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迎升對白禮忽然開口說話沒有覺得有多意外,對於白禮揭穿了他的底,也沒有多意外。白禮的身份,註定了他會知道很多其他人都不知情的東西。只不過對此孫迎升並沒有覺得有回答的必要,他沒有理會白禮,手捧着熱茶,很認真地注視着唐小妹離開的院門,對白禮來了一個徹徹底底的無視。
白禮對此竟也沒有在意,看到孫迎升不答,就又閉上了雙眼,看起來相當怡然地又睡了起來,院裡變得寂靜無聲。
孫迎升抿了幾口茶,將茶杯放回屋內,再出來時已經挽好了衣袖,竟然真的開始清理院中的落葉。
只是風一直不停,院中失去了定製異能,落葉竟也一直不止,時不時就會有風從不知哪來捲來一片兩葉的黃葉飄落院中。孫迎升似乎不知道只是這樣的清理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一般,落一片,他就揀一片,如此反覆。
終於,路平睜開雙眼。
這一輪的修煉,並不如早上持續得那麼長,但是因爲徹底找到了方向,效果卻是有了不錯的累積。此時停下,一方面是稍作休息一調整,一方面也是準備了幾個問題想和霍英討論一下。哪知睜眼後朝身旁一看,就見白禮躺在霍英的竹椅上正望着他。
“你?”路平再鎮定,這時也難免要意外一下。
“是我。”白禮坐起身,很快就從竹椅上站起。
“有些話想對你說。”白禮倒是不廢話,非常的開門見山。
“請說。”路平在直率這方面也是從來不輸給任何人。
“藥坊七庫被盜,調查至今,沒有任何突破性的進展。”白禮說道。
“真遺憾。”路平說。
“我從不否認,對你有相當的懷疑。”白禮說。
“你錯了。”路平遺憾地表示。
“或許吧。”白禮說道,“但是在需要的時候,如果可以解決問題,我們並不介意將錯就錯,犧牲一些無辜。”
“聽起來這個你無辜有些像我。”路平說。
“原本是的。”白禮說道,“七庫被盜的影響,並不侷限於藥材的損失。對天權峰上下的整體質疑,對暗行使者監察不力的質疑,甚至包括因爲顏真的私人舉動引發的對玉衡峰被滲透的質疑,這些都遠比藥材這種物質上的損失要來得可怕。”
“如此放大混亂,或許正是這些潛藏的對手所希望看到的。”白禮說。
“所以呢?”路平問。
“所以,我們需要控制局面,需要抑制這樣可怕的情緒蔓延,需要阻止對方所期待的混亂局面。”白禮說。
“一兩個替罪羊,至少可以從表面上壓制住局面。”白禮說道。
“看來我很合適做這個無辜的替罪羊。”路平說。
“原本是的。”白禮再次如此答道。
“可事實上呢?”白禮已經兩次這樣措辭,路平自然清楚事實上這個替罪羊怕是輪不到他。
“靳齊。”白禮說,“好好記住他,他的堅持,守護了很多人,這一點我希望你知道。”
“我不懂。”路平搖着頭。
“既然知道是其他人的過失,既然是你們無能地追查不出真相,結果就要無辜的人來承擔這個結果,偏偏你還說得理直氣壯,似乎這樣很高尚?”路平說道。
“高尚的只是靳齊,而你需要記住的也只是他。至於我,如果羞愧可以解決問題,我一定會無地自容,只是很遺憾,我只能在犧牲夥伴的基礎上繼續振作。”白禮一邊說着,竟已經向着院外走去,說完這話時,人已走出院門,轉眼消失不見。
路平沉默着,孫迎升也在此時停止了他一直重複着的,清理落葉的工作。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都望向了某個方向。那邊是天權峰,那位首徒,正在爲了整個學院犧牲自己。白禮特意跑來和他說這番話,看來學院原本有打算讓他這新人背這黑鍋的意圖。畢竟相比起一個首徒,孰輕孰重簡直一目瞭然。
然而,因爲靳齊的堅持……
白禮沒有說太多,就只說了這樣一句,靳齊堅持了什麼,已經不用他多做解釋。
路平的情緒有些低落。
他和靳齊相識也不過數日,交流也限於有數的幾回,談不上有什麼深厚的感情,然而這份所謂的高尚,卻讓他覺得甚是壓抑。
“真是個蠢貨。”孫迎升輕聲嘟囔了一句,從地上揀起了一片落葉。
路平默然無語,很快,他又重新閉起了雙眼,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白禮親自帶來的消息,漸漸就在北斗學院裡傳開了。就連北山新院這個新人扎堆的地方,也有很多人神情鄭重地討論着這個問題。
“聽說了嗎?天權峰的藥坊,原來是首徒靳齊監守自盜。”
“死去的三位師兄身上,找到了靳齊師兄殺人滅口的痕跡。”
“靳齊師兄爲什麼要做這樣的事?”
“這恐怕就不是你我可以知道的了。”
……
路平坐在飯堂的人羣中,聽到周圍不絕入耳的都是這樣的聲音,這件事似已準備公開,每個人談到時都已經不再特別小心,說起的細節也已經越來越多。
“這件事,我覺得並沒有這麼簡單,你說呢?”坐在路平對面的林天表,聽着這些議論,對路平說道。
路平搖了搖頭,沒有表達自己的看法。他的傷勢恢復得不錯,現在已經可以下地行走。魄之力方面的進度也不錯,每天都在不斷收穫着。不過這些並沒有讓他變得多麼喜悅。
“子牧現在怎麼樣了?”他問林天表。
“我還在打聽。”林天表說道,“對他的看管忽然嚴格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他和藥坊七庫被盜一事有什麼瓜葛。”
“他會和靳齊師兄一樣嗎?”路平說。
“或許吧,目前還沒有明確的消息。”林天表沒有輕易一結論。
路平對此卻有一些疑慮。他知道靳齊是主動犧牲來換取北斗學院的暫時平靜,原本可能會成替罪羊的路平因此倖免,可是子牧呢?如果說靳齊用自己的犧牲避免其他無辜人羣受到牽連,子牧也該不受牽扯纔對,現在反倒受到更嚴格的看管?
這件事,確實不是很簡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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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