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羣開着野味館，旅遊淡季還做着山貨雜糧的生意，在鎮上也算是小有名氣的能人，但是進了市區之後，作爲郊區農民的拘謹就突然冒了出來，高樓大廈的威逼之下，滾滾的車流之中，張萬羣覺得自己太不起眼了，竟然隱隱有些自卑的意味。
他想起了一個朋友說過的話：從郊區到市區，短短几十公里的距離，有些家庭需要幾代人持續努力，才能一點點跨越。
張萬羣很想讓女兒張田雨跨越這段距離，爲此他一個勁的掙錢攢錢，想爲女兒打下一個良好的基礎，讓她以後可以真正在市區生活。
好在女兒爭氣，成績很是不錯，剛剛結束的中考摸底考試，又考了全校第一，根據她的班主任講，只要中考正常發揮，考上岱北二中一點問題都沒有。
岱北二中啊，市裡最好的高中，省級重點中學，只要能考進去，相當於一隻腳踏進了大學校門。
而且，卜旭也是從岱北二中畢業的，考進了海岱大學。
如果女兒也能像卜旭那樣順利，一切就完美了。
在電話中約定的公交站牌下車，張萬羣左右張望一陣，看到了卜旭一溜小跑迎上來，張老闆心情輕鬆了許多。看到了熟悉的人，好像周圍的環境也變得不再陌生壓抑了。
“張叔張嬸，田雨，你們來了？”卜旭熱情的招呼着，把三人帶到路邊，招呼大家上車。
張叔一家沒覺得什麼不妥，類似的車他們見過，雖然顏色不一樣，但他們覺得，這應該是卜旭借來充門面的車。
車上，張萬羣開了口：“毛毛……”
張嬸一拉老公的袖子，小聲叮囑：“叫大名！”
卜旭笑道：“沒事張叔，你說，我聽着。”
“田雨要考高中了，以後還要考大學上班什麼的，我們想在市裡買套房子，過來聽聽你的意見。”
卜旭笑道：“張叔，看來這些年攢了不少錢啊。”
“不算多，這幾年光掙不花，手裡有百十萬吧。”
徐師傅不由得看了看車內後視鏡，心裡有些感慨，百十萬啊，這一家三口看着不起眼，腰桿子很粗啊。
“張叔，你這個決心下的好，土地是稀缺資源，好的地段更是寸土寸金，房價只會一漲再漲。”
“唉，三年前有個機會，三室一廳的房子才50萬，現在想想就後悔。”
張嬸嘀咕道：“三年前你能拿出50萬嗎？”
張叔一滯，苦笑道：“拿不出來。”
徐師傅終於忍不住插話了：“老哥，你賺錢的速度趕上了房價上漲的速度，已經非常不錯了。”
“嘿嘿，開了個小館子，做點小生意，混日子。”張叔的謙虛裡透着小小得意。
“這事好辦，我剛買了房子，門清，你們想買新房還是二手房？我找人幫你們打聽。”
“你買房子了？”張叔疑惑中夾雜着興奮。
徐師傅再次插話：“這車也是卜旭的。”
……
六室四廳的房子。讓張叔一家看傻了眼，加上那輛據說價值50萬的豪車，張萬羣有些皺眉，不免擔心卜旭走了邪路。
卜旭笑着解釋了賭石的事情，張萬羣聽不懂這些話，但是他看過電視上的尋寶節目，知道翡翠很值錢。
“放心吧張叔，毛料都是正規渠道買來的，都有發票，賣出去的玉石也賣給了熟人。”類似的話卜旭說過幾次了，倒也順手。
“毛毛，可不敢走歪路。”張叔叮囑道。
“放心吧，張叔。”
卜旭叫來劉祥，說了張叔要買房的事，讓他幫着留意。
劉祥簡直要樂傻了，這樣的老闆哪裡去找啊，不但允許自己搞副業，還幫着拉客戶。
不過劉祥是有專業素養的，趕緊收拾心情，認真的詢問張家的訴求，得知對方想買地段好一些的二手房，劉祥更開心了。
二手房纔是他的專業領域，新房的話，他完全無法涉入。
劉祥當然不會忘記中介費的事情，謹慎的做了提示，張萬羣倒也知道這個規矩，爽快的表示同意。
張叔還帶來了收購糧食的消息，表示麥子、黃豆和小米已經到位了，就放在野味館的倉庫，這讓卜旭放心不少。
正事談完，卜旭帶上張叔一家，去商場逛了一圈，給田雨買了一身新衣服，想給張叔張嬸也買一些，卻終於沒如願，這夫妻倆太執拗了。
買完衣服已經4點多了，卜旭陪着張叔一家在護城河周圍逛了逛，直到夜幕降臨，又安排了一餐豐盛精緻的晚宴。
張叔喝了些酒，不知怎麼就長吁短嘆，張嬸甚至掉了幾滴眼淚。
卜旭心裡也酸酸的，表明上依然努力維持氣氛。
飯後已經晚上8點多了，卜旭提出安排酒店住下，張萬羣卻執意回家，卜旭只好拜託徐師傅相送。
其實卜旭的心裡也亂了，張叔和張嬸的舉動，讓他想起了逝去的父母，心裡隱隱作痛。
他沒有堅持到收攤，10點鐘的時候，就離開夜市，在1號樓的天台打坐，很快就物我兩忘，心頭一片空明。
不知道過了多久，卜旭感覺到臉上涼涼的，他從打坐中醒來，發現空中灑落着零星的雨絲。
長身而起，站在天台上極目望去，城市的霓虹依然閃爍，路燈漫射出團團光霧，把細細的雨絲照耀的晶瑩剔透。
卜旭從來都不知道，簡單的雨絲竟然有這樣純粹的美，稍一琢磨，明白這是自己目力極佳所帶來的福利。
想看看時間，卻發現手機沒電了，卜旭繼續站在天台遠眺一陣，直到衣衫漸漸溼了，纔回到住處，上牀休息。
……
同一時間，樊子薇也在看着窗外的雨絲，她今天值夜班，上衛生間的時候，卻發現外面下雨了，這讓她的心情更加壓抑起來。
走廊裡有微微的腳步聲，樊子薇收拾心情，出了衛生間，一個人迎面快速走來，樊子薇避之不及，接着就感到一隻手在自己胸前迅速拂過。
定睛一看，是急診科的一隻小醫生。
“你是不是以爲老孃怕你！”樊子薇甩手就是一巴掌，抽上了小醫生的臉。
“你這人怎麼這樣，開個玩笑都不行？”小醫生捂着臉，語氣有些惱。
“開玩笑？你怎麼不回家摸你娘？怎麼不摸你姐？我警告你，再有下一次，老孃剁了你的爪子。”
樊子薇說完，擡手又扇過去，小醫生這次有了防備，趕緊躲過，一溜煙跑掉了。
樊子薇的氣勢瞬間垮了，呆呆的站了幾秒，眼淚出來了。
單戀加失戀，樊子薇覺得，自己怕是要在眼淚裡浸泡一段日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