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際雪域白雪皚皚分外妖嬈,腳下清脆悅耳的聲音讓人心弛神往,寒風襲襲,每走一步就會讓記憶再深一層,點滴浮現,每行一段就會感覺距離再近一分,緊張的情緒再所難免,重踏這片即傷感又飽含溫暖的土地,蕭亞龍就彷彿在一點點的拾起曾經美好的畫卷。
鶯兒,你的天回來了,獨守在巖洞中的你是否感覺到了寂寞與孤獨,在一望無邊的冰天雪地裡你是否依舊保存着那份炙熱,在數年孤寂的歲月裡你是否對我產生了怨恨,恨我沒有回來看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與惜瑤一樣,時時刻刻陪伴在我的身邊,因爲你的天現在有這樣的能力。
徹骨寒風侵襲而過,想着,想着,蕭亞龍不由自主的攥緊拳頭,倔強的頂着寒風眺望那座高聳入雲的雪峰。
“你有心事?”蘇小小突出奇來的問話打破了原有的平靜,不可否認,她似乎在一瞬間感覺到了蕭亞龍氣息的變化,表面上一路行來她對蕭亞龍不理不問,實際上卻是觀察入微,哪怕一點點的變化也逃不過她那雙眼睛。
輕甩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髮絲,蕭亞龍有意無意的避過蘇小小迎來的目光,用略帶苦澀的口吻反問道:“你還不是一樣,能夠輕易忘記曾經在這片土地上發生的一切嗎?”
說到這裡,語氣順勢一緩,而後安慰道:“世事無常,有些人無憾的死了,而有些人卻是在痛苦的活着,死未必不是一種解脫,在親人的墓碑前懺悔愧疚倒不如親手了卻這段仇怨,讓他們的在天之靈得以安息,不必太過自責,其實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同樣擁有刻骨銘心的仇恨,同樣懂得血仇未報時的感受,蕭亞龍所揹負的血海深仇要比蘇小小多得多,也比蘇小小現實得多,想不如去做,有仇就要去報,這就是他幾年來養成的性格,畏首畏尾是懦夫的行爲,如果懺悔與愧疚有用,那麼仇恨將在人們的心目中變得不再重要。
蘇小小的臉色一片黯然,她很明白蕭亞龍的話中之意,就在不久前她在蕭亞龍的勸說之下回了一趟從小生活的村子,在親人的墓碑前懺悔愧疚的人指的就是她,做得好與不好她自己心裡最清楚,在還未親手手刃仇人之前,永遠都不夠好。
哭泣永遠是女人最大的天職,淚水永遠是女人最好的發泄髮式,因爲女人的心永遠要比男人脆弱,在第一眼親人墳墓的時候她是哭了,並且哭得泣不成聲,淚水中包含着的是懺悔,是懺悔,何嘗不是對親人深深的思念之情,哭泣就代表懦弱,這種形容或許永遠不會用在女人身上。
“好與不好是不需要外人評價的,這一點我很清楚。”說着,蘇小小堅強的擡起頭,黯然之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往無前的絕心與信心,前行之中一雙眼睛仔細的看了看蕭亞龍的表情,眉頭輕輕一皺,問道:“有個問題一直困擾着我,百思不得其解,你可以給我答案嗎?”
“哦?什麼事?”蕭亞龍不免有些疑惑,到底是什麼事還要他給出答案,莫非這個問題與他有關?
精靈的眸子閃過一抹狡黠之色,蘇小小的嘴角偷偷翹着一絲得意的弧度,女人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動物,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不知不覺間就能夠把獵物引誘到了陷阱邊緣,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當然前提必要扔出更有誘惑力的誘餌,她的誘餌早已神不知鬼不覺的拋了出去。
“當年你爲什麼會從雪崖上掉下來?”對於這個問題她曾經有過很多假設,又從師傅紅蓮的口中得知當時的蕭亞龍正值逃難之際,一個人在面對危難的時候也許會慌亂逃竄,可是再笨的人也不會笨到在選擇跳崖,以生命作爲代價逃生,尤其是像蕭亞龍這種身負血海深仇的人,更不會這麼做,除非是在萬不得已的情形下,迫在眉睫,例如……
現實情況沒有準許她再想下去,蕭亞龍的腳步猛得一停,臉上明顯閃過一抹難掩的恨意,然而隨後卻是平淡無奇的說道:“沒什麼,不過是被人追殺而已。”說完,繼續前行。
這個答案讓蘇小小很是詫異,自己的猜測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準了,看他的表情雖然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但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能讓他產生如此強大恨意的人全大陸也沒有幾個,當時他在大雪山到底發了什麼事?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她能感覺得到,事情絕不像蕭亞龍說得那麼簡單,女人的直覺一向很靈敏,或許這就是女人最可怕的地方。
狡黠一笑,蘇小小加快腳步跟上蕭亞龍的步伐,似是很感興趣道:“那些人是怎麼找到你的,雪域境內步步危機,沒有人引路你是不可能逃到雪域邊境的,什麼人會這麼好心幫你呢?”
