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太陰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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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慘敗

終於一敗塗地。

——落得如此田地!

天下第七掉落下來的時候,仍甩不走、扔不去、擺脫不掉葉告和陳日月,這兩個小童就像陰魂不散、冤鬼索命一般的夾纏着他,糾纏不已。

他怕、痛、驚和慌,只見樓下人影幢幢,羣魔亂舞,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陰影如此逼近——比無情一開日,就把暗器打入他眼裡更逼近——近得就像他墜入太陰帝國地獄城他裡,再也見不到陽光和希望,只有殺戮與血腥、折辱和痛楚,磨刀霍霍的在苦候着他。

世上沒幾人能面對死而不會驚怕的。

他知道自己已慘敗。

但他還是不想死。

當他發現雷怖的情形不會比他好上多少,而樓下的局面只怕比樓上還要糟的時候,他怕得全身都簌簌震顫起來。

——他在心裡矢誓,只要他還能活過今朝,他一定要報復。

不再讓自己跌入如此危境,而且,他更加要盡情地、痛快的好好去折磨他要殺的人,以平衡、平伏這次難忘的慘敗。

他一路翻滾下來,只瞥見樓下還有兩盞燭光,分別還坐着兩桌子的人。

一桌的人太遠,他也在驚惶中無心、無法、無及細看、只知有老有少,鎮定如恆。

另一桌的人他乍見只覺眼熟——至少,那個蠕動不已、不住聳動的人、他認識這人、這人是見過的。

——對了,是他!

他有了一線希望:

所以大喊:

“救命!救我啊——只要救了我、我就什麼都依你,什麼都聽你的,什麼都告訴你,包括破解‘傷心小箭’、‘山字經’的訣法!”

這是他大海中的舟子。

火海中的水源。

他的“救星”。

是以他不顧一切,喊出了他具有被救的價值。

可是他慌亂中忘了一個“要害”:

——如果確是那人在這裡,又怎會任由“霹靂堂”的雷怖遭此慘狀、陷於苦鬥、卻仍置之不理,置若罔聞?

雷怖正負隅、負創、負傷頑抗之際,忽然,身邊又多添了一個落難人,同時,還向他呼救求助,這使得本來就正覺得無望於求生的他,更加絕瞭望。

——原來連天下第七也如此下場!

他也是一個疏神,毀在兩個小童的暗算下、沒想到,看來,跟他一個以“殺戮”聞名於世、一個以“煞氣”令江湖人聞風色變的天下第七,都是折在小孩子的手裡!

他一路退到這裡,手裡抄着什麼,便用什麼來抵擋、反攻——此時他知道殺出去已無望,但仍至少要多殺一個得一個,陪他死!

他有一隻手已給孟將旅震斷了指骨,所以,他每握一物,即痛人心澈,他強以五指第一指節骨:即是最靠近掌部的指節強拿住奪來攫取的兵器(只有一隻無名指是連這一節一齊震碎,餘皆仍完好)強持拼命。

但沒有比他更清楚。

他已慘敗。

——甚知已可預見悲慘下場。

他心中發誓、只要能活過今朝,日後,他一定儘量減少殺人,至少,縱殺人也儘可能不折磨死者——原來死亡是那麼可怖的,受傷是那麼痛的!

就在這時,像要儘快速傳他達致“悲慘收場”似的,魚姑娘偷偷發出了她的秘技:

“女人心,海底針”!

不只一口,而是四口。

正好,天下第七正滾到身邊來,“女人針”一向是“認穴不認人、攻血不攻骨”的,一時間,天下第七、雷怖、陳日月、葉告同時中針,無一倖免。

捱了針,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枚,陳日月和葉告都會全身酥麻,立時鬆手,與天下第七各自滾開一邊喘息。

天下第七着了針,情知不妙,此時他已雙手皆傷,幾乎失去了手臂應有的功能,只急喘向雷怖小聲疾道:

“快!我腰畔的笛子有兩道‘九天十地、十九神針’,臂上嵌着一把好劍,你快拿去殺敵,至少可以擋住一陣。“天下第七情急,涕淚交零,”只要你救了我,日後,我一定報答你,有我這樣的強助,一定會有你的好處。”

他因爲怕死,所以纔會說出這種低聲下氣、情急失態的話。

他一向用畏怖的手法殺人,給他追殺的獵物無不膽戰心寒,死狀極慘,他又擅於暗殺、狙擊、死的人多不服氣、不甘心,但輪到他臨危受難時,卻怕極了、畏極了、恐怖極了,如墮地府,飽受煎熬,但就是不肯死,不願受戮。

卻不料雷怖比他還怕死。

這個人,平時殺慣了人,動輒大屠殺,但今兒輪到他死,他可是死都不肯死,只求活命,只想苟延,比誰都怕死,窩囊,聽得天下第七雖有利害武器在身、且也將信將疑,趁隙道:

“我救你?誰來救我!”他氣吁吁的說,“何況,我萬一用你的武器殺不了他們,他們可不會再饒我的了!”

