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晚膳杜鵑是在坤寧宮用的,正元帝和太子都在。
席間,杜鵑得知太子妃已定爲王澄,十二月十八大婚。
另外,還有兩個側妃,分別是鄭六姑娘和鎮遠公府的宋姑娘。
“欽天監已經爲你選定大婚日子,定於明年三月一日。”正元帝看着孫女道,“正是春暖花開的日子。一應事務朕已經交與勇親王主持。”
杜鵑忙道:“謝謝皇爺爺。”
一面心裡想,明春就能回山裡了。
炎威太子看着她,想起下午聽見她對王澄說的話,心裡很傷感——這個女兒太通透,明明他有那麼多女人,她卻怕他身邊沒有貼心人。
她這一嫁,又要回那山裡去,便是他也不能輕易得見了。
這一晚,他很沉默。
接下來的日子,宮中爲了迎娶太子妃忙碌起來。
加上年關將近,各處來京進貢朝賀的,絡繹不絕,京城和皇宮都呈現一派熱鬧繁榮景象。
在這熱鬧中,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掀起一小簇浪花,跟着就無聲無息,被接下來的太子大婚、迎新年、靖安郡主大婚給壓下去了。
這便是秦嫣的婚事,順親王——已經恢復親王爵位了——到底還是對昝尚書暗示,說要送女兒去城外皇家尼姑庵。
他也不是威脅,秦嫣如今真是高不成低不就。
她先在皇宮落水,鬧得沸沸揚揚,接着又驚馬,誰敢娶?
有想攀附權貴的想娶。順親王又看不中。
只有昝家,正好在他圖謀範疇之內……
昝尚書卻也一直在想主意,他提出要昝虛極娶秦嫣。
順親王一愣,這主意雖好,只是對秦嫣卻不利。誰知將來昝虛極會對她有沒有芥蒂?還有,嫁給昝虛妄名正言順,嫁給昝虛極卻像是逼迫昝家一樣。別看昝尚書提親很誠懇,真要他兒子娶秦嫣,只怕就要懷恨在心,所以他拒絕了。
昝尚書便去叩見正元帝。
正元帝不知怎麼想的。居然同意了這樁婚事。
爲示皇家胸襟,他表示秦嫣進門後,與昝虛妄原配不分大小,平等相對。可大靖根本沒有平妻一說,秦嫣其實還是妾。爲了不丟皇家威儀。他便封秦嫣爲榮福郡主。
郡主進門,誰敢當她是妾?
孔少師聽後跌足嘆道:“荒謬,荒謬!”
因此覲見皇帝,說此事亂了綱常。
正元帝反問他,可有好主意解決此事。
孔少師啞口無言,他還能幫秦嫣做媒不成?
心裡氣憤不已,覺得最近朝廷好些事都亂了。
這且不說,且說榮福郡主十二月十四成親那日。也是風風光光、熱熱鬧鬧的八人擡花轎出了王府,迎進昝家。
昝府,新房內富麗堂皇、喜氣盈盈。龍鳳紅燭明晃晃照着,昝虛妄站在喜牀前,揭開紅蓋頭,看着身着鳳冠霞帔、大紅喜服的嬌媚新娘有一剎那恍惚。
他做夢也沒想到,今生他會成親兩次。
妻子健在,成親兩次!
是的。昝家是以正妻之禮迎榮福郡主進門的。
雖然早已經見過秦嫣,他還是爲她的美麗驚豔。
在此之前。他也聽說過秦八姑娘的名聲;可是,自從靖安郡主進京後。這名聲就再也沒起來過。
如今他對着這美豔無雙的女子,心裡沒有歡喜。
眼前閃現一個安靜的女子身影,那是他的妻子曹氏。
他心裡猛然一縮,疼得扯了一下。
真是奇怪,他怎麼這樣多情起來了?
就算沒有榮福郡主,他以前也是納妾的。
他有兩個妾,納得理所當然、心安理得。
可是今天是怎麼了?
不期然的,他又想起靖安郡主,那個黃杜鵑。
她是那麼不同。
當初他去拿她,她大咧咧走進黃家院子,跟他臉對臉冷笑“你們兄妹倆很像。長得像,行事方式也像。”
“……你說,要是我有個比你更厲害的哥哥或爹,就憑你的所作所爲,他們能繞過你嗎?”
“你們在這騷擾百姓好些天,給錢了嗎?”
“按什麼價給的?……”
“我沒本事逃走,自殺的本事還有的。惹火了本姑娘……”
“我還有一句話沒告訴你:這年頭,光拼爹孃還不行,爹孃再有本事,也不如自己有本事;家世再好,也比不上自己好。這會子你喊爹,昝巡撫就算駕着筋斗雲也來不及救你了!”
家世再好,也比不上自己好!
她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這句話,居然就那麼從幾百官兵的手下逃走了。
那一次,他險些丟了性命!
