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燁,他想要搞什麼鬼。”一邊說着老爺子一邊望向凌無雙與樓君炎,似乎有些不贊同他們前去,聽得他道,“依我看,那南宮燁也不過是一個跳樑小醜而已,無雙不必理會他。”
那南宮燁的確是有點奇怪,他估計是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小道消息,才知道無雙回來了,而且如今這形勢下,無雙哪能抽出閒工夫來管那些?浪費時間。
“似乎沒那麼簡單。”凌無雙撇了眼手中的金柬,若有所思地輕勾起脣角。
凌昊輕嗯一聲,一邊想着一邊道,“其實去看看也無妨,如今一副僵局,或許能尋得什麼契機打破也說不定,一個東臨國主,我諒他也不敢鬧出什麼事兒來。”
老爺子鬍子抖了抖,暗道不應該啊,若真是南宮燁的話,他哪來這麼大的膽子?
樓君炎接過凌無雙遞過來的請柬,拿在手中輕撇了眼後冷笑聲,“三日後。”言罷他隨手一甩,那張深紫滾金的請柬便給扔在茶臺之上,被朝霞映出刺眼的金芒。
東臨國主登基,雖然對於凌無雙這般程度的人來說不值一提,但是對於星辰界的天下四國來說,卻着實是一件大事,這幾天來自於各地的賓客,也逐漸增多。
東臨京城,繁華熱鬧,但是對於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一些人來說,卻是有點小資風調了。
“兩位客人,快快裡面請。”鳴溪樓人來人往,這幾天更是熱鬧異常,只是那行走於人羣之間的小二哥見得門口這兩人,雙眼便是直接一亮堂,拋掉身邊得一切,樂呵呵地便迎了過來。
此不凡氣度,非富即貴!
那小二哥點頭哈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隙,麻溜地拍了拍自己之後連忙道,“快快樓上請,小的立刻就讓人收拾最好的包間。”
樓君炎身罩黑色斗篷,赤紅長髮披肩垂下,凌無雙慣常的隨意打扮,白衣瀟灑,兩人並肩邁步走入,凌無雙掃了周圍一眼之後甩手道,“不用,隨便找個位置坐就行,我們喝口茶就走。”
那小二愣了愣,雖然略微有那麼一點詫異,但是對於凌無雙這不冷不熱的態度他也完全不敢多說什麼,隨後連連點頭,“好嘞!”
凌無雙與身邊的樓君炎對視一眼,便默契地往二樓位置走去,那小二侍從眼尖,連忙走在側邊引路,一邊還滔滔不絕地給凌無雙介紹這鳴溪樓的特色美味佳餚。
“你下去吧,有需要的我們會叫你。”凌無雙實在是忍不住,有些頭疼地揮了揮手。
這裡她再熟悉不過,之前四大家族還在東臨的時候,這鳴溪樓沒事兒她就和姬雲揚一起來混吃混喝,順帶坑一下雲卿塵那小子,只是雲家離開之後不知道盤給了誰,這搞得,氣氛是完全降了個檔次。
“那小的就先下去了。”侍從也還是知張弛有度的,他也能感受到凌無雙的冷淡,聽得這話便知趣地退下。
凌無雙與樓君炎這兩人走到哪裡無疑都是焦點的存在,只是這周圍的人實力淺薄,多是天玄地玄,撐死也就是聖者,或者神人,只能感受到那不凡氣質,似乎能見得其容顏,但再欲仔細打量的時候,便又模糊不清了。
“那兩個人,氣度不凡,我敢肯定之前在東臨沒見過,也不是哪個大家族,或者管家的公子小姐。”是故,偶能聽得茶樓之中傳出疑惑的議論聲。
“這有什麼奇怪的。”有人道,“今晚是我們國主的登基大典,我看,估計是別國前來道賀的吧。”
“就是,有什麼奇怪的,這幾天多了去了!”