他們兩人並不相熟,武功也不相近,行事作風手法更是大異。

可是,他們也有相近:

兩人都嗜殺。

兩人十分殘忍。

而今,兩人都受了重傷,兩人都折在小孩子的反撲下,兩人都怕死、兩人也不互相信任、兩人都想活。

2.慘勝

失敗是一件慘淡的事。

有時候,連勝利也是。

——因爲勝利是要付出代價的。

重大的勝利,往往要付出慘痛的代價,可怕的犧牲。

他們就勝得十分慘痛:

死了一廳的人。

樓上也全是死人。

敵人只有兩個。

卻還未死。

——只要敵人的主力還未完全消滅,就決不可以輕忽。

店裡的人,“名利圈”的以魚姑娘爲首,外人則以餘默然爲首領,其他包括了宋展眉、孫青牙、利明、龍吐珠、灰耳……全都全力全面撲殺向這兩個殺人狂魔。他們本來派系不同,背景也不一樣,甚至不見得都是同一陣線,而今,卻都是人同一志,心同此願:

殺死他們!

——以殺止殺,先殺掉這兩個嗜殺兇手再說!

這時,忽聽一人非常溫和有禮好商量的道:“你剛纔不是說:誰要是救了你,你就可以把秘密說予人聽——你且先說上幾句,讓我看看貨對不對板?要是對板,我一定高價收買,一定可以保證,這些人絕對殺不了你,大家也決不會欺侮你,可好?”

這番話,不但說的彬彬有禮、合情合理,而且,語音也十分有教養,好像不但處處爲對方打算,同時也很爲大家着想,以及也懂得照顧自己的利益似的,並且,語態亦十分樂觀、和善。

可是,他說話的內容,就很教人不敢樂觀:

——他保證?

他是什麼人?

場裡的人心裡都啐問了一句:

——他是什麼東西!?敢這樣說話!敢說這樣子的話!

他難道不知道場中的人對這兩個元兇早已恨得巴不得挫骨揚灰、殺之千遍不可泄憤於萬一麼!

大家在殺氣騰騰中聽到這番溫和的說話,奠不憤怒。

這番話對天下第七說的。

天下第七不是憤懣。

而是恐怖。

這是他一生中最感到“畏怖”的時刻。

他沒想到會遇上這個人,在這時候。

他也沒意想到會聽到這種話,在這關頭。

他不知道這個人會來。

他也不知道這個人居然會在。

如果他知曉這人竟在這裡,那麼,就會殺了他也不敢提那件事。

他不想看見這個人。

尤其這時候。

天下第七是個殘酷陰險的人,可是,在他心目中,簡直認爲這個人不是人。

——不能稱之爲人。

這個人說話很溫文。

他的人比他的話更溫和,更有禮,也更有風度。雖然他的樣子有點兒冷,有些兒傲,或許也有些微兒臊,但若不仔細觀察,只會發覺他的謙恭。

他就是剛纔跟雷怖對話的公子哥兒。

他在這兒已經好久了。

他一直沒有動手。

也沒有動他。

他桌上點了燈。

他身邊依然有一老一少。

老的狠狠瑣、滄桑、累。

少的卻十分害羞、秀氣、白。

這公子本身還是很沉着、友善、心平氣和。

可是他那說的十分謙遜的話其實說的十分託大。

奇怪的是,大家都看得出天下第七對他十分駭怕。

大家都不明白:這年青人有什麼可怕的?連殺人不眨眼、做盡天下壞事的大惡人都對他如此驚怕?

只見天下第七目定口呆,彷彿渾忘了身上的痛楚,生死的危機,只嘎嚼的道:

“你……是你……”

那公子笑啐道:“廢話!”

他罵的是“廢話”,但語音溫和得像是一句蜜語甜言。

天下第七忽然眼裡乍現有一種奇怪的光芒:“既然是你……

那秘密我就賣給你吧,我在你身邊相待,永不說出去了!”

