欣賞這非常美麗的奇異的情致。
“報——我軍存糧不足三日。”管糧的小官慌慌張張闖到中軍帳低聲報告。
被圍將近十日,雖然敵軍打不進來,但是若沒有糧食,餓也餓死。
而敵人不急於進攻,便是瞧着他們的糧草不多,就等着他們起內亂,到時候不攻自破。
“嘩啦啦,嘩啦啦……”
最上方的水逐漸消失,法術也將會失效。難道說這場仗會輸?
“報——報,有……有人闖營了。”
簡單的一句話,讓衆將士詫異不已。“咦?”“奇了?”各種的語聲此起彼落。
要知道如今大營全在北海水的籠罩之下,連敵方的精銳部隊,擁有超凡能力的奇人異士也闖不進來。如果說這時有人可以越過北海水前來,那不僅是奇怪,而且這麼厲害的角色若是敵人,那他們豈非又有一場惡戰?
“走,去看看。”
不管來者是敵是友,都必須前去應對。
營內外的衆將早就按捺不住那滿期腔的好奇心,紛紛跟着,要去看看來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營寨外,只見好大一片海水從天空直披下來,將大營四周圍了個水瀉不通,游魚好奇的瞧着他們這些四足怪物,時不時聚到最邊源處。然而從那“水晶宮”中,出現了幾條人影。
這是施術從北海召來的海水,的的確確是真得不能再真的海水,連帶着還有各種水中生物——游魚、水草與礁石。可是這也是一個水力場,一個與外界隔絕的水幕屏障。如果有人貿然碰觸,一定會被那柔柔的水力阻擋、擊傷。所以敵軍纔打不過來。然而這時眼前那幾個人卻若無其事地穿過巨大的藍色水幕,像是走在輕柔的薄霧中,彷彿那高達於天的一“碗”海水不過是一個投影機打出來的幻影。
他們身上的衣物非但沒溼,而且連一丁點的水滳都沒有。
來的是三個人,一個面目俊朗的年輕人,兩個垂着丫角的小跟班,還有一條小孩高的狗,緊緊跟在年輕人身邊,兩個小人兒身前。
由於敵將中也養有異獸,不少人都領教過也見識過那傢伙的厲害,所以大部分兵士見到這麼一大條狗,不由得心生害怕,不自覺往後退了退。
可是帳中的將領卻並不將這大傢伙放在眼內,僅僅是好奇地瞧上幾眼,就將目光落到那帶頭的年輕人身上,因爲他們知道人是最可怕的,而且還是奇人怪人。
那年輕男子施施然朝着他們而來,他身材高瘦,穿着一身普通的長袍,稍顯得有些大,用根絲帶隨意在腰間紮了扎,而頭髮也是亂亂的微卷,感覺像是個瀟灑不羈的搖扇書生。然而衆將心裡不覺一驚,行軍最怕遇到的就是道儒婦,這些人往往都有着意想不到的本領。可這些並未讓他們感覺有什麼特別的害怕,讓他們驚心的卻是對方的眼睛。
他的眼睛並不可怕,看人也是溫溫和和的。可就是他的眼睛吸引了衆人的視線,因爲他不是兩隻眼,他有三隻眼,他的額上,他的眉心中還有着一隻直立的眼睛,而那隻眼睛顯然不是裝飾之物,隨着他看人的時候,那隻眼睛眼睛乍然睜開,神光湛然,炯炯有神。
長得怪異的人,他們不是沒有見過,三隻手,三隻腳,兩個頭,兩張嘴,四隻眼。可是這三隻眼……據說敵方的一個重要將領也是三隻眼的,不過那是橫目,而來者卻是豎目,而且年齡也不太相乎,那是一位老者。莫非他們之間有什麼關聯?
手不由自主按着兵器,只要對方一有異動,就一舉將其拿下。
年輕人環視了衆將一圈,微微一笑,望着當中那位目光炯炯的中年人,輕輕開啓雙脣:“在下姓楊,單名一個戩。奉家師之命特來相助師伯姜子牙破敵伐紂。”
跟着他把手往後擺了擺,身後的童子便走上來,呈上一個小巴掌大的皮鬥。
“這是我師門道友,特來爲我軍送上米糧。”
雖然糧倉沒有拉起警報,但大部分人都清楚,還有多少東西可吃。一聽到個“糧”字,衆人也不去研究對方的真實身份,而是齊齊地望向那個小東西上。臉上遲疑之色,比起初見這三人一狗還要怪。這一丁點的東西,別說喂人,就連喂狗也喂不飽。不管真假,已有人忍不住接過那玩意兒。
糧倉內“嗶嗶,剝剝”之聲不斷,彷彿裡面有什麼東西正在鬧着。
“譁——”緊閉着的糧倉大門從裡面被撞開,流出了一地亮晶晶的米粒,數量之多,連糧倉都裝不下。
“米!是真的米!”
