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過來的尹天嬌臉色出奇的冷靜,但也從未有過如此之白,看着眼前的莫師言,其終於發覺對方不對,因爲此刻的莫師言身上已然多了一絲陰暗,這種陰暗並不是魔性,反倒是如同那些在躲在暗處謀事之人。
“爲什麼?”尹天嬌的話冷,但其心也是在變冷。
“十年前,師父他在危難之時請出了天機劍,可謂是挽救衆生於水火之中,雖如今其已經入魔,但其功績卻是世間盡知,如今若是這消息若是傳出去,非但師父一世英名盡毀,就算是玉虛宗的聲望,也將受到不小的打擊,因此,本座代表玉虛上下向小師妹請求,勿要說出真相!”
尹天嬌的身軀不由的倒退了一步,看着眼前的莫師言,其心中突然涌現出一股悲意,這股悲意,並不是爲天怮,也並非是爲了莫師言,甚至不是爲了死去的陸不名。
只有此刻,其才深深的察覺到,此刻的宗門,竟是如此的可怕,與其心中的那聖明的正道相距竟是如此之遠,這,真的是正道所在嗎?若是,爲何比魔教更加無情?
扭曲事實,抹殺無辜,只爲了一個名聲,但這名聲,真的如此重要嗎?
尹天嬌臉色蒼白,失魂落魄道:“師兄,弟子尚在閉關之中!”
言罷,尹天嬌不看莫師言的臉色,轉身而去。
“唉!”
月光之下,莫師言的身影如此的光鮮,卻有如此的陰暗!
沒有人注意到,那天機劍上,有着一絲血跡,而這血跡眨眼之間便滲入劍柄之中,而這之後,天機劍的光芒完全消失。
恨滔天的怒焰在心中燃燒,天怮已然忘卻了所以。
此刻其腦海裡只有一句話:“師父死了,我要爲師父報仇!”
道明真人雖是知曉,天怮的身影已然近在咫尺,只是,天機劍之傷,雖是未曾要掉其性命,卻也令其受傷不輕,再加上長時間的奔跑,其傷勢更加嚴重,若不及時治療,怕真是有着性命之危!
然而,便是在此刻,一道黑影迎面而來,周身那嗜血的氣息,就算是道明,也是微微心驚。
道明真人心中戒備,速度不由的一慢,而便是在此刻,恐怖的劍芒在身後呼嘯而來,驚人的殺氣如狂風暴雨一般席捲而下。
“給我去死!”
天怮的聲音沙啞,但其中的恨意,卻是令人聞之色變。
道明真人當下駭然,顧不得狼狽,身軀暴退。
“轟!”
幾十丈的劍影落在地上,一股狂風瞬間肆虐,霎那間,飛沙走石。
道明真人神色大變,此刻,其已然發現,天怮的境界已然是有着太清之境,若是在平時,或許其並無畏懼之意,但此刻其重傷之下,怕是不是對手!
“天怮!”
對面之人似乎也是認出了天怮的身份,但這一聲喝,卻是令道明轉憂爲喜。
聲音之中,毫無掩飾,那股憤怒在道明看來是如此親切,連帶着,這聲音也是無比的悅耳。
“對面
的朋友,可否幫老夫擋住此人,日後必有重謝!”道明心中微微計較,不由的喊道。
“羅煞!”
聽到這聲音,天怮一顫,也是微微恢復了神智,不由的失聲道。
便是在此刻,那道光影一閃落下,血紅的長袍,泛着魔焰的黑刃,以及那一臉的桀驁之色,不是羅煞,卻又是何人。
天怮未曾預料到在此處遇到羅煞,心下不由的一緊,當下戒備了起來。
看到天怮的反應,道明真人頓時心中大喜,顯然,二者有着矛盾,但無論如何,對於自己都是有着莫大的好處,而且,羅煞之名,其也曾記得,陰煞教屠老鬼的弟子,只是不知道修爲如何。
道明的心中的計較羅煞與天怮二人俱是不知,只是,道明未曾注意到,當聽到其自報名號之時,羅煞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鬱,旋即被一種狂喜所掩蓋,但下一刻,卻又恢復了平靜!
天魔泣血刀魔焰燃起,羅煞傲然而立,持刀站在天怮的對面。
看到羅煞的反應,天怮眉頭大皺,想到夜無殤所說的話,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只是,心中的怒火已然燃燒,其根本沒有放過道明真人的打算,因此,不由的喝道:“羅煞,我今日不欲與你爲敵,你讓開!”
看着對面的天怮,羅煞的目光突兀的一亮,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低聲道:“氣血虛浮,天助我也,天怮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重傷之下,竟然遇到了我!”