他好像看到了一線生機。

他在徵求。

也是哀求。

魚姑娘第一個聽出不妙。

她叱了一聲:“殺!”

至少,有十一二人一起動手,殺向“殺戮王”和天下第七——

而其中至少有六人是專對天下第七下手。

大家都不想讓他們有活命的機會,

——其中包括了葉告和陳日月。

如果有人問:爲什麼小孩子也這樣狠?

答案是:環境迫成的。

你看貓。幼貓也對小鼠狠。你看鼠。小耗子也一樣偷食不放過。你看水蛭,大的小的纏住人吸血。

你看人。

——也許,這就是天性。

不過,要不是雷怖,天下第七剛纔做這種趕盡殺絕、把樓上樓下當作血肉屠場的事,像魚頭、魚尾、葉告、陳日月,這些年輕小子,又怎會給激起了如此獸性、以死相拼?

卻聽有人大喝了一聲:

“住手!”

叱喝的人是那貴介公子。

本來,他喝止大家動手,誰都不會聽他的——誰會聽他的“命令”行事!

可是大家卻真的停了手。

因爲那老人已攔在天下第七面前。

衆人要殺天下第七,得先殺了這老人。

老人畢竟是老人。

——大家一時不好說殺就殺。

雷怖那兒也一樣。

那靦腆少年擋在雷怖身前。

只不過,大家對雷怖怨忿更深一些、所以,效果也比較不一樣。

其中有兩個,還是出了手,一朝一刃,向雷怖身上招呼。

在這一剎間,大家只覺燭光一閃,“呼”的一聲,好像飛來一隻白鶴。

當然沒有白鶴。

——雨夜驛站,血腥滿堂,何來白鶴?

只有一個白衣人。

就是那羞澀的少年。

利刃和短朝,已落到他的手中。

天下第七的目光更光更亮了。

希望在他眼裡點燃。

重燃。

3.共戴天

只聽那靦腆少年靦腆地低頭垂視自己手上的兵器,頭也不擡,靦腆地道:“‘三不管’官叔二,你的‘激情朝’退步了——你的方天戟破於孫神槍手下,一分爲二,長的變短,短的變不中用了,成何體統?”

本來使朝的,是“金風細雨樓”中一名副舵主,聞言臉色大變:因爲他與“大日食色”孫家的人深夜決戰敗北飲恨一事,以爲無人得悉,不料,這年輕、羞赦的人淡淡說來,句句中矢。

儘管是如數家珍,害臊的年輕人依依閒閒說了下去:“至於‘魔刃’狄米,你只不過是‘迎春樓’豢養的一個小龜奴,而今來了‘名利圈’當老鴇,這不是便宜了你了,還想充字號當起護院來了不成?”

使利刃的“魔刃手”狄米一聽,忽然想起一人,一時全身浮起雞皮疙瘩,半句話說不出來,竟連動都不能動了。

然而說話的人依然很靦腆,說話的態度也很羞赦。

不過,那個貴介公子還是嫌了他一句:“小任,你太多話了。”

那少年立即漲紅了臉,垂手恭立:“是,公子。”

就可憐巴巴的站到一旁,不再說話,讓旁人看了,也覺不忍。

那王侯一般的公子遂問天下第七:“你要我救你?”

天下第七徑自點頭。

大家又紛紛發出抗聲、憤吼,但一時沒人動手——自從那害羞少年露了一手,在場人人都知道,不到絕對必要,還真不要去惹這三個不速之客。

然而點頭不迭的不只是有天下第七。

還有雷怖。

他顯然也看到了那一線的生機。

他也一樣要求生。

想活。

於是那公子也偏首問他:“你也想要我救你?”

雷怖馬上點頭。

公子問:“你剛纔不是想要我死得很慘的嗎?”

雷怖只覺喉嚨乾澀,換着平時,早衝過去拼命了,可是,現在形勢比人弱,豈容他再放肆囂張?只好嘎聲道:“那是我有……

眼不識……泰山……”

公子蕪爾道:“我可是人,不是山。”

天下第七知道他跟雷怖現在是同處於一風雨危舟上,只好澀聲提省道:“這位公子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槍血劍小侯爺’——”

大家都吃了一驚。

非同凡可的一驚。

雷怖也吃了一驚。

非同小可的一驚。

雷怖喉嚨上下翻動,不知是悔還是恨。

那公子笑嘆道:“你們都希望我出手相救麼?你可知道這裡這些爺們,爲何會這般痛恨你們?你看,他們人人都與你倆不共戴天……唉。”他委婉的道:“那是因爲,你們手段太狠毒了,太兇殘了,也太不留餘地了。你們殺人爲樂,殘人以虐,等於迫人於反,陷人於絕。一旦他們聯結同心,一氣同力,一齊來反抗,衆志成城,哪怕是再不濟,也能把你們扳倒、擊毀。要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是你們的愚行,纔將大家的力量和怒憤結合起來,把你們從勝利中重挫的——你們要我相救跟你們共戴天同陣線,豈不是陷我於不義,要我得罪所有的江湖同道、英雄好漢?”

