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都是些年代久遠的事情了。”tony非常感慨地說：“或許你們都知道，我是從意大利的貧民窟裡掙扎上來的。”
楊海和帕特里克面面相覷。
他們當然知道這樣的事情，tony的故事一直都爲人津津樂道，他的經歷也鼓勵着很多貧苦人家的孩子走上這條充滿了鮮花與荊棘的道路。楊海雖然不能算是自小大富大貴，極盡奢靡，可也是衣食無憂，對於tony的經歷沒有什麼感慨，帕特里克卻是心有慼慼焉的樣子。
“克洛託遊戲界，每一年都會有很多像我一樣的孩子，出道成爲新人，取得不錯的成績。”tony似乎頗爲感慨：“人們常常說，那是因爲克洛託的選秀機制好，沒有暗箱操作，沒有裙帶關係，所以每年纔會有這麼多的寒門弟子。”
楊海的臉多少有些紅。
他不知道wga有沒有在選秀的事情上面搞貓膩，但是有些事情拿腳底板想都知道。wga的官僚作風它不僅僅親眼所見，更是親身體會，甚至深受其害，如果沒有他那個精明的經紀人瓦格納，說不定那件事情真的要諾天王出手才能擺平。
在這種環境下，選秀會不會有貓膩？
選秀的高順位可以說是天下矚目，wga的官老爺們多半不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弄什麼貓膩。但是至於一些沒有人關注也沒有新聞價值的低順位嘛……這個可就不好說了。
tony嘆道：“有道是英雄不問出身，我這麼說確實有些俗了。不過我其實也不過是一個整天被病魔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凡夫俗子罷了。”頓了頓，tony繼續道：“這些人這種說法，多半是爲了攻擊wga而說。wga和克洛託百年恩怨，我們也不多提，事實上，在意大利，每一年考入戒律院。和從戒律院畢業的寒門弟子，數量遠遠多於普通人家的孩子。”
“這是自然，公平的制度之下，寒門弟子比起富家弟子，數量自然是多得多。”帕特里克說道。
“可是你沒注意到嗎？”tony淡淡地說：“從戒律院畢業，到踏入職業生涯之後，真正打出來的那些職業玩家，以出身論，這兩者比例卻是差不多的。
帕特里克仔細思考着那些從樞密院看到的數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寒門弟子往往更有動力一些。”tony笑道：“他們踏入職業生涯之後。爲了賺錢，爲了出名，往往會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他們更容易在人羣中脫穎而出；可是當小有名氣之後，金錢和榮譽撲面而來，他們卻又容易墮落。最後，那些能夠堅持下來的，無論出身，都是心智堅毅，真正懂得遊戲。尊重遊戲的職業玩家了。”
楊海和帕特里克都點頭贊同。
“當年的我也是一樣的，我有着和他們同樣的出身，也有着和他們同樣的掙扎。”tony說着，就陷入了回憶。楊海和帕特里克在一邊聽tony說完了這段不爲人知的往事。
“戒律院是意大利所有玩家職業化的第一步，必須要從戒律院畢業才能夠取得職業資格。”tony回憶道：“那個時候的我還是個不諳世事的莽撞少年，只是懷着一腔熱情，就想着報考戒律院。結果哈哈。當然了，鎩羽而歸。我花了三年的時間，日夜苦讀。成績卻一年不如一年。”
楊海和帕特里克面面相覷，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驚人了，他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tony的天賦，世人公認不是最好的，但是一般來說，大家都以爲能夠成爲頂級玩家，就算天賦不是絕佳可是也絕對不會太差。從三年苦讀卻名落孫山這個事情來看，tony先生的資質……怕是不好多說。
每一年戒律院都要淘汰海量的學員，這些事情不爲人知倒是也很正常，兩個人睜大眼睛聽tony繼續說。
“後來，我覺得自己確實沒有什麼成爲職業玩家的能力，也就沒了念想。”tony嘆道：“這三年的時間裡雖然沒有學曾遊戲，去會館和研究室給人勤工儉學，倒是也攢下來一些錢。”
意大利的遊戲環境極好，玩家就算不是職業的，只要遊戲水平有一點，去會館、學院、研究室這類的地方打打零工、噹噹陪練，總歸能賺口飯吃。
“那時候我父母已經去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tony說得有些疲憊了，閉上眼睛休息了片刻，繼續道：“我便想着，職業玩家這條路是走不通了，將來做些什麼，心中一時之間也很彷徨。我便決定用這筆錢去亞洲旅行散心，待回到意大利從頭再來。我就一邊打工，一邊旅行，不知不覺六個月的時間就過去了，旅行到華夏的時候，我遇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時候正是盛夏之夜，我旅行到了陳州城，夏日的瓢潑大雨說來就來，我躲在一個遊戲會館裡面一邊隨手打着遊戲一邊等着雨停；我旁邊也有一個鬢角微白的中年人在打遊戲，屋子裡光線晦暗，他卻戴着墨鏡，我心想這人真奇怪，隨即就被他的遊戲吸引住了。就算是時至今日，他的動作依然映在我的眼簾，強，實在是太強了，我從不敢想象這個世界上居然有如此高手。他的戰術非常平凡，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出奇的地方；而一舉一動，也似乎信手而爲，操作嘛，卻似乎比我還慢了兩分，可是他打着遊戲卻有着讓人不能呼吸的氣勢。”tony已經完全陷入了回憶，言語中透露着不能自已的激動：“那一刻，我才相信傳說中的摘花采葉皆可傷人的境界，我才相信，哪怕是沒有天賦的人，如果能夠做到那個大叔所做的事情，也足以將這個世界踩在腳下。”
