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士及搖搖頭,看來今日之磋商便到此爲止了,東宮佔據優勢,信心倍增,對於和談之迫切也大大降低,若強行爲之,關隴所需要付出的條件太大,不僅他們這輩子再難入主朝堂,子孫後世也出頭無望。
局勢對於關隴門閥來說的確緊迫,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要耐得住性子一點一點的磨,儘可能的爲關隴爭取寬鬆一些的條件……
他略帶失望的搖搖頭,起身道:“劉侍中性格剛硬,擔任御史中丞是把好手,可是處置朝務卻有失圓滑,這和談之任務更是難以勝任。今日便到此爲止吧,還望劉侍中回去好生思量,不然老夫也只能懇請太子殿下更換他人前來主持和談。”
劉洎面上笑容一僵,心中不滿:這是質疑我的爲官能力啊!
如果宇文士及當真向太子請示換個人來主持和談,太子會否答允?劉洎心念電轉,有些患得患失,不過卻也不肯就此落入下風,佯裝強硬道:“和談之事,本官原本就不願插手,只不過太子頒佈任務,身爲人臣不能不遵,若郢國公當年能夠令太子殿下回心轉意,另外委派他人負責此事,本官求之不得。”
宇文士及哪裡是省油的燈?
溫言頷首笑道:“若劉侍中當真如此,老夫也不妨送你一個人情,稍候便入宮請示太子殿下,以免劉侍中勉爲其難,致使雙方溝通不暢,產生誤會,耽擱了雙方大事。”
眼見宇文士及好像要來真的,劉洎笑容險些繃不住……
自己費了多少心裡,經過了多少運作,這纔得到岑文本之首肯,使其下死力氣爲自己謀劃來主導和談的差事,希望憑此撈取足夠的功勳資歷,日後在宰輔之位站穩腳跟,若是宇文士及當真去跟太子說,太子一怒之下撤了他這個差事,豈不哭死?
可這個時候又不能服軟,只能強顏歡笑看着宇文士及走出衙署,心中忐忑難安,暗罵一句:這個老狐狸……
站在門口相送,見到宇文士及果然拐向內重門方向,劉洎一顆心不禁提起,想了想,將手頭的公務交待一番,便即要來一匹快馬,翻身而上,策騎趕赴岑文本住處。
*****
柴令武策騎帶着一隊僕從氣勢洶洶的趕赴玄武門,剛剛過了景耀門,便被巡邏的斥候截獲,柴令武試圖硬闖,卻不得不在對方的強弩之下服軟。
“汝等何人,意欲何爲?”
領頭的王方翼大聲喝問,關隴叛軍的糧秣被付之一炬,唯恐其破罐子破摔驟然發動大規模突襲,右屯衛上下嚴陣以待,他也率領斥候巡邏在第一線。
柴令武耐着性子,道:“吾乃柴令武,有事求見房俊,勞煩速速通稟!”
“柴令武?”
王方翼心底狐疑,昨夜巴陵公主來的時候還是他親自護送到大帥的帥帳之外,今早柴令武便尋來,這兩口子可真有意思……
昨晚巴陵公主雖然不曾留宿,但王方翼堅信這位公主殿下與自家大帥之間曖昧不清,這會兒柴令武氣勢洶洶找上門來,必然不是什麼好事,萬一是捉姦那可就麻煩了……
遂喝叱道:“放肆!大帥日理萬機、軍務繁忙,豈是你說見就見?可先留下名帖,吾隨後替你轉交大帥,待到大帥閒暇之時再於接見。現在還請速速離開軍事重地,否則全部擒拿,以敵軍細作論處!”
身後兵卒“嗆嗆”一陣響聲中拔刀出鞘,虎視眈眈。
柴令武氣得不清,怒道:“休要廢話!今日若房二不見我,我便趕赴宗正寺,狀告他***子、凌虐皇室公主,與他不死不休!”
“啊?!”
一干斥候都嚇傻了,嘴巴張得老大,眼睛瞪得滾圓,還有這等事?咱家大帥……牛啊!
