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口,忽聽