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吳嬌靈想得太多了,在宇文昊眼裡,她哪裡還有什麼“形象”可言?甚至比那最低等的、伺候人的丫鬟都不如。
屋子裡的地龍燒得很旺,乍一進去,香噴噴的暖氣烘着,竟叫人覺得,比那初夏時節還要暖和上幾分。
“妍妃,王妃娘娘讓您且在廳裡等着。”方纔出去院子裡傳喚吳嬌靈的玉珠兒再一次走出來,把葉媛媛的話帶到之後,她也不等吳嬌靈有什麼反應,匆匆福了一禮後,便轉回了內室。
王妃娘娘還等着她侍奉呢,她哪裡有時間,呆在這裡看一個側妃的臉色?
玉珠兒走了,廳堂裡再度只剩下吳嬌靈和那兩個一直守在門口的木訥侍女。方纔被玉珠兒怠慢了,吳嬌靈心中平地升起一股火氣來,再看門口那兩個沒眼色的東西,越看越不順眼,有心想抓着她兩個撒撒火氣,卻又顧慮着此刻正在內室的宇文昊。
吳嬌靈扯了扯手中的絲帕,最終還是作罷。
沒人管她,她正好仔細地瞧瞧這王妃住的正院兒,看看這裡到底有什麼好的,竟能讓宇文昊夜夜流連於此。
***
再說這邊正房內室裡,宇文昊正和葉媛媛說着話兒。葉媛媛睡下的時候,尚且未到晌午,如今日頭已然西沉,她也差不多睡了快有三個時辰了。
吳嬌靈在院外叫嚷的時候,宇文昊就擔心會吵到葉媛媛。等到得了吩咐的玉珠兒出去傳喚,宇文昊便知,葉媛媛已經被吳嬌靈吵醒了。
他本不欲讓這些腌臢人污了葉媛媛的眼睛——本來他礙於皇命,不得不納吳嬌靈入府,就足夠叫葉媛媛傷心難過了,偏偏那吳氏女又是個沒眼色、厚臉皮的,竟像個狗皮膏藥似的,將他給黏住了——宇文昊只覺得氣悶,除此之外,便是對葉媛媛的心疼,最後就只剩下了對吳嬌靈越來越深的厭惡。
“媛媛,你醒了。”宇文昊掀開隔在內室與客廳的棉簾子時,就見葉媛媛正端坐在妝臺前,由侍女服侍着梳妝。
屋內燭火明亮,光亮平滑的銅鏡裡清晰的倒影着葉媛媛的臉龐。那一張精緻的臉蛋上未施粉黛,是宇文昊見慣了的模樣。
擔心自己身上的寒氣會侵擾到葉媛媛,宇文昊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到身周的涼意盡數散去,方纔幾步走到葉媛媛身邊。
“王爺,你看我梳這個髮式,好看不好看?”葉媛媛就像個沒事兒人似的,輕輕拉住了宇文昊的手,嬌笑着問他。
未及宇文昊回答,葉媛媛又低低的驚呼了一聲,“啊!王爺,你的手怎麼這樣冰冷?可是在外面呆得久了?”又吩咐玉環道:“快去取手爐來,給王爺暖手。”
宇文昊哪裡見過葉媛媛這番模樣,在他的印象裡,葉媛媛向來都是愛憎分明,就連吃醋的時候,都像個嗆人的小辣椒似的。如今葉媛媛忽然淡定起來,宇文昊便覺得,她是真真正正的動怒了。一時之間,堂堂七尺男兒竟然慌了神。
他忙向葉媛媛解釋,“媛媛,都怪本王不好,竟然叫這麼個喪門星進了咱們的王府。三天兩頭的在人前晃盪,叫人眼睛疼。你且莫要生氣,待爲夫出去,將那不知廉恥的吳嬌靈好好教訓教訓,看她還敢不敢過來惹你煩心。”說着,就要起身出去,不過被葉媛媛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說來也奇怪,宇文昊這一位他人口中的“冷麪王爺”,在葉媛媛面前時,竟也會流露出如此浮躁的一面。這可全然不像是他的作風。
想到這裡,葉媛媛忍不住抿嘴兒笑了笑。她拉着宇文昊的手,柔聲說道:“王爺,您出去做什麼?方纔在外面凍壞了吧?快拿着手爐暖一暖,不然的話,妾身可是會心疼的。”
宇文昊有些呆呆地看着葉媛媛,不是很明白,爲什麼一覺醒來,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看長相、身段,她還是十七王妃葉媛媛,可是性格上、似乎轉變了許多。與從前的不拘小節相比,如今更有王妃的樣子了。
葉媛媛見到宇文昊這番表現,又怎麼會不明白,他心中是如何想的?只是剛剛她躺在牀上,聽着吳嬌靈在外面吵鬧不休,腦子裡就像忽然過了一道閃電似的,一下子就變得清晰明朗了許多。
——從前是她想岔了。她既然穿越到了這不知名的朝代,且還在這裡成了婚事,有了在乎的人,那就免不了要入鄉隨俗。
在這個天授皇權的社會,官大一級壓死人,光有錢也是不夠的。先前她考慮不周,行事難免帶了幾分莽撞,雖然尚未出過什麼差錯,只是回想起來,難免覺得心驚肉跳。
將來,宇文昊是要登上那個位子的人。可他現在還只是皇子,是王爺,而她葉媛媛則是老皇帝指婚、明媒正娶、八擡大轎擡進昊王府的王爺正妃——簡言之,她和宇文昊就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個壞了事,另一個也就蹦噠不了多久了。
因此,不管是出於大局考慮,還是因着她那一點子私心,她都要做一個合格的昊王妃,讓那些整日裡盯着宇文昊的人,也挑不出她的一點錯處來。
至於回到現代——想起那塊遲遲沒有反應的麒麟玉,葉媛媛的眼神暗了暗——現在也只能聽天由命了。盡人事,聽天命,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
那麼,在命運的軌跡明朗之前,她便暫且先扮演好“十七王妃”的角色吧。
——哼!這個吳嬌靈,從前葉媛媛對於這女人做的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予計較,那是因爲她不願意趟這渾水。可是現在嘛……趁着今天心情好,不如先小試牛刀。
“王爺,那不過是一個不相干的女人,哪裡就值得您動怒了呢?況且,咱們退一步說,吳氏女是皇上賜給您的,若是在王府裡受了委屈,不知情的人,哪裡會說她吳嬌靈品行不端,他們只會說,王爺您對那一位不滿意。”葉媛媛說着,豎起食指向上,意指上頭那位老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