有人立刻便應承着開口,大廳之中熱鬧不已。
凌無雙和樓君炎在二樓一個臨內廳大堂的位置停下,樓君炎剛一坐下,便聽得對面的凌無雙一聲輕笑傳來,面帶笑意,一副若有所思的揶揄樣子,不知想起來什麼。
“怎麼了。”樓君炎回眸望向她,也跟着彎了彎嘴角。
凌無雙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斟上一杯,隨後伸手一邊給樓君炎倒,一邊勾脣笑道,“沒什麼,只是想起之前好像在這個位置處理過一個重量級人渣。”說着凌無雙還用指尖點了點桌面。
在這鳴溪樓,她一腳廢了李明輝那大胖子,當時自己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地玄,如今想起來似乎還覺得是昨天的事情,卻是好多年都過去了。
樓君炎揚眉,雖不懂凌無雙在說什麼,但也並未多問,見得她心情似乎不錯,默默地搖頭,啞聲輕笑。
“真是不知不覺啊。”凌無雙長舒一口氣,轉眸環視周圍。
凌無雙和樓君炎是真準備應南宮燁的邀,參加他的皇宮夜宴,只是因爲落日城,還有其他的重要事情都有凌昊和老爺子在應付着,兩人閒出來便早早過來了,隨處走走,打探一下形式。
而想聽小道消息,或者流言蜚語,這來來往往,人流量最大專供人嘮嗑聊天的茶樓,就是最好的選擇,可謂是坐地瞭解天下事,話題也總是最爲新鮮與火熱的。
“我說,據說這晚上的夜宴,咱國主請到了落日城的令主前來,你們說是不是真的啊?”凌無雙這凳子還沒坐熱乎,便聽得有人提及她。
這話一出,便立即見得一鬍子大漢唰地冒出頭來,拍案大聲道,“簡直是胡說八道,那凌無雙是誰,哪裡是你說請就請的,這是在開玩笑吧。”
隨即就有一大波人應聲,“就是就是,那可是落日城的令主,大陸上的第一天才,第一高手,第一美女……”那人繪聲繪色,洋洋灑灑地數出一溜第一來,最後還排板道,“曠古的巔峰人物,這哪裡是我們東臨國一個小小的國宴能請得動的人。”
“是啊,凌無雙蹤影不定,如今更是鮮少露面,誰知道她現在會在什麼地方,爲了一個東臨國宴露面,你們說會不會也太那啥了一點。”疑慮的聲音響起。
凌無雙喝在喉嚨中的水差點沒嚥下去,沒這麼誇張吧?這就差將她給吹天上去了。
迎着對面樓君炎投來那有些好笑的眼神,凌無雙指尖繞着自己的一溜青絲把玩,若無其事地喝自己的茶,時不時瞥周圍兩眼,好像那些人議論的並不是她一般。
不過,在這些人眼中,南宮燁的地位與凌無雙的確是天壤之別,甚至於,他們只知那落日烽火令的令主便是凌無雙的巔峰,並不知後來,便已如此。
“那可說不定,別忘了四大家族是從什麼地方走出去的。”當然其中反駁的聲音也是不少,更是信誓旦旦,“凌大人怎麼說,那也是我們東臨國人,萬一人家顧念着舊情也說不定吶。”
“是啊,說不定爲了這個,也得回來表示一下嘛,畢竟國主登基。”
凌無雙默默捂額,衆口鑠金,流言就是這樣出來的。
“再說,我們國主也不輸啊。”說到這裡,便聽得那聲音神秘兮兮地道,“我說,你們聽說了沒有,據說七皇子,不對,現在應該是叫皇上了,這次歸來實力大增啊,誰都不知道究竟到了何種境界!”
“是,我也聽說了,據說突破了巔峰神人之上的境界。”
“巔峰神人之上麼,那是什麼境界啊?”