女人真是麻煩,事事都要刨根問底,蕭亞龍在心裡感嘆一聲,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蘇小小,實話實說只會讓蘇小小更加傷心,雪鶯的事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不是想把在雪山發生的一切忘記,也不是想把雪鶯淡忘,只是他不想提及傷心處而已,讓屬於雪鶯的記憶銘刻在心裡,直到老去。
“怎麼不說話,是不想說,還是不願意對我說,如果是這樣,那你就當我沒有問過好了。”
軟硬兼施,蘇小小現在對他人心理拿捏的恰到好處,在鳳門呆了這麼多年,她提升的不僅僅是實力冥級,還有待人的心理,最主要的是她相信蕭亞龍終會回答自己的問題,因爲她已經清楚的看透了蕭亞龍的弱點,那就是蕭亞龍對她的虧欠之心。
看着她羸弱的背影,當年的一幕瞬間浮現在蕭亞龍的腦海裡,那份情誼是他虧欠她的,是用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還清的,反正他也沒想揹着她去巖洞,早晚都會知道事實的真相,既然如此,讓她知道也好,也許結果會讓她很傷心,也許她也會因此而對自己死心也說不定,長痛不如短痛。
“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就跟我來。”
驟然加快步伐掠過正得意的蘇小小,腳下雪花席捲而飛,蕭亞龍先行在前,以蘇小小能夠跟得上的速度趕赴雪域中那座最高的雪峰。
闊別已久地方,闊別已久的人,我蕭四郎回來了。
急趕了近半個時辰的時間,兩道急馳的身影止步於雪峰下,落羽紛飛,白雪耀眼,風雪中,蘇小小輕眯着眼睛,不解的看着面前高聳入雲的雪峰,最後把目光投向蕭亞龍,疑惑道:“你把我帶到這裡做什麼?”
蕭亞龍也不說話,一簇魔焰竄出手臂,揮拳砸向腳下的積雪,剎那間雪花飛舞,破碎的冰片四下飛濺,蘇小小還未來的及反映就被他護下在身後,身體快速下墜,晶瑩的冰層從眼前閃過,彷彿置身於水晶的世界,美輪美奐。
雪峰下就是雪鶯葬身的溶洞,實際上通往溶洞的通道有很多,不過全部都被厚厚的積雪掩埋了起來,找起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蕭亞龍纔會選擇這種方法下去,其實在與蘇小小回村子的時候,他不是沒有想過多從雪崖上當年自己掉下來的入口進去,只是礙於去找迦靨人蛇才未提出來。
無數個歲月凝結成的冰層雖然堅硬無比,但也無法抵抗魔焰的炙熱與灼燒,再加了蕭亞龍拳上內載的力道,用如履平地來形容可能誇張了一些,實際上也差不了多少。
通過厚厚的冰層,還有一道石壁加以阻攔,正當蘇小小感嘆之際,突然感覺蕭亞龍的動作略微一滯,接着就發現視線變得暗淡下來,無形中似乎有一股熱量代替了之前的寒冷,這讓她很是懷疑是不是深入到了地下,不然怎麼解釋熱量的由來。
擔當開路先鋒的蕭亞龍早已褪去手臂上的魔焰,換成了聖器驚寂,對付處於常年煅燒下的岩石,魔焰的作用並不是很大,基本上可有可無,效果與驚寂的鋒利相比差得多,感受到熱量的出現,他就彷彿聽到了來自雪鶯的呼喚,百感交集。
熱量尚在,熔火未息,也就預示着巖洞中的熔岩依舊在燃燒着、翻滾着,雪鶯的靈魂永遠都不會散去。
越是向下越熱,越是向下越熱,蘇小小彷彿感覺自己置身於火爐中,先是寒冷無比,後又酷熱難耐,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熱浪濤濤,紅火逼人,黑暗的視線隨着身體一輕驟然變亮,突如其來的炙熱與光線讓她閉起眼睛驚呼一聲,團團熱量不受控制的鑽進身體,那種感覺實爲常人所能忍受,腳尖點踏到實地上,讓她那顆懸着的心稍稍放鬆些許,誰知剛一站穩腳步就發覺腳底一陣滾燙,下意識的睜開眼睛準備看個究竟,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火紅色的世界。
