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致揹着葉媛媛走了兩步,她就忍不住叫起來,“別別別!你這樣我寶寶會不舒服的!”雖說她現在的肚子隆起的程度不算太大,但以她這種母性爆棚的個性,寧願自己難受,也不能讓寶寶難受。
沈明致無奈,只好將她放下來,“那我這樣,你不是更不願意了?”說着換了手勢,將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要是平時,葉媛媛肯定會捶着他讓他把自己放下來,但現在情況特殊,自己不能太累,但又不能不走,她糾結地別過臉去,實在不想望着他,用小得幾乎他都聽不見的聲音回答着,“快走吧快走吧。”
沈明致嘴角浮上一絲壞笑,即使只有這種時候才能與她親近一些,他也滿足了。
他們又向前走了一段距離。沒過多久,月亮出來了。像照明燈一樣,把四周圍黑黢黢的林子都照亮了。
葉媛媛聽見沈明致有些喘,他們的姿勢略親密,他呼吸急促一些,她都能感受得到。
“不如放我下來吧,我休息得差不多了。”葉媛媛有些彆扭地說着。這叫什麼事,明明是想佈置陷阱把他拿下的,結果變成自己跟他一起逃難了,還要他來救自己。
沈明致沒說話,也沒停。
葉媛媛皺起了眉頭,“這麼久,他們也沒追來,會不會已經放棄了?”見他只是默默趕路,也不出聲,葉媛媛提高了聲音,“沈明致!放我下來!”
沈明致似乎深吸了一口氣,對她說道,“我記得前面有處山洞,去那裡避一避。你再忍會兒。”
見他這麼說了,葉媛媛也不好再反駁什麼,只能由着他抱着自己。大約又向前走了一炷香的時辰,因爲此時她心緒不寧,對於時間的變化也不是很敏感。
沈明致腳步忽然有些踉蹌,終於失力,鬆開了手,葉媛媛從他懷裡下來,倒是站得穩穩的,沒摔倒。她落地之後,才擡頭看清楚他的臉,在月光之下,格外蒼白。
“你怎麼了?”葉媛媛扶着他,見他一頭大汗,卻只是強忍住,淡淡一笑,“沒事。我沒事。”
他頭微微低下時,葉媛媛順着他的目光落到他腿上,心下一驚,他整個褲管都被血浸透了。許是剛纔他傷口的血浸到靴子裡,已經滲到了外邊來,才讓他自己也察覺到不妥。他苦笑了一下,“這個要處理一下,不然會有腳印留下。”一路上他以輕功行進,儘量不着痕跡,但若是有了血跡便不是那麼容易掩飾了。
葉媛媛擰緊了眉頭,自己也是糊塗了,都沒留意到他受了傷,還讓他抱着自己走了那麼久。她挽着他的胳膊,四下環顧了一圈,找了一棵大樹下,還算平坦一些的地方,扶着他過去坐。
她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有仇必報,但有恩同樣也要還。
尤其如今他們已經是不同世界的人,她不想欠他什麼。她蹲在他身邊,替他脫下靴子,捲起褲管來檢查着他的傷勢。沈明致有些不大好意思,讓自己心愛的女子彎着身子替自己療傷,“只是皮外傷,沒事的。”
“你別說話!閉嘴!”葉媛媛沒好氣地訓着他。
血出成這個樣子,肯定傷口很深,她可不想讓自己欠下他一個人情,不管他是失血過多而亡,還是因爲這傷勢成了瘸腿,她都會內疚。
到現在,葉媛媛自己都分不清楚她到底是恨他,還是惱他。她從隨身的藥囊裡拿出止血的藥粉,先替他止血再說。
這藥囊的來歷也是可笑。
自從認了羅華當弟弟之後,王府裡各種名貴藥材不缺,平常常備藥也多了許多。葉媛媛想起之前都給他說了幾次,讓他被再送東西過來,他倒好,送一個藥囊,裡面裝一些止血療傷的藥,給她備着。
當時葉媛媛還鄙視地看着他,“你給我這個幹嘛?”羅華的理由是,“姐姐行走江湖,這些藥有備無患。”居然還真被他說中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葉媛媛從自己衣襟上撕下一道乾淨的布條,替他包紮。
此事無關陣營,無關善惡,只是讓她自己問心無愧而已。
“媛媛,你可信我?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傷你性命。”沈明致望着她,略有無奈,卻感觸地說道。
本來葉媛媛已經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他卻偏偏還要提起,讓她不由得又有些心煩,“可是你所作所爲,就是在傷害我,傷害我的家人。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是朋友了,你不要誤會,現在只是情況特殊,不得已而爲之……”
她沒有說出口的那半句——如果不是這種情況,她纔不會救他。
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其實沈明致何其聰明,他如何不知道宇文昊在葉媛媛心目中的地位,可他只不過就是替自己找一個藉口,好能心安理得地替宇文謙做事,把宇文昊化作是敵人,是攔路虎,是阻擋他跟葉媛媛在一起的唯一障礙。
彷彿只要有朝一日,他除掉了宇文昊,葉媛媛就會心甘情願地來到他身邊一樣。
他一直不肯承認罷了。越是聰明人,越容易鑽這一類的牛角尖。他身爲沈家的長子,揹負着振興家族的使命,當初離家出去歷練,幾乎已經是父親最大的容忍了。他根本不可能再違逆父親,選擇不同的陣營去效力。沈家選擇了九王爺宇文謙,他便只能在宇文謙的麾下做事。
哪怕有些時候,那些事讓他違背良心,他也得做。
而現下,他更加清楚,他與葉媛媛已經走在截然相反方向的路上,不僅不會相遇,只會越行越遠。他倒開心自己受了傷,正是因爲這傷,反而能得到她的一點點憐憫。
他唯有用自己的眼睛記錄着葉媛媛的一舉一動,望着她的眉眼,將她的輪廓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腦海裡。
“媛媛,你能再爲我笑一下嗎?就算我們不是朋友……”他忍不住輕聲開口,提出這個有些奢侈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