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官的什麼時候最爽?
不是以權謀私的時候,不是徇私枉法的時候,不是貪贓受賄的時候,更不是什麼權財交易、權色交易的時候,幹這些事情的時候固然也會很爽,但終究心裡有着道德的譴責、法律的畏懼,戰戰兢兢忐忑不安唯恐東窗事發……
唯有當領導說“放手去幹”的時候,那纔是最爽的!
因爲一句“全權處置”就代表着無論接下來你要幹什麼,哪怕是將上述的一系列事情全都幹一遍,領導也會站出來給你背書,爲你背鍋!
房俊興致勃勃,當即招呼程務挺點齊人馬,下達命令封鎖鴻臚寺。一隊隊皁衣快靴佩戴腰刀的巡捕腳步齊整的快步奔出京兆府衙門,徑直前往前街對面的鴻臚寺將其團團圍困,張弓搭箭佈置拒馬,封鎖得水泄不通。
莫說是人,就算是隻蒼蠅飛出來也得亂箭射死……
房俊則帶領一衆京兆府官吏大搖大擺的進入鴻臚寺正堂。
韋照善今年未滿六旬,但已是鬢染霜雪皺紋成壑,背脊甚至有些微微發駝,整個人乾枯瘦小骨瘦如材,只是一雙三角眼裡卻是精芒閃爍,炯炯有神。
宣紙的門下省官員就肅立一側等着將韋照善帶走押入大理寺牢房,房俊便登堂入室亟不可待的搶班奪權,這令脾氣火爆的韋照善極爲惱怒!
官場之上都講究個彼此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捧紅踩黑是常態不假,但是做人做事都要留有分寸,如同房俊這般吃相難看者當真是絕無僅有……
韋照善脫下官袍,將官帽安安穩穩的放置在面前書案上,看着大步走進來否房俊,冷哼一聲說道:“華亭侯當真是福星高照、官路亨通,老朽着實佩服之至。”
他用了一輩子才爬到現如今的地位,結果莫名其妙的就被革職待查,一輩子努力付諸流水。而眼前這個年青人年歲還沒有自己孫子大,便堂而皇之的鳩佔鵲巢佔據了鴻臚寺卿的職位,這怎能不令他心中憋屈萬分,怨念陛下不公?
程務挺當即怒道:“對吾家府尹說話客氣一些,爾現在不過是個待查的囚犯,真當你還是以前的鴻臚寺卿?”
韋照善官居高位,又是京兆韋氏的族老,身份地位極爲顯赫,何曾被人如此當面折辱?
頓時惱羞成怒道:“鳩佔鵲巢,無恥之尤!居然還敢如此囂張跋扈,還有沒有體統?”
程務挺大怒,正欲發火,便被房俊制止。
房俊哪裡有這閒工夫跟這麼一個老朽磨牙?
看都不看韋照善,直接指着韋照善吩咐身邊的親兵部曲說道:“給某看住這個老傢伙,但凡嘴裡再有任何不遜之言,只管給我掌嘴,打到他嘴破了、牙掉了爲止,然後拉出去吊在鴻臚寺大門口,剝去衣衫,示衆三日!”
“諾!”
親兵部曲答應得毫無半點猶豫,心裡卻暗暗呲牙:這也太狠了吧?
鴻臚寺一衆官員目瞪口呆……
以往只是聽聞這位房二郎是個棒槌,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可就算是打破他們的腦袋也想象不到這位居然如此強勢、如此霸道、如此囂張!
韋照善是誰?
且不說現在只是革職待查尚未定罪,就算是認定有罪,刑不上大夫,也沒人敢對他掌嘴!京兆韋氏的族老,年近花甲的官場前輩,你就這麼任意折辱?
真真是欺人太甚!
韋照善在鴻臚寺的聲望不差,不少官吏都想要爲韋照善出頭。
韋照善已然氣得鬍鬚暴漲,戟指大怒道:“房俊,敢爾?”
房俊冷笑:“敢不敢本官亦是不知,倚老賣老的老東西何不試試?”
身邊的親兵部曲已然露胳膊挽袖子逼上前去,就等着韋照善口出不遜,然後便狠狠的掌嘴!
一個老棺材瓤子而已,就算是京兆韋氏的族老又能如何?自己家人親族盡數都在房俊的庇護之下,就算事後惹起非議房俊不得不將他們拋出去平息風波,也定然會好生照顧他們的家人子女!