天怮身上的傷勢,看似不重,但卻瞞不住一般的高手,尤其是羅煞之流,其以人血祭器,對人身體的氣血自然極其瞭解,天怮身上的傷,自然瞞不住他。
羅煞的話語,令天怮的臉色瞬間陰沉。
此刻的天怮,傷勢雖不重,但對上羅煞來說卻是不佔絲毫優勢,羅煞這人,即使在其全盛之時,也是要小心對待,否則都是會有危險,更何況是此刻,其體內的法力,已然只剩下三成左右,自己自然毫無一絲勝算。
然而,看到不遠之處的道明,天怮心中又不甘心放棄。
毫無疑問,若是道明全盛之時,自己斷然不是對手,此刻,乃是除掉他爲陸不名報仇的大好時機,若是錯過這一次,下一次機會不知何時方纔能現。
深吸一口氣,天怮臉色冰冷無比:“如此說,你是不準備讓開了!”
羅煞不爲所動,臉上反而流出一絲玩味之色的看了一眼道明真人,繼而道:“天怮,若此刻,若是我要殺你父親,你會不會讓步,而此刻,你要殺的人,卻是我父親,我又如何會讓開?”
早已知道此事的天怮臉上沒有絲毫驚訝之色,反倒是一旁的道明真人不由的愕然,看向羅煞的眼神,充滿了疑問。
“你剛纔說,你是……我兒子?”原本因重傷而臉色蒼白的道明真人,此刻卻是因這句話臉上多了些紅潤,那顫抖的身軀,以及迫切的目光顯示着其內心的激動,“你娘她叫玉茹?”
羅煞點了點頭,但卻是沒人注意到,其臉色冰冷的可怕。
“兒子,你真是……我兒子?快,讓爲父……看看,快讓……爲父看看!”
這一刻,道明真人似乎極爲激動,竟是高興的有些語無倫次,而其身影,更是一晃之下出現在羅煞面前,速度之快,竟是令天怮都不由的爲之皺眉。
“像,果然像,你長的果然像玉茹,孩子,我終於找到你了!哈哈……”
便是此刻,道明真人的笑容瞬間僵住,同時,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飲血之聲瞬間傳出。
道明真人低頭,看向插在自己體內的黑刃,目光之中滿是不可思議。
“爲什麼?爲什麼?我可是你父親,親生父親啊!”
道明真人失聲大喝,似在怒喝,似在質問。
此刻,天怮也是呆住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剛剛相認的父子,竟是上演瞭如此一幕,如此大逆不道的一幕。
羅煞的臉色陰沉,同時一股嗜血的氣息在其身上醞釀,只是其並未擡頭,而是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身軀再微微顫抖。
不是害怕,不是發抖,是在笑,羅煞在笑,因爲笑,其身軀顫抖。
這笑是如此猙獰,在其擡頭的那一刻,便是天怮也是嚇了一跳,羅煞的那一雙眼,在此刻,竟是被一股濃重的怨毒所充斥,那股怨毒之濃,比之冤死的惡鬼也是不遑多得。
“爲什麼,你問我爲什麼?”手中的長刀一擰,旋即從道明體內抽出。
道明吃痛,不由的一聲冷哼。
“你也配喊孃的名字,就憑你?五十多年前,我和娘在雪地裡瑟瑟發抖之時你在那裡?當娘病重,沒錢救治而死之時你又在哪裡?當我眼睜睜的看着孃的屍軀被野狗吃盡,只剩下骨頭之時你又在哪裡?當我捱餓,因跟狗搶食而被暴打垂死之時,你又在哪裡?”
羅煞怨毒的質問道,聲音之大,猶如雷鳴,一時間,道明真人竟是癱坐在地,但羅煞的質問似乎並未完:“娘在臨死之前,方纔告訴我,我的父親乃是玉虛宗掌教堂堂的玉虛宗掌教啊,但我們娘倆,卻是成爲了沿街乞討的乞丐!”
羅煞盡情的宣泄着,這一刻,他的恨,他的怒,隨着其質問都慢慢的爆發出來。
緩慢的深處右手,羅煞將那血紅的長袖擼起,只見,其手臂之上,一道道猙獰的傷口模樣駭然,林林總總,怕是不下於上百道。
“知道嗎?這些傷口是我親手所砍,每當想起你對我們娘倆的殘忍,我便在自己手上砍上一刀,而每砍上一刀,我對你的恨意也是越見加深!”
究竟是多恨一人,方纔能以自殘的方式來記住這仇恨,時刻不讓自己忘記?
此刻,天怮頓時明瞭羅煞爲人爲何如此的狠毒,爲何連自己的師父都可以痛下殺手,因爲其最恨最想殺之人,乃是其生父啊,在此前提之下,又有何人殺不得?
道明真人面目扭曲,不知是因身體的疼痛亦或是因爲心中的疼痛,但其目光,卻僅僅的盯着那張猙獰的臉,已經入魔的他,雙目之中竟是有着些許慈愛之色流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