天下第七獨目的光芒又黯淡下去了。

雷怖聽出了對方的意思,他畢竟一向強悍,猛吼道:“你不救便不救,少來說這些廢話!”

“救我是下救的!”那公子倒不以爲忤,從長計議的苦口婆心地道,“但倒有一法可行。”

天下第七又有了一線希望。

“我也不想什麼都不做。我也是半個江湖人,總希望有個略盡綿力之處。”他說,且帶了一個頗爲俠氣的笑容,“你們殺了這麼多江湖好漢,不如,我便替大家報這個仇,替這些武林同道血債血償。”

他終於表了態。

當這個目前炙手可熱的“有橋集團”領袖俊彥方拾舟一旦亮出身份之後,大家都誠惶誠恐,將信將疑,又恨又怕,不知是敵是友:

若他是敵,那絕對是個大敵:何況在這兒仍能活命的江湖同道,非死即傷,至少也元氣大傷,只怕,決不是這“神槍血劍小侯爺”方應看之敵——而且他身邊還有暗中掌號刑部的兩名強助:

“鶴立霜田竹葉三”任怨。

“虎行雪地梅花五”任勞。

——只怕大家再齊心協力,也決非所敵。

如他是友,一切都好辦多了,豈止於如虎添翼,簡直再添龍之威蛇之毒。

不過,他所主領的“有橋集團”聚集了宦官、中涓努力,又聯合了宮廷、王侯力量,一向與在場的“名利圈”、“金風細雨樓”、“象鼻塔”、“六扇門”、“發夢二黨”

乃至一般江湖好漢不甚和睦,路線不同,亦不咬弦,他會幫大夥兒那一陣線麼?

衆皆疑惑。

幸聞表白。

——方小侯爺竟與大家同聲共氣,聯手誅兇!

——那太好了。

如釋重負!

由於太高興了,大部分在場的人,都忘了問:

——爲什麼?

天下第七慘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放過我……”

方應看很寬有的看着他,笑問:“你知道的太多,有比死人更能守秘的活人麼?”

雷怖嘶聲道:“你敢動我,我們‘江南霹靂堂’的滿門子弟,決不會放過你!”

“哦?”方應看眉花眼笑的道,“有這回事麼?雷家的人,不是已四分五裂了嗎?

有的加入了六分半堂,有的爲金風細雨樓所用。有的不甘雌狀,不去把精擅獨門的炸藥火器搞好,偏去拿刀提劍。像雷瀕,就去創‘小雷門’;像你閣下,要立‘大雷堂’。”

“——守在雷家堡的,只剩幾個老古板,不是老不死便是老懵懂,他們早已當你們是叛逆,破教出門了,真正自立門戶的雷家子弟,也都互毆內鬨,不可開交,誰要替你報仇呀?只怕,要找一個替你解圍的人,也難能罕見得很呢?”說着,竟笑向個動不停的青年微微注目。

雷怖慘笑道:“你既是方侯爺……那就最好,我好像也是你‘有橋集團’邀入京來的……我們是自己人,你總不能——”

“誰跟你是自己人來着!”那老者爆出了惡言,“你入京只爲創立‘大雷堂’而立威!你本就是蔡太師手下的兵卒,聽信‘叫天王’唆使,借‘有橋集團’邀請的名義而混進京城——要不然,你怎只知米公公,而連我家侯爺也沒拜識過?就算你是,我們今天也要清理門戶!”

雷怖啞然。

他啞口無言。

他知道方應看和任勞、任怨說的是實情:本來沒有人對付得了“江南霹靂堂”可是,雷門子弟卻先內亂。

——內裡一旦腐蝕,不戰先敗,任誰都可以瓜分“霹靂堂”的實力、地盤。

不過,從任勞的話裡,他也察覺出一個“訊息”:

聽來,任勞似對自己只知米蒼穹不識方拾舟,認爲是奇恥大辱,也不識時務。

——方應看與米有橋都是“有橋集團”兩大頭領,怎會有這樣的分際?