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厲害的人？帕特里克聽得大奇，就忍不住要詢問；楊海卻是臉頰微紅，陳州城、盛夏之夜、墨鏡、中年人、驚人的遊戲水平、大慢手，楊海已經差不多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太行山紫竹林從來都不允許女人踏入。楊海雖然不知道師父當年受過什麼情傷，可是師父也是一個正常的大老爺們兒，也有男人的需求，盛夏之夜，寂寞難耐，去逛一逛山腳下陳州城的勾欄瓦寨不在話下，更說不定是和老相好幽會也未可知。
雖然這樣腹誹自己的恩師不大好，可是楊海已經確定，tony遇到的人就是諾天王了。
tony看到楊海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猜了出來，點點頭道：“不錯。就是諾天王。”
tony笑了出來：“可笑那個時候遊戲水平太低微，如果是其他水平稍高的職業玩家，研究過諾天王經典打法，肯定能夠一眼就認出來，我卻以爲自己遇到了不爲人知的絕世高手，心中已經熄滅的念想又燒了起來，便想拜他爲師。諾天王拒絕了我，說他已經有徒弟了，而且我資質太差。不配和他學習。他說，僅僅是資質差也就罷了，怎麼這遊戲打起來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楊海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便問什麼叫力氣。諾天王說，你這小孩子，難道你師父沒教過你嗎？這做人，和打遊戲是一樣的。活就要活出一股精氣神來。如果沒有了精氣神，人和屍體又有什麼分別，都是堆爛肉罷了；如果沒有了精氣神。又何必去打遊戲，最後總是輸而已。諾天王又跟我說，你若是天賦驚豔，我教教你也就罷了，光憑着天賦就能打出來，像icelord那個不成器的傢伙那般，雖然瞧着不順眼，總不會辱沒了師門；可是你一沒有天賦，二沒有志氣，我纔不收你呢。說着便自顧自地離開了。”
tony苦笑着搖搖頭：“從此我便知道了，我天賦不如人家，便要在志氣這一塊加倍努力。我重拾鬥志，刻苦學習，很快就從那些經典demo中看出了端倪，發現那天將我訓斥地狗血淋頭的中年人竟然是退役了幾年的老天王，因此受到了更深的激勵。我常常問自己，爲什麼而打遊戲？因爲我喜歡遊戲，我喜歡勝利，我喜歡能夠做我喜歡的事情，把它當做職業，還能夠賺錢養活自己。我自認沒有受過克洛託什麼恩惠，讓我大徹大悟的是諾天王，於是做出了一個大部分意大利人都不會做出的決定我跑去了wga，參加了選秀。”
楊海和帕特里克都默默地聽着，原來還有這樣的往事。
“我們職業玩家都信奉這樣的話，”tony慨然：“人生如遊戲，不到最後一刻，沒有人知道誰是勝利者。一場遊戲，有人勝利就會有人失敗，不是所有的辛勤都能夠得到獎勵，不是所有的汗水都能夠得到回報，可是我們總要付出所有的辛勤與汗水，只爲了讓自己沒有遺憾。我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無論努力多少年，我也要一條路走下去，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可是誰成想，我參加選秀的第一年就通過了，雖然只是第二輪末尾的順位，可是那時候我真的已經很滿足了。
“就這樣，在選秀大典上，我被法國神劍俱樂部選中，成爲了一名wga的職業玩家。”tony笑了笑：“我以爲遊戲都應該是單純而且快樂的，可是在加入了wga之後不久，我就不這樣想了。”
帕特里克擰起了眉毛，有些憤怒地說：“是wga的官僚爲難您了嗎？”
楊海十分尷尬，感覺椅子上突然長出了兩根鋼針。
對於wga的官僚主義，楊海其實也很不滿，但是他也沒辦法過多去改變什麼；更何況他貴爲小天王，在世人眼中，將來是要加冕的，wga某些人就算有烏七八糟的想法，又怎麼敢去騷擾他讓他知道？萬一上達天聽，那可就真求死不得了。
“爲難自然是要爲難的。”tony微笑着說：“但我只是一個末位新秀，可不敢像poseidon小兄弟那樣，直接把wga踢個底朝天，驚得wga的主席都出面賠不是。”
楊海的臉紅了。
“wga的人聯繫到了我，讓我去打假賽。當時的我，如果不想丟了飯碗，就只能默默忍下來，聽從他們的擺佈。”
帕特里克笑道：“以您的性格，這件事情當然沒完。您是怎麼懲治那些不法之徒的？”
tony的有些出神，他的回答卻讓帕特里克和楊海大吃一驚：“我沒有。我忍了下來，去打假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