……
窸窸窣窣一陣熱議,這最普通的世人,永遠是那些最不清楚事情真相,卻又議論得最是熱鬧的一羣人,但在精彩紛呈的傳議之中,言語卻又往往能切中要害。
樓君炎與凌無雙交換個眼神,默默地聽着,神色一如既往的淺淡平靜。
“君炎,你有沒有覺得這東臨京都城內,氣氛有些奇怪。”凌無雙喝着茶,時不時與樓君炎交流兩句,但也確實是,自從她走到這東臨境內之後,便自覺地感到一股詭異氣氛,但窒息巡視,又道不出個所以然來。
“嗯。”樓君炎應聲,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擱,寒眉輕蹙,“這裡的人,氣息有些莫名的浮躁。”
“對。”凌無雙恍然點點頭。
經得樓君炎這樣一提醒,終於才注意到究竟是哪裡地方有些奇怪,但這莫名的氣息原因?兩人對視一眼之後都緩緩搖了搖頭,表示不解。
“東臨國主,南宮燁。”凌無雙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幾盞茶,消滅兩盤點心的功夫,便已經是日落西山時分,夕陽穿過窗花的菱格,在鑲玉的八仙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飄揚的輕紗染血。
“大叔,你買器石嗎?”大廳內正議論紛紛,清脆的童音有些弱弱的感覺,並不能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酒樓的侍從眼睛差點冒出火來,揮着手中錦布就是一喝,“喂,哪兒溜進來的小丫頭,還不快出去,趕緊的,別妨礙我們做生意。”
那小丫頭十二三歲的樣子,赤着腳,蓬着頭,黑着一張臉,旁邊還有一個瞎子老人,拽着她的衣服摸索前進,兩人看着可憐兮兮的模樣,但那丫頭手裡那個破竹籃,裡面有幾顆閃閃發亮的石頭看上去似乎不錯,這會兒被那侍從這樣一喝,便也引起了幾人的注意。
“小丫頭,我說你這是賣什麼的啊。”其中有幾個無聊的人,似乎想要捉弄那小姑娘,翹起腿就轉過身來,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爺爺,快,我們過去。”小丫頭面色烏黑,很是瘦弱,聞言卻很是開心地舉起那手中的竹籃,認真地指着裡面的東西介紹道,“這是我在落日之森挖的器石,你們看看需要什麼,我賣得很便宜的。”
小丫頭面若黑炭,明顯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此時眸光晶亮一片,很是渴望地望向那幾人。
凌無雙無意地掃了一眼便挪開眼神,與樓君炎是不是談論交流兩句,還在思念着她感覺到的詭異氣氛所在,注意力不在這本就不起眼的一處。
“哈哈哈哈,小丫頭果然只是撿好看的東西。”一個看上去有些猥瑣的男伸手抹了抹嘴,隨手撿起那籃中的兩塊石頭後,又啪地扔在裡面,以一副內行人士的模樣譏笑道,“讓本大爺告訴你吧,這都是那河中最普通的玻璃石,只是能看罷了,沒有任何的用處。”
“怎麼會呢。”小丫頭聽得這話都快要哭出來了,“一定是你們看錯了,你再看看,都是很好的器石,我可以很便宜賣給你們的。”
這可是她揹着爺爺悄悄跑到落日之森好不容易撿回來的,長得這麼好看,怎麼會只是廢石頭呢?
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接着奚落道,“可不是麼,不識貨的丫頭,不過算你運氣好,本大爺今天心情不錯。”他說着還偏着腦袋數了數,大概十幾顆的樣子,闊綽地揮手,“這些我就全要了。”
“真的。”小丫頭烏黑的臉都煥出光芒來。
“哈哈。”那猥瑣男笑得更樂了,那態度根本就是閒來無事想要逗人玩兒,“行,都放下吧,這玩意兒估計也就能做配件的墜飾,一兩銀子足夠了。”
那本是期待不已的小丫頭聽得這一兩銀子之後,頓時整個人都泄了氣,還很是糾結地緊了緊手中的竹籃,捏得指頭都有些泛白了去,猶豫不決,因爲她的確是不識貨,不知道自己手中的是什麼東西。
“怎麼,還不樂意啊?”猥瑣男語調拔高几分,見得那丫頭躊躇的樣子他明顯不爽了,揮手嚷嚷道,“不願意就滾一邊兒去,耽擱老子時間。”
立在旁邊的酒樓侍從見得此,便才繼續上前來,嫌棄不已地推了推那丫頭,還有她身邊跟着的瞎老頭子,“出去出去,還杵在這裡幹什麼,趕緊出去。”
那丫頭見此,瞥了眼身邊的瞎老頭,狠狠咬牙後急匆匆地道,“賣,我賣還不行麼。”
脆嫩的聲音急切不已,生怕再錯過。
“滾邊兒去,老子現在不要了!”那猥瑣男甩手一揮,換了個腿翹着,耍起大爺範兒來,“你想賣就賣啊,你以爲老子的一兩銀子那麼好得。”
“大爺,你就行行好吧。”那瞎子老頭也忍不住開口祈求。
喧鬧稍微增了一個程度,這情況也終於是引起了陷入深思狀態下凌無雙的注意,但她也只是看了眼後皺皺眉頭,似乎也沒準備插手做點什麼。
畢竟這樣的事情太多,她管不過來,如何生存下去,雖然殘忍,但卻是每個處於這片生殺予奪大陸之上的人需要學習的基本,況且這也並未到天怒人怨的程度。
“君炎,我看着時間也差不多了。”凌無雙拍拍手站起身來,“我們走吧。”
“嗯。”樓君炎輕應,也緩緩起身。
凌無雙抖了抖裙襬繞出了來,眼神隨意打量着四方,她不由得冷笑一聲,“見識見識去,我倒是要看看,那南宮燁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以她對南宮燁的瞭解,那人有那不甘之心,但卻絕對是沒有做大事的魄力心機,這纔不過幾年時間過去,還能換了個人不成?這背後一定有人在搞鬼!
