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一下拿到這個三叉戟碎片的過程,楊海都覺得有點不堪回首。這一路上發生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終於在布雷克的幫助之下修成正果了。
所以在告別布雷克然後進行靈魂甦醒儀式的時候,楊海覺得這個任務的最終獎勵一定很棒,俗話說得好,血祭血祭,血都已經流了這麼多了,要是祭不出什麼好東西來,那未免也太虧了……
爲了保證自己的儀式不受干擾,楊海特地找赫圖先知要了一個單獨的房間。
“提德里亞,我們該怎麼處理這個碎片?”楊海問。
“你把他放到祭壇上,我來給你講。”
“ok。”
“首先,這個祭壇不行,必須要重新佈置。”提德里亞道:“準備放血吧,少年。”
“……我開始感覺有點麻煩了。怎麼放?”
“你看到這個祭壇上面的紋理了吧。”提德里亞說。
“你是說那些混亂的劃痕?”楊海眯着眼睛仔細打量着兩米見方的祭壇。
“不不不,那些劃痕只是表象,難道你沒有在那些混亂的痕跡上面看到清晰的紋路?”
“……沒有。”
“那這碎片你就算是白拿了。”
“毛。”楊海怒道:“快說,怎麼做。”
“好吧好吧,仔細回憶一下我刻印在你腦海當中的地靈術,其中喚醒靈魂的那個烙印你還記得麼?”
提德里亞在傳授他原是鍊金師的時候確實在他的腦海中灌輸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是楊海平時都是置之不理,不去回憶和思考那些東西的。因爲有些知識對於他來說太困難太高深了,而一般來說提德里亞是沒有和他解釋的耐心的。
提德里亞提起那些破碎的知識脈絡,楊海仔細回憶了一下,然後找到了那些知識。
“ok……然後呢?”
“把你的血滴上去,同時冥想着那些脈絡的痕跡。”提德里亞說:“忽略祭壇上面其他無關緊要的刻痕,尋找到其中你需要的那個痕跡,這可是一個地卜師的必修功課。”
“我不是地卜師。”
“你當然不是,你這資質永遠也成不了地卜師。”提德里亞非常不屑地說:“只不過你現在正在用地卜師的地靈術。所以你就要按照他們的規矩來做。”
放血就放血吧,反正祭壇也不大。
但楊海很快就明白了並不是這麼回事,他差點把全身的血都放空,休息了三次,喝了n個血瓶直到藥抗上限才完成了這一步工作。
現在,那個原來在房間的中心看着灰不溜秋的祭壇散發着神秘的微藍光芒,暗紅色的烙印在祭壇的中心閃爍着。那一抹透骨的血色彷彿要掙脫液體,伸出觸手聞一聞周圍空氣的味道。
“然後呢?”楊海摸出了那個三叉戟碎片。
“然後我會施法把你帶回千年之前。”提德里亞說。
“我可以自己來嗎?”楊海突然很天真地問了一句,隨即說道:“算我沒說……”
“哼,你有這個自知之明就好。”提德里亞哼了一聲:“握住碎片,站到祭壇上去,不要想任何事情,深呼吸。全身放鬆,靜下心來,別抗拒我的法術。”
“ok。”楊海按照提德里亞說的做了,他盤腿坐上了祭壇,很快就進入了冥想入定狀態。
靈魂深處響起了提德里亞忽高忽低的彌撒聲,楊海一個字都聽不懂,那聲音一開始如同洪鐘在耳邊響起一般,然後漸行漸遠,漸行漸遠,漸漸地沉默在夢境的深處。
楊海感覺到自己身體沉重的倦意。於是他就那麼自然而然地進入了睡眠。但是他的靈魂卻無比清醒,彷彿在經歷一段蒙着眼睛的旅程一樣。他感覺自己的魂魄是有形狀,有觸覺,有存在感的,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經過什麼東西,穿越什麼東西,但是又完全看不到。
就那麼混混沌沌、朦朦朧朧,一道光在他的眼睛前面亮起。
他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世界已經不再是他的世界。
他轉過頭,提德里亞那張熟悉而久違的臉又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這是夢境?不可思議……”楊海看着周圍的景色驚歎道。
“不是夢境,我們在過去,在聖戰之前的那段歷史裡面。”提德里亞微笑道:“你看到的景象是過去的重播。我們在這裡既不是靈魂,也沒有實體,我們無法被那些人感知到,我們也不能改變發生的事情——過去發生的事情是不能被改變的。我們需要的只不過是重現那段歷史而已。我保證這是一段無比真實的發生過的歷史。那個三叉戟所知道的所有的事情我們都能知道。”
“三叉戟怎麼能夠知道事情?”楊海有點無語地問。
“噓!保持敬畏!”提德里亞警告道:“人活幾十年都會成精,何況是有了幾千年歷史的東西?”