然他的妻子不是靖安郡主那樣的人。
她溫柔善良、賢淑柔弱。
她以他爲天,從不會反駁任何事。
如今,這天被烏雲遮住了,她的生活將暗無天日。
她是那麼溫柔,從知道這件事起,沒說一句抱怨的話,甚至沒有表現出悲傷和不甘。每天每天,她都柔聲細語地教導兩個兒子,看不夠似的陪着他們。
沒有任何人逼迫她,她卻像凋謝的花兒一般,日漸消瘦。
照這樣下去,不用多久,她就要給眼前的郡主騰位置了。
他一直以她的天自居,眼睜睜地看着卻沒有任何辦法。
忽然他又想起黃元,當初寧死抗拒他的情形。
他彷彿被打了一個耳光——
那對明晃晃的龍鳳喜燭,還有新房裡的一切,都彷彿在恥笑他,恥笑風水輪流轉,如今他也嚐到被人逼迫的滋味了。
他便輕笑,盯着眼前女子。
他粗暴地扯去她的衣衫,將她扔到牀上。百子千孫帳幔一放,遮住一牀春意。就是這春風來的猛烈了些,也不大解風情,倒像外面凜冽寒風。
秦嫣看着身上冷酷的男人,毫不憐惜地衝撞她。疼得眼淚直滾,心裡卻很滿意,因此死死咬牙忍住。
她覺得男人就該像這樣。
昝虛妄長相英俊不說,難得的是身上有一股英氣,還冷酷剛硬,比少年張圭和林春更成熟。只因他目前地位還低。若是將來官位加身,定然威儀出衆。
有她輔助,這一日不會遠!
心裡想着,不免對身上的男子生出一絲微妙的感情。
這是她愛戀張圭多年來,頭一次對其他男人生了情意。
然他悶聲不吭地揉搓她。一次又一次,如狼似虎,她便有些受不住了。
她先還以爲這個男人貪圖她的美貌,貪新鮮,因此心裡得意;可是等他連續折騰了她三四次,還不肯停歇後,她看着他猙獰的面孔發怒了——她其實很聰明,一點不笨!
“昝虛妄。你敢這樣對本郡主!”
“哦?郡主以爲我該怎樣對你?是不是將你丟在房中不理,去我那原配房裡歇息纔算愛惜你?或者,乾脆去侍妾的房中?”
“混賬!你放開我!”
昝虛妄停了下來。盯着她寒聲道:“在昝家,你只是我的女人。再敢罵夫君‘混賬’,明日便請大伯孃進宮面見皇后娘娘!”
秦嫣軟了下來,含淚道:“求求你,我好疼!”
昝虛妄看着她,慢慢地直起身子……
次日一早。新婦給長輩獻茶的時候,昝夫人看着榮光煥發的榮福郡主。再想想面色萎黃的侄媳婦,暗自嘆了口氣。
待秦嫣回房。便是姐妹相見。
雖說不分大小,但按禮曹氏是要拜見郡主的。
兩個侍妾就更不用說了。
曹氏見了高貴美豔的榮福郡主,單弱的身子更加弱不禁風了。
她強撐着,含笑上前拜見,神情並不見一點惶恐,或自卑。
她也是大家出身,即便在郡主面前,行止也無差。
而秦嫣看了曹氏那瘦巴巴的樣子,徹底放下心來。
她對曹氏很客氣,還沒跪就立即叫起,拉着她問長問短,十分親切,彷彿和她一見投緣;對那兩個妾,她的態度就不同了,主母威儀盡顯。
長於王府的她,做這些自然駕輕就熟。
曹氏見了,微微垂眸。
新婚三日後,昝虛妄歇去了曹氏房中。
曹氏正在桌邊教兩個兒子讀書,見他來了忙起身。
昝虛妄過去坐下,抱起小兒子,握住他小手教他寫大字。
然才一會,就有秦嫣的丫鬟來報,說郡主覺得身子不大爽快。
昝虛妄對曹氏道:“我去一下,一會就來。”
曹氏起身送他,道:“外面風寒,夫君去了就不用過來了。”
昝虛妄猛然回頭,瞪着她嚴厲道:“她過她的,你過你的,做什麼這樣怕她?”
語氣很憤怒,彷彿怒其不爭。
曹氏愕然,看着他不知所措。
昝虛妄望着她柔弱單薄的身子,頹然轉身大步去了。
她,不是靖安郡主,不是黃杜鵑!
來到秦嫣房中,她當然沒什麼事,不過是身子倦怠。
倦怠的緣故,只有昝大少爺自己知道。
可是他不願縱了她,因此問了兩句就要走。
秦嫣就流下淚來。
昝虛妄看着她,目中寒光一閃。
這是要轄制他?
仗的是誰的勢?
順郡王嗎?
這就是靖安郡主說的拼爹拼娘拼家世?
他冷笑,揮手命丫鬟們都出去,然後上前一把將秦嫣從牀上拽起來,左手捏住她下頜,低聲嚴厲道:“在昝家,你最好安分些,別耍這些手段!你想跟我擺郡主架子?可別忘了,你爹可不是太子!”
說完,狠狠摔手。
秦嫣懵了,愣愣地看着他。
昝虛妄也毫不相讓地看着她。
好一會,秦嫣才認真道:“昝虛妄,這門親雖然不是你情願的,也不是本郡主情願的。別忘了,是你衝撞了本郡主。如今本郡主無奈嫁入昝家,自然一心一意待你。將來你不會後悔的,本郡主定能給你帶來想不到的榮耀!”
昝虛妄愕然,看着她直想笑。
但他沒笑,冷冷道:“榮耀先不想,你別給我惹麻煩纔好!”
說完轉身就出去了。
在往曹氏院子去的路上,他還在想,秦嫣到底哪來的自信。
她以爲她是誰?
便是靖安郡主那樣厲害的人,也不曾有這樣大的口氣。
她可是真真切切憑自己的本事殺到京城來的。
而秦嫣,不管有什麼大志向,這一出手就把*利用上了,還指望她能有什麼高妙後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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