“我說,你這丫頭聽不懂人話嗎。”下面那侍從小兒哥還在壓低着聲音嚷嚷,見遲遲叫不動人,於是情急之下伸手便一個推搡。
“啊——”小丫頭猝不及防摔下,驚呼出口,和那瞎子老爺爺一起被推倒在地,破籃子中的東西也隨之散落滾出,發出一陣咕嚕的聲音來。
一絲熟悉的氣息隨即溢出,雖然淺薄,卻被凌無雙在第一時間內敏銳察覺!
偏頭眸光唰地一轉,她順着那丫頭的呼聲而去,眸光最後鎖定在滾落到那撐起大廳主樓柱子邊的一顆珠子上,猛然虛眯的同時眸底深處瞬間迸射出灼熱的光芒來。
那外面本就稀鬆的泥土剝開,裡面的東西便完全露出,但乍一看去依舊很是普通,和那些玻璃石並沒任何的區別,雖然流光溢彩頗爲漂亮,但依舊是沒引起周圍人的注意,甚至於無人懶得彎腰去撿。
樓君炎與凌無雙兩人迅速對視一眼,眸中暗流涌動,卻皆是定力超然地不動聲色。
“算了閨女,我們再找找別家吧。”瞎子老頭一邊痛心地摸着地面,似乎在尋他孫女,似乎也在撿那散落的玻璃石,有淚哭不出。
“嗯。”小丫頭強忍着淚,一顆顆去撿那散落在各個角落的玻璃石。
“這慢吞吞的,要撿到什麼時候。”那侍從卻是不耐煩了,怕被老闆看見責怪,又瞅着這兩個人似乎影響到了他的生意,就更是浮躁,在那丫頭勾着腰想要去撿桌子下的一顆玻璃石的時候,伸腿就欲往她肩上蹬去。
“哎呦!”
只是這一腳還沒蹬到那丫頭身上,那酒樓的侍從自己便整個兒飛出去了,狠狠撞在一根木柱上,帶着整個樓層都震了震,口中哎呦連天。
“嗯?”周圍人腦袋一縮,完全沒看懂是怎麼回事。
那甩出貼在柱子上的侍從像是一塊軟泥巴般,慢悠悠地滑下來落地,倒是也沒受什麼重傷,只是被當成沙包丟了一次而已,卻哭爹喊孃的厲害,不過因爲面門正撞在柱子上,所以不巧門牙掉了一顆,狀態看上去異常滑稽。
那丫頭也很是茫然地擡起頭來,看看四周,又看看那飛出去得侍從,最後又看看身邊的爺爺和自己,處於雲裡霧裡的狀態之中。
“這東西,怎麼賣?”將滾落在柱子邊那顆珠子撿起來的手,潔白似雪般純粹,色彩如玉般晶瑩,淺淺的聲音不輕不重,卻是給人一種來自於雲端的感覺。
那丫頭順聲望去,嘴慢慢地張成了個圓形,雖看不實在,但腦中冒出的唯一想法便是見到仙女下凡了,一時間愣在了原地忘了反應。
“問你話呢!”之前那笑得最歡的猥瑣男此時倒是殷勤,就差沒自己撲上去回答了。
凌無雙轉眸,冷冷地瞥了眼去,只是一個淺淡的眼神,那猥瑣男頓時渾身一個激靈,像是直接從熊熊烈火中提出又扔到冰窖之中去了般,恍若雷擊面色鐵青的僵在原地,頓時屁都不敢放一個。
隨後,在樓君炎往凌無雙身邊一站之後,他更是雙腿一軟,控制不住猛地後退,啪地一下倒在桌子上,就那麼順勢扶着直接坐在了凳子上,甚至於一個不穩差點滑落在地,那是一種無形的壓力,讓人根本無法喘息。
“哇——”
一秒鐘,周圍人鳥獸散,瞬間騰出一大片空白區域來。
這不是開玩笑嗎,這傢伙可是現在東臨出了名的惡霸,九品封號聖者的存在,竟被一個姑娘輕飄飄的一個眼神秒殺了,哪裡冒出來的大人物?這簡直就是在逗他們!
凌無雙捏着手中的珠子,緩步走到那丫頭身邊,口氣隨和,淺笑着問道,“小丫頭,這東西你是在哪兒撿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