火紅色的石壁,火紅色的熔岩,連地面都是火紅色的,看清面前的一切,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詞彙,火山。
熔岩沸騰的汩汩聲充斥着整個空間,燥熱的空氣讓人心煩意亂,蘇小小赤紅着臉剛想詢問些什麼,卻發現蕭亞龍猶如不懼酷熱似的背對着她蹲俯在熔池邊,肩膀彷彿還在絲絲的顫抖。
“你不是很想知道當年發生的一切,到底是誰幫了我嗎?告訴你也無妨,是另一個我深愛着的女子,她的名字叫雪鶯。”
轟的一聲,蘇小小的腦海裡一片空白,臉上佈滿了不敢相信與心痛的神色,瞪大眼睛看着蕭亞龍,一隻手緊緊的抓着胸前的衣物,她的心真的很痛很痛,痛徹心扉,彷彿就快要碎了一般。
‘另一個深愛着的女子’,對着一個深愛着他的人說出這麼一句話,是多麼的殘忍,多麼的無情,一個夜惜瑤已經讓她倍感吃力,現在又多了一個雪鶯,那自己又算什麼,自始以來都是在自欺欺人、自取其辱,一個男人的心或許可以承載兩份愛,那麼第三份呢?
“原來我在你的心裡一直什麼都不是,什麼都算不上,不過是你人生中的過客,一個對你來說毫不相干的人,是我自以爲是,是我癡心妄想得到你的愛,一個夜惜瑤,一個雪鶯,兩個紅顏知己,你所謂的愛還真是偉大呀,哈哈!!!”
失望莫大於心死,說到最後,蘇小小已是泣不成聲,只能以自嘲的笑聲來發泄心中的怨,癡情的淚水滾滾滑落,最終還是無法逃脫化作水氣的下場,還着她的深情分散到這片炙熱空間的每一個角落。
癡情難免無情淚,怨女由心愛相隨,情已斷,愛已絕,心已死,幕已落。
赤手舀起一汪赤紅的熔岩水,浮現一張久違的笑顏,視灼痛的感覺於不顧,只爲感覺曾經那份熱情,才能讓蕭亞龍親身體會到雪鶯仍然愛着自己,手心傳來的灼痛感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一刻,他苦澀一笑,如瘋如癲的捧着手中的熔岩給蘇小小看,與瘋子沒什麼兩樣,“小小,你看到了嗎,雪鶯是思念我的,是愛我的,她的愛還是那麼的真實。”
處於悲泣中的蘇小小本想甩給蕭亞龍一巴掌,可是一看到那隻被熔岩灼傷的手,還有蕭亞龍瘋癲的樣子,她的心頓時一顫,哭聲也隨之戛然而止,一個連她都覺得可怕的設想出現在腦海裡。
難……難道雪鶯姑娘也……死了?
想到這裡,一陣眩暈感傳來,蹭蹭連退數步,心酸的看着那張臉上不正常的表情,接着也顧不得熔岩的炙熱,趕忙上前拍去蕭亞龍手心的熔岩,強忍着陣陣的心痛,細細擦拭着那隻已經被灼燙得慘不忍睹的手,傷在蕭亞龍的身,痛在她的心,想想之前自己不假思索的話,無異於在傷心上撒鹽,不免心生悔意。
掙脫蘇小小的手,蕭亞龍面帶悲痛之色,一邊喘着粗氣,一邊轉身看向翻滾的熔池,喃喃自語:“鶯兒,你的天不會再留你一個人在這裡獨守寂寞,現在就帶你走,帶你去外面的世界。”
話音未落,炙熱的空氣中瀰漫起死亡陰冷的氣息,溫度驟降,神識瞬間籠罩方圓二十里,在若大的地域中搜着雪鶯的亡魂,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要把雪鶯變成第二個夜惜瑤收入禁神冥燈,一身一世陪在身邊。
片刻後,蕭亞龍臉色一片蒼白,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嘴裡不停呢喃着:“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
失望,沮喪,雪鶯當年明明殞命在附近,如今他居然無法找到雪鶯的亡魂,如何讓他不着急擔心,不肯相信事實的他不死心又搜索了一遍,然而得到的結果依然毫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