莫非……

(“江南雷家霹靂堂”就是這樣開始內鬨,以致分裂的——)

這樣想的時候,雷怖一張驚怖的臉上,神色不免有些詭異。

方應看馬上就警覺到了,問:“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雷怖喃喃地道:“與其你殺我,不如……”

語音低微。

方應看俯近去細聽。

“——先由我殺你!”

話未出口,雷怖動手!

4.誓兩立

雷怖情知這是他最後一擊。

——只許成,不許敗。

雖然他受傷重。

雖然他畏懼甚。

但他還是要試一試。

戰一戰。

儘管他神態大亂,遍體鱗傷,但他畢竟是一代戰將殺人狂,就算是這時際,他出手依然有佈署、有計劃。

他是向天下第七齣手!

他一出手,便是奪天下第七腰畔的笛子!

——九天十地、十九神針就在裡面。

只要笛子在手,說什麼都可以抵敵一陣,或許,殺出一條血路也不定!

就算不然,至少可以多殺幾名敵人陪葬,僥倖,還可以脅持方應看,要脅任勞、任怨爲他敵住“名利圈”的人。

他心中是這樣盤算。

這是他的如意算盤。

此際,就只剩下了天下第七是他的戰友。——他的情形決定不會比自己好過,下場只怕更慘,他們兩人之間,也只有勢必兩立、誓必兩立纔可以有望聯手殺出一條生路來!

他沒想到的是:

按照道理,這生死關頭一定必須與他誓兩立、共存亡的天下第六,身形卻扭了一扭,挪了一挪。

這一挪一移,讓他抓了個空。

笛來到手。

方應看已然發現。

他注目在天下第七的腰間,笑道:“你爲什麼不讓他試一試?”

天下第七的回答,讓雷怖幾乎氣炸了肺:“我跟他不同。我是極願意效忠於侯爺的。

我怎會讓他奪了這個傷害您?”

方應看笑了。

彷彿對這答案很滿意。

震怖卻氣得所有傷口一齊劇痛,幾乎傷處都一起激出了血!

——這孬種!在這時候居然還媚敵伐內!?老子要是活得了今次,替必要把他……

只聽天下第上惶惶恐恐的道:“公子侯爺,您剛纔答應過:決不讓這些人殺我的,不知現在還……還作不作得了準?”

方拾舟笑了。

笑得很爽氣:“作準。當然作得了準。我說過的話,是一定算數的。”

“算數?”天下第七還是千般個不放心:他能否活下去,就寄望在方應看是否守信這件事情上了,“一定算數?”

“那就是說,”方應看倒沒有不耐煩,也不讓對方懷疑自己,“我說不讓他們殺你,就決不讓他們殺你——你放心吧!”

然後又轉向雷怖,用一種勸之慰之的態度,補充道:“你也一樣。”

這倒使雷怖呆住了:“我……?我也一樣?”

“對。我答應過你們,”方應看清清楚楚他說,“不讓他們殺你們.你也沒有例外——誰要殺你們,就形同與我爲敵——”

說到這裡,他笑了笑,“儘管這裡有許多人跟你們兩人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但跟我……還不止誓不兩立,非與我結仇不可吧?與‘有橋集團’結爲死敵,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聽到這裡,一向冷酷、殘狠的雷怖和天下第七,一個幾乎流了淚,一個已經熱淚盈眶。

因爲感動。

——方應看竟倍守信約。

他竟在此際此時甘冒大不韙,出手相救他們!

一時之間,兩人也不知說些什麼感激的話是好。

不過,其實也不必說了。

因爲已說不出來了。

白光一閃。

快而優美。

一閃而滅。

大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連雷怖也不知道。

但有一個人一定知道。

他就是在方應看身旁垂於恭立的任怨。

他知道,不是因爲他眼力夠快利,而是因爲他很瞭解他已侍候多年的主子“小侯爺”。

此外,他手裡還拿着一柄利刃。

——那本來是“魔刃”狄米的看家把式,現在已落在他手上。

剛纔那“白光一閃”的剎那,是方拾舟出手,把他手上的利刃攫去,發了一招,再收回來塞回自己手心裡。

不夠眼尖的人,簡直以爲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就算是眼力夠的人,也是以爲“白光一閃而逝”而已。

白光是閃了一閃。

可是,好像什麼都沒改變,是不是?