王方翼心道壞了,這柴令武果然是來捉姦的,雖然“捉姦捉雙”,眼下巴陵公主早就走了,若柴令武不依不饒當真跑去宗正寺告狀,的確是一個天大的麻煩。
因爲他堅信昨夜巴陵公主必定與房俊歡愉一場……
只得說道:“此等言語侮辱吾家大帥,找死不成?吾這就帶你去大帥面前對峙,若有半字妄言,定不饒你!”
又回頭下令:“此間之事辱及大帥聲譽,不得有一字半語泄露,否則軍法從事!”
“喏!”
一衆斥候心中一懍,急忙應命。
王方翼遂帶着柴令武來到右屯衛大營,到了帥帳之外,讓柴令武在此等候,自己入內通稟。
……
“柴令武?”
“是。”
房俊蹙眉,不想見這人。以往的恩恩怨怨暫且不提,單只是爲了爵位將自己老婆送上別人的門,便不願搭理他,更別提昨晚還被巴陵公主捉住了把柄,現在面對柴令武,難免尷尬。
便道:“不見。”
王方翼遲疑一下,爲難道:“那柴令武到處叫囂,若大帥不予接見,便去宗正寺狀告大帥***子、凌虐皇室公主……”
“娘咧!”
話音未落,房俊已經勃然大怒。
這兩口子怎地都會這一套?他倒是不怕柴令武當真這麼幹,他自己什麼也沒做清清白白問心無愧,還有誰敢冤枉他不成?再說捉姦捉雙,沒有摁在牀榻之上,只要提起褲子死不認賬就誰也沒轍!
但到底是個麻煩,而且這種事好說不好聽……
只得壓着怒氣,道:“讓他滾進來!”
“喏!”
王方翼轉身往外走,心底卻暗忖:看來大帥與巴陵公主之事算是坐實了,定然是昨夜巴陵公主難耐寂寞,半夜溜出長安跑來與大帥私會,結果被柴令武察覺,故而追殺上門……
身爲屬下,對於長官這等風流韻事非但不會認爲人品有問題,反而覺得當真有本事,別人平康坊裡玩花魁,咱家大帥專門玩公主……與有榮焉。
出了大帳見到柴令武,道:“柴駙馬,大帥召見。”
柴令武哼了一聲,掀開門簾,大步入內。
門口兩個房俊的親兵意欲入內保護,卻被王方翼喊住:“毋須緊張,這等繡花枕頭一般的紈絝子弟,大帥一個能打二十個,何需保護?”
這種事到底有礙風評,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柴令武大步入內,見到房俊坐在書案之後,上前兩步,戟指怒道:“房二,無恥之尤,人神共憤!”
房俊放下手中公文,上身靠在椅背上,看着面前怒氣勃發的柴令武,心中並無多少因爲對方失禮而帶來的憤怒,更多的是厭惡。
他冷冷道:“我房二再是無恥,也做不出賣妻求榮那等下作之事,另外,昨夜我沒碰過巴陵公主一根手指頭,你若是敢繼續在外頭胡說,敗壞我的名譽,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柴令武愣了一下,旋即勃然大怒,怒叱道:“卑鄙,無恥!以往我還敬你房二是條漢子,卻是做了還不敢認嘛?”
他嘴上罵得兇,實則心裡已經忐忑不安,自己犧牲這麼大,將男人的尊嚴都搭進去了,結果若是這個棒槌吃幹抹淨不認賬可怎麼辦?此番前來本意是趁熱打鐵跟房俊要一個承諾,你堂堂越國公、兵部尚書總不能吃白食吧?可是現在看來,自己完全低估了房俊的無恥程度。
這廝若是鐵了心的不認賬,自己還真就沒轍,難不成拉着巴陵公主來對質?
他卻不知道,房俊也爲難了。
若是放任不管“譙國公”爵位,那麼柴令武一怒之下搞不好真的趕去宗正寺告自己一狀。淫辱人妻、凌虐公主這種事,無論有還是沒有,一旦傳揚出去,勢必造成一股風潮,市裡坊間愈傳愈烈,最終真假難辨。
可若是答允給他辦了,豈不是承認自己昨夜當真睡了巴陵公主?否則何以“做賊心虛”,人家丈夫打上門來便乖乖的給人辦事?
房俊發現這事不好處理了,分明是柴令武胡攪蠻纏,反倒自己稍有不慎便處置不當,裡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