“這……好吧。”楊海聳了聳肩。
他們身處的地方是一個赤紅色的世界。視野能及的範圍之內全都是火,岩漿在翻滾着,沸騰着,低聲咆哮着,發出隆隆的聲響,回聲在亮褐色的石壁表面來回震盪。
幾塊浮石漂在岩漿上面,楊海看到了一副壯觀的景象。
無數他只在書上和圖鑑裡面看到過的惡魔正井然有序地走在岩漿上面,這些隸屬於混亂陣營的惡魔此刻卻彷彿都變成了秩序的守護者,沒有任何一個惡魔逾越隊伍,整個場面看起來異常地詭異有序。
惡魔們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整個世界上只有熔岩翻騰的低吼。
順着惡魔們朝拜一般的隊伍,楊海看到了盡頭。或者說,他被三叉戟的碎片引導到了盡頭。
那是一個烈焰王座。一隻渾身漆黑,身材魁梧,氣息平淡的利刃魔坐在了烈焰王座上面,渾身被紫色的微弱火焰包圍着——他拄着下巴,閉目沉思,對於一個惡魔而言,這個動作實在是太過優雅了。
“這是巴託位面!這是惡魔君王!”提德里亞震驚地說。
“我就知道那些龍蝦人和惡魔有關係。”楊海一拍手,說道。
“廢話……聖戰的時候龍蝦人就消失了。那個時候世界上還沒出現術士這個職業呢,但是龍蝦人的羣族當中卻有術士。”提德里亞哼了一聲說:“多麼明顯的結論,誰看不出來?”
“……老東西,那你還擺出一副震驚的樣子來!”
“無知!聖戰時期巴托地獄的惡魔君王坎達爾,這可是傳奇人物啊!我激動一下不行嗎?”
“……隨你吧。”
惡魔君王坎達爾擡起了頭。
“歐裡肯來了麼?”坎達爾問。
“歐裡肯?”楊海問提德里亞。
“啊……織夢者歐裡肯,墮落的獨角獸王。”提德里亞簡單地答道。
一聲駿馬的喑鳴由遠及近,異常迅捷。用一個爛俗的說法就是:第一聲嘶鳴聽起來還在遠方,第三聲嘶鳴已經近在咫尺。
歐裡肯出現在了烈焰王座之前。
“陛下,你召喚我?”歐裡肯從一隻通體墨色的獨角獸化爲了一個穿着斗篷,帶着兜帽的人形生物,嘶着聲音問道。
“提米!我聽錯了吧?”楊海睜大眼睛:“惡魔語裡面沒有我這個詞,他剛纔——”
“獨角獸一族有自己的語言習慣,他們不會屈從於惡魔的語言。”提德里亞解釋道:“這羣獨角獸可是很強大的、很驕傲的。”
“歐裡肯。”坎達爾冰冷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笑意:“所以。你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麼吧?”
“是的,陛下。”歐裡肯淡然道:“我可以走了嗎?”
“你去吧。”坎達爾輕笑道:“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說完,這個世界猛然崩塌了起來,天旋地轉之後,眼前出現了另外一副景色。
那是一個看起來像是課堂的露天的院子,一個龍蝦人老人正揹着手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嘴裡說着什麼。
他口中的話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那麼這就是關於那些惡魔的事情了。”老龍蝦人咳嗽了兩聲:“讓我想想還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啊!對了,我們還忘記了一種惡魔,一種可怕的惡魔。雖然他們從本質上來說並不歸屬於惡魔一族,他們是地獄獨角獸。一羣可怕的傢伙,我們通常稱他們爲——織夢者!”
“爲什麼呢?先生?”
