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騰空嬌嗔不依地跟崔穎“鬧騰”了一會,終歸還是因爲當着一些下人僕婦的面,不能太過失儀和失態,要有王妃和三品誥命夫人的形象和威嚴,就匆匆作罷。
過了一會,崔穎突然皺了皺眉,招呼過總管張力來詢問道,“如煙如玉,怎麼沒有請蕭將軍和李夫人過來?”
張力從不遠處奔過來,一怔,輕輕道,“回王妃的話,因爲是家宴,所以小的就沒有請蕭將軍和李夫人……”
崔穎眉梢一挑沉聲道,“不妥。蕭將軍乃是王爺兄長,情同手足,就在府上,怎麼能不請?走,空兒妹妹,你隨我一起去別院,請蕭兄夫妻過來飲宴”
李騰空知道崔穎說得是蕭十三郎,蕭十三郎雖然也有了官職身份,但卻一直沒有另外置辦宅院,一直留在永寧王府最東側的一座別院中居住。
在張瑄就藩隴朔的時間裡,蕭十三郎妻子李蘇蘇的妹妹李秀秀以柳氏女兒張秀秀的身份,正式嫁入崔家,成爲崔穎兄長崔煥的妻子。是正妻,不是小妾。
很顯然,如果沒有張瑄和崔穎的存在,以李秀秀的出身,崔家很難接受她爲正妻。
如今的李蘇蘇姐妹兩個,都各自有了理想的歸宿,蕭十三郎乃是永寧王身邊的心腹勇將,雖然品階不過五品,但誰都知道,張瑄對這位義兄尊重非常。
以蕭十三郎的軍功,本不至於此,但他淡泊名利,不願意在官場上走得太遠。他只求能留在張瑄身邊,能保護自己的妻兒過上衣食無憂的安定生活,就足夠了。所以,在張瑄報到朝廷裡的功臣名單中,蕭十三郎一直很不起眼。
也正是出於這個原因,儘管張瑄再三表示要給蕭十三郎置辦一座宅院府邸,另立門戶,但蕭十三郎一直沒有同意。
蕭十三郎與張瑄一起返京,此刻正在自己的院中與妻子李蘇蘇一起逗弄牙牙學語的兒子,享受天倫之樂,突然聽到侍女來報,說是永寧王妃、燕寧郡夫人來訪,吃了一驚,趕緊迎了出來。
崔穎笑吟吟地斂衽一禮,“崔穎拜見兄長、嫂嫂”
李騰空自然是跟在崔穎身後一起施禮。
蕭十三郎哈哈笑着,“弟妹何必如此多禮,請進”
蕭十三郎本是江湖豪客,性情豪爽,又與張瑄結義兄弟,情分所致也不分彼此,倒也沒有覺得自己兄弟的老婆向自己施禮有什麼不對勁。
但他的妻子李蘇蘇雖曾一度淪落紅塵,但也是官宦家出身,見狀大爲惶恐。如今崔穎貴爲永寧王妃,在這長安城裡,能讓崔穎拜見的就只有自家長輩和皇家了。
自家丈夫與張瑄雖有兄弟之名,但同時亦是永寧王屬下,讓崔穎這個女主子施禮,豈不……李蘇蘇趕緊將懷裡的兒子蕭鼎遞給旁邊的侍女,回身鄭重其事地大力參拜了下去,“民女李蘇蘇拜見永寧王妃、燕寧郡夫人,民女迎接來遲,還請王妃和夫人恕罪”
崔穎輕輕一笑,趕緊上前去一把扶起李蘇蘇,嗔怪道,“嫂嫂不要跟穎兒這麼生疏,自家人爲什麼要這麼見外。要是讓秀秀嫂子知道穎兒怠慢了嫂嫂,我家兄長豈能同意?”
李蘇蘇的妹妹是崔煥的妻子,又是崔穎的嫂子。
因此,崔穎對李蘇蘇敬重也是有原因的,不僅僅是因爲張瑄和蕭十三郎之間的親密關係。
“嫂嫂,今日府中爲郎君回京設宴,還請兄長和嫂嫂一起過去聚一聚。”崔穎正式邀請道。
李蘇蘇猶豫着,“這是王府家宴,奴家和十三郎出席,是不是不太妥當……”
“嫂嫂要是再說這麼見外的話,穎兒可要生氣了哦。”崔穎一把扯住李蘇蘇的胳膊,“我家兄長和秀秀嫂子也會過來。”
李騰空卻是走過去從侍女懷中抱過眉清目秀的小蕭鼎來,稍稍逗引,這孩子便咯咯直笑,引得衆人都是大笑,氣氛頓時變得溫馨起來。
蕭十三郎夫妻終於還是同意帶着兒子過來一起赴宴。崔穎作爲永寧王府女主人,親自過來邀請,這種尊重,李蘇蘇要說不感動是假的。至於蕭十三郎,雖大大咧咧,卻也不是不爲所動。
崔穎、李騰空與蕭十三郎夫妻帶着蕭鼎回到王府前庭的時候,張瑄
從皇宮飲宴完畢,回了王府,剛剛在侍女的侍候下更換了一身便袍。
見蕭十三郎夫妻過來,張瑄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先向李蘇蘇點點頭道,“嫂夫人”
然後張瑄就從侍女懷中抱過蕭鼎來,嘿嘿笑了笑道,“小傢伙,還認不認得我?”