歡呼之聲瞬間在大軍中響起。
“來來來,今日不醉無歸。”
“對對對,今日可不怕那什麼禁酒的軍令嘍。”
“幹——”
一衆人等舉杯暢飲,毫無顧忌地大笑特說。
辛苦了那麼多年,如今終於攻佔了朝歌城,伐紂成功,還有什麼事比這個還要開心呢。
“好酒,小爺我都快忘記這味道了。”
“哈哈哈,你這個酒鬼,怎麼不見憋死你?”
“你小子都沒死,我怎麼捨得。”
“去你的。”
推杯換盞,也不知喝了多少,喝了多久,陸陸續續有不少人酒力不勝趴在桌上。
“嗯?楊兄,你也太不夠意思了,衆兄弟都在大碗大碗的喝,你卻是咬着這小杯,一會萬一噎着,那可怎麼辦,不行,快換大碗。”
“雷兄,你醉了。”
推擋之間,一罈酒灑了出來,弄溼了衣裳。
“浪費,你知不知道這可是王宮中珍藏的……酒。”
“你……哎,小弟還是去換件衣裳吧。”
輕輕推開半摟着身上的大漢,準備離席。可一站起來,卻感到頭暈眼花。咦,奇怪,他沒喝多少酒呀,怎麼會醉呢?
擡頭望去,卻見花廳中,沒有一個清醒之人,個個不是趴在桌上,就是撲倒在地。就連一旁侍候的丫環僕役也靠着身邊之物昏睡過去。
不好!
他努力地晃了晃頭,深深吸了口氣,準備運氣將體內的迷藥逼出來。然而他一運氣,反而加速了藥物的運行。
“噗——”
朦朧之間,彷彿看到一個白鬚白髮的老者走到他的身邊,輕聲道:“對不起了,楊師侄,這一回需要你幫個忙……”
山路顛簸,空山寂寂,只有一隊黑衣人輕而迅的腳步聲微微擦響。
他們一身的黑衣,臉上也用黑布蒙着,只露出兩顆眼珠,灰色的眼珠,不會轉動地瞧着正前方。領在他們前面的是一名白袍老者,他的頭髮,他的鬍鬚,他的衣服都是白的,白得一塵不染,白得慘無血色。
一行人無聲地向前行,經過山壁,走上石樑,小心地跨過底下的萬丈深淵,最後來到一個巨大的山洞。
不同於外面那毒蟲猛獸的深山的狹窄,也不同於外面那散發着臭氣異味的惡水的泥濘,一走進這兒,只覺得豁然開朗,整個人也覺得輕鬆舒暢了很多。
白袍老者揮了揮手,黑衣人便將扛在肩上的人扔下在地,跟着無聲無色地迅速離開。
是的,他們不是空着手進來的,他們兩個人就扛着一個人,有十來個。
白袍老者看也不看他們,只是從身上掏出一卷黃色的布幡,順勢往上一拋,剎時間,整個山洞中的光線、溫度、空氣都像變了樣子。
此刻白袍老者手上更是不停,也不知從哪裡拿出一些像是旗幟的東西插在地上。
青、黃、紅、綠、白,各色的旗幟斜斜插在地上。仔細一看,原來這地面上還刻着線條,刻着字。子、醜、寅、卯……原來這是十二星宮。
每個宮位都有着一個名稱,子女之宮,兄弟之宮,父母之宮等等。
而每一個星位,則是像天上密密麻麻的星辰般,在十二宮位之中。而旗幟便是插在上面代表星辰的小孔上。
插完了旗,白袍老者便站在十二宮當中那個正圓裡,大聲念道:“九天諸部,聽我封神。漫天遊魂,聽我差遣。”
話音落,安靜的山洞中煞時狂風大作,山洞中的色調、氣流頓時又起了變化。
隱隱間,只見插在地面小孔上的旗幟上方飄着一道道半透明的魂魄。
有清雅俊逸、露出優雅神情的瘦弱書生;有形貌雄偉,身材高大,一臉霸氣的粗曠壯士。
這些魂魄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一個個形貌不同,神態也不同,盤桓在旗幟之上,茫然、沉思。
但也有幾根旗幟並沒有魂魄,空蕩蕩的,感覺有些不太“美觀”。
白袍老者猛地一轉身,望向那些扔在地上之人,突然目露狠色,把手一揮,也不見有什麼東西飛出去,卻見躺在地上的人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後四肢僵直。身體裡卻又滲出了一道魂魄,跟着往空的旗幟上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