好像是這樣的。

但事實上不是。

當然不是。

這白光一閃一滅之間,至少改變了一件事:一個人的生和死。

誰的?

雷怖忽然有一種感覺:

不樣的感覺。

他忽爾聽到一種聲音:

濡濡滑滑的聲響。

——那是什麼響聲?就像是什麼一大堆溼溼滑滑的東西,正要漏溜出來似的,卻不自響自何處,可是彷彿很近,宜在身上!

雷怖還是不清楚。

直至他忽然又生起另一種感受:

嘔吐的感覺。

而且還很強烈!

然後,他發現很多人(簡直是人人)都在看着他:

神色怖然!

——都是畏怖已極的震駭!

爲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使得他不禁低首望向自己的身子:

這時他就看到一條線。

胸際有一條白線,白線過處,衣衫有一條直界掀翻了開來。

他定睛再看時,卻“嗤”的一聲,白線噴出了一蓬紅霧:

一大蓬!

那是血。

他的眼界已給染紅。

然後在他濺血的眼角里映出了一個體目的情境:

他的內臟也嘩嘩然的往外倒流,連心、脾、肝、胃、肺、腎、筋、肉、肥油、脂肪、肌筋一齊往地上倘落,可以清楚看到哪一塊是慘白的,哪一塊是油黃的,哪裡還正冒着鮮豔的血……

這時他才意識到一件事:

一個事實——

他中了劍!

他已給開了膛!

把他開膛的人,赫然還正是信誓旦旦,說過決不讓人殺他的“神槍血劍小侯爺”方應看!

雷怖駭然已極,他用手圍圈兜住、抱住、護住他已外流的內臟,驚恐無地的哀呼:

“你……你不是說過不——”

方應看笑了。

他知道對方要問的是什麼。

“我是說過,我不許別人殺你,”方應看很不嫌煩的爲他解釋。“我會親自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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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太陰帝國第六章 天生殺人狂第二章 黑辣椒第九章 比尖叫更好第一章 這是我死的日子第十六章 太陰帝國第三章 孽 龍第十八章 邪門客棧第十一章 笑三哭第十六章 太陰帝國第五章 這把匕首不太冷第十章 殘忍只爲無聊第四章 相激才知相知深第三章 孽 龍第十六章 太陰帝國第十六章 太陰帝國第七章 名利圈慘案第十四章 小眉小目第六章 天生殺人狂第十二章 小雜種第十七章 拍掌時候又到了第六章 天生殺人狂第十三章 殺戮王第十七章 拍掌時候又到了第十七章 拍掌時候又到了第七章 名利圈慘案第十一章 笑三哭第六章 天生殺人狂第二章 黑辣椒第十四章 小眉小目第十一章 笑三哭第二章 黑辣椒第五章 這把匕首不太冷第七章 名利圈慘案第一章 這是我死的日子第十七章 拍掌時候又到了第七章 名利圈慘案第十一章 笑三哭第十章 殘忍只爲無聊第七章 名利圈慘案第十八章 邪門客棧第十一章 笑三哭第八章 無膽英雄傳第十六章 太陰帝國第八章 無膽英雄傳第十一章 笑三哭第十一章 笑三哭第十七章 拍掌時候又到了第四章 相激才知相知深第二章 黑辣椒第三章 孽 龍第五章 這把匕首不太冷第八章 無膽英雄傳第十三章 殺戮王第十章 殘忍只爲無聊第十一章 笑三哭第十六章 太陰帝國第二章 黑辣椒第二章 黑辣椒第二章 黑辣椒第六章 天生殺人狂第七章 名利圈慘案第五章 這把匕首不太冷第十章 殘忍只爲無聊第四章 相激才知相知深第十三章 殺戮王第四章 相激才知相知深第十章 殘忍只爲無聊第十二章 小雜種第十八章 邪門客棧第十章 殘忍只爲無聊第一章 這是我死的日子第十八章 邪門客棧第十章 殘忍只爲無聊第七章 名利圈慘案第一章 這是我死的日子第十三章 殺戮王第九章 比尖叫更好第十五章 活着就是要求生第一章 這是我死的日子第七章 名利圈慘案第十九章 人不輕狂在少年第九章 比尖叫更好第十章 殘忍只爲無聊第十章 殘忍只爲無聊第十三章 殺戮王第十四章 小眉小目第十章 殘忍只爲無聊第五章 這把匕首不太冷第六章 天生殺人狂第十八章 邪門客棧第三章 孽 龍第五章 這把匕首不太冷第十五章 活着就是要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