小蕭鼎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探出青蔥般雪白粉嫩胖嘟嘟的小手去抓住了張瑄的鼻頭,口中咿呀做聲。
“這孩子倒也不怕生,看這性格有些像兄長。”張瑄苦笑着,“小傢伙,別抓我的鼻子,嗯?”
蕭十三郎也笑了起來,示意李蘇蘇趕緊接過孩子。
可李蘇蘇要接過孩子,小蕭鼎居然不幹了,小身子掙扎着,死勁賴在張瑄的懷裡不撒手。
張瑄開懷大笑,“看看,這孩子跟我投緣,得,讓我抱着吧。”
正在這時,卻聽門外傳來一聲下人的呼喝:崔大人、鄭夫人到崔公子、張夫人到
張瑄回頭掃了崔穎一眼,心道丈人和大舅哥來了……
……
……
張瑄和崔穎一起迎了出去。
“小婿拜見岳父岳母大人。”張瑄率崔穎大禮參拜了下去。
以他現在的權勢地位身份,
沒有多少人可以承受他的大禮了,但長輩自然除外。
可儘管是長輩,崔琚夫妻也有些彆扭,趕緊起身扶起張瑄和崔穎,笑着寒暄了幾句。
崔琚的長子崔進目前還在靈州,在這一次的功臣名單中也有崔進,以張瑄的估計,崔進在隴朔做個州太守或者刺史是絕對可能的,不過,張瑄暫時並不
崔進離開靈州。大都督府有很多事務,尤其是一些機密事,不方便交給外人,由崔進來署理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岳父大人,大兄公務纏身仍在靈州,拖小婿替他問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安好。”
崔琚喜悅地點頭,崔進跟了張瑄去隴朔,一年的時間,
有了可喜的前程,若是按照這個勢頭走下去,雖然崔進並非嫡系子嗣,但將來也能另立門戶,自成一系。作爲父親,他當然是高興的。
鄭氏夫人則多少有些不以爲然。對於崔琚這個小妾生的長子,她心裡隱隱有些排斥。只是以她的身份,也不好說什麼,總歸都是崔家人。
張瑄又將頭看向了多時不見的崔煥。
崔煥趕緊抱拳道,“王爺”
張瑄笑了笑,“兄長安好。”
張秀秀紅着臉走過來斂衽一禮,柔聲道,“秀秀拜見兄長”
張瑄忍不住大笑起來,“秀秀,你現在不僅是我的妹妹,還是我的嫂嫂,這個……快起來”
張秀秀堅持拜了下去,“不論到什麼時候,秀秀永遠都是兄長的妹子”
張瑄對張秀秀幾乎是有再造之恩,從教坊司營救她出來,又煞費苦心安排她拜柳氏爲母,以張瑄妹妹的身份嫁入崔家,實現了涅槃重生。因此在張秀秀心裡,張瑄的位置無人可以替代。
張瑄見張秀秀情懷激盪眼圈微紅,不禁也有幾分感慨,他嘆了口氣道,“秀秀,你與兄長大婚,我身在隴朔未曾到場,但我的禮物你們應該收到收到了吧?”
張瑄這麼一說,張秀秀的臉色頓時漲紅起來,而崔煥的神色也變得有些異樣。
兩人大婚之際,張瑄從隴朔派人送來一份禮物,金銀什麼的就無需再提了,最奪人眼球的是兩套女士內衣——簡而言之,就是張瑄之前發明的…式。
這讓張秀秀大羞。
……
……
菊花。
花奴兒牽着煥孃的小手,站在院中凝望着王府前庭的熱鬧動靜。
永寧王府大擺筵席,歡慶張瑄
,熱鬧之極,形同過年。但自己和煥娘這邊,卻是冷冷清清,花奴兒心裡也有些不是個滋味兒。
跟張瑄回府之後,她便不怎麼見人,一門心思照顧着煥娘。聽說徒弟李騰空因禍得福反而得了朝廷的三品誥命封號,她心裡竟然生出了幾分羨慕,同時又有幾分落寞的情緒滋生。
花奴兒凝視良久,這才幽幽一嘆,準備帶煥娘回房歇息。
這時卻聽煥娘清脆而嬌柔的聲音傳來,“花姨,爹爹不要煥娘了嗎?”
花奴兒一怔,俯身看去。
只見煥娘清澈明亮的眼眸中閃爍着一絲絲的不安和惶恐。到了京城進了深似海的永寧王府,對於八歲的煥娘來說,這不僅是環境的轉變,而且隱喻着某種未知的恐懼。
花奴兒不由心下大爲憐惜,捏了捏煥孃的小鼻頭笑道,“煥娘這麼乖,你爹爹怎麼捨得不要你煥娘乖哦,你爹爹剛剛回京,事務繁忙,等他忙完了,就會過來看煥娘了。”
“誰說爹爹不要煥娘了?嗯?”突然,院門口處傳來張瑄清朗的笑聲。
煥娘大喜,忙撇開花奴兒的手,向門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