“這些地獄獨角獸和他們的遠親一樣,都是精神系魔法的高手。但是地獄獨角獸更加大名鼎鼎,令人聞風喪膽。因爲他們可以編制敵人的夢境,將敵人扼殺在他們自己的夢裡,悄無聲息。”
“先生,有什麼辦法對付這些地獄獨角獸呢?”
“沒有什麼特別好的辦法。想要抵抗地獄獨角獸們的入侵夢境,首先需要非常強大的意志力。能夠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其次就是要有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當夢境涉及到這個秘密的時候,織夢者的法術就會變得脆弱。然後我們就可以趁機脫身了。要知道,就算織夢者也只能編織已有的夢,當做夢的人意識到自己在夢境當中並且找到了證據之後,夢境將會迅速崩壞。這個關鍵點就是你知道而地獄獨角獸不知道的什麼事情。”
一羣龍蝦人小孩聽得津津有味,先生繼續講了下去。
他的聲音漸漸變小,楊海的視野又重新回到了地獄獨角獸王歐裡肯的身上。
“簡直就像是在看3d大片一樣。”楊海讚歎了一聲。
“看什麼?”提德里亞茫然。
“沒什麼。”楊海說。
在電影一般的史詩級敘事當中,楊海得知了很多事情。
這件事情發生的背景是聖戰前夕,地獄之主坎達爾經過一百多年的策劃,終於決定進行他入侵主位面的計劃。
計劃近乎於天衣無縫,但是坎達爾認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坎達爾對於這支惡魔軍團已經極爲了解了,但是或許他的敵人的一些事情是他所不瞭解的。
所以歐裡肯接受了坎達爾的命令,穿越青銅時鐘,來到了主物質位面,隱藏起自己的身份,爲惡魔軍團收起情報。
對於精通精神系魔法,同時擅長易容和僞裝的地獄獨角獸來說,隱藏自己的身份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用數據來說,獨角獸一族都是魅力驚人的生物,雖然魅力的主要作用是作用於精神系法術的威力和穿刺力,但是魅力驚人就意味着易容術的高超水平。
歐裡肯也是一個共於心計的人,他沒有前往那些高手扎堆的種族,他決定潛伏在龍蝦人這裡,這個小種族根本就沒有能發現他的人,就算不小心暴露了,一走了之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
而且地處雖然偏僻,但是對於打探消息來說,龍蝦人的聚居地因爲來往商船特別多的原因,消息還算是靈通。
歐裡肯認爲這個地方,這個種族簡直就是爲了他完成任務而生的,於是他決定在這裡潛伏下來。
歐裡肯化妝成了一個遭遇海難的野精靈,在漲潮的時候被海水衝到了沙灘上……
那是一個晴朗的清晨,一個半蛇人孩子在沙灘上撿貝殼,長長的沙灘上留下了連串的腳印。
天空並不是特別的藍,天色稍微有一點陰沉,孩子撿貝殼撿得很認真,然後潮水就將歐裡肯帶到了這個孩子的前面。
孩子一開始被嚇了一跳,然後他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夜精靈,連忙放下手中的貝殼救人。
孩子確認歐裡肯還活着之後,就用盡全身的力量,想要將歐裡肯拖回村子。
歐裡肯的身體對於只有幾歲的孩子來說實在是太沉重了,歐裡肯自己也發現了這一點,楊海就在旁邊看着這一幕,歐裡肯選擇了及時醒來。
“水……”歐裡肯的嘴脣微微翕動着,乾裂一片,面色蒼白,演技無可挑剔。
孩子連忙把自己腰帶上的水囊卸了下來遞過去。
歐裡肯象徵性地狂飲了幾口,看起來“恢復了一些元氣”,於是開始和孩子說起話來。
“小鬼,你是誰?”
“我不叫小鬼!我叫奧登?銳鉗。”孩子嘟着嘴不滿地說。
“奧登……”歐裡肯咳嗽了兩聲:“奧登,我有些累……你能帶我去什麼地方休息一下嗎?”
“先生,你要我揹你回家嗎?”
小龍蝦人擡頭看着歐裡肯,那張從獨角獸的審美來看醜陋無比的臉上醜陋無比的小眼睛看着歐裡肯。
“……不了,我自己走吧。”歐裡肯又咳嗽了幾聲。
“哦……”奧登咬了咬嘴脣,攙扶着歐裡肯向村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