這些親兵俱是跟着房俊西征南下,血火裡摸爬滾打,大仗小仗很是經歷了一些,屍山血海的也不是沒見過,面對韋照善這麼一個垂垂老朽的傢伙,又有何懼?
心生惻隱可憐這個老東西倒是很有一些。
老東西,何苦與吾家二郎爲難呢?
親兵們心中暗暗爲韋照善默哀……
韋照善一張老臉赤紅如血,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太囂張、太霸道了!
不怪人們都說“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綽號”,房二棒槌果然是房二棒槌,特麼太混了!
可是氣歸氣,韋照善到底是多年的狐狸熬成精,還沒有其糊塗不管不顧的繼續大罵。看看陣前這幾個膀大腰圓殺氣騰騰的房家親兵部曲,韋照善就知道這樣的人堪稱死士,對於家主的命令從來都是不折不扣的執行,哪怕前邊是刀山火海只要命令下達就會毫不猶豫的前進!
韋照善敢保證,只要自己出口不遜,這幾位那蒲扇一般的大手絕對會毫不留情的朝自己臉上扇過來!
他一把年紀,從未將死亡當回事兒。
可是他知道,一旦房俊喪心病狂的當真毆打自己之後吊在鴻臚寺大門前,房俊固然難逃律法的制裁、陛下的責罰,韋氏家族的臉面可就全都讓自己丟進了!
堂堂族老被人剝光了衣衫吊起來示衆,韋家顏面何存?
爲了自己的尊嚴,韋照善可以命都不要;
可是爲了家族的榮譽,韋照善只能雙眼噴火的怒視房俊,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卻也不得不忍氣吞聲!
房俊最是討厭這等倚老賣老、看不清形勢的老混蛋!
哥們堂堂京兆尹、華亭侯,犯得着搶你這個鴻臚寺卿?
論官職,咱這是從二品,論實權,咱執掌京畿之地,哪一樣是你這個清湯寡水的鴻臚寺卿能夠比擬的?偏偏這老傢伙自我感覺良好,居然認爲房俊是要搶班奪權……
真是老糊塗了!
房俊冷着臉瞅着韋照善,慢悠悠道:“聖旨一下,爾是要抗旨不尊否?”
韋照善氣得渾身發抖,連連點頭道:“好樣的,房二,你當真好樣的!今日老夫所受之折辱,異日必定十倍奉還!”
房俊微微一哂,回頭問程務挺:“這句話算不算出言不遜?”
韋照善嚇了一跳。
程務挺撓撓頭,猶豫了一下,說道:“算!”
幾個親兵部曲就擡起大手……
韋照善魂兒都快嚇飛了,氣得想大叫一聲:“算個屁啊!老子不過是說句硬氣話給自己找個臺階下,怎就出言不遜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論不講理,房二敢認第二整個關中也沒人敢自稱第一!
這就是特麼一個渾蛋,跟他置氣,把自己氣死了人家還會在自己靈前冷嘲熱諷,再把自己氣活過來……
“哼!”
好漢不吃眼前虧,韋照善怒哼一聲,大步走向門外,衝着幾個門下省的官員喝道:“陛下旨意已然下達,某就得遵從皇命前往大理寺,爾等某非是想要陷害老夫於不忠否?”
幾個門下省的管理一呲牙……
你個老不死的惹不起人家房俊,拿我們當筏子是吧?
只不過房俊不在乎韋照善韋氏族老的地位,這些門下省的官吏怎敢不在乎?韋氏拿房俊沒轍,拿他們這些蝦兵蟹將卻是碾壓態勢……
只能忍着氣,客氣的衝房俊勢力,而後押解着兀自氣惱的韋照善離開鴻臚寺。
房俊待到韋照善走後,冷言環視一週堂內鴻臚寺官吏,沒心思跟這幫人顯擺威風,冷聲道:“諸位各官居原職,盡心任事就好。”
然後衝程務挺道:“速速前去保衛宿管,但凡高句麗使節,一個都不準走脫!”
“諾!”
程務挺大喝一聲,一擺手,領着麾下巡捕氣勢洶洶的奔向鴻臚寺後院,將高句麗使節所在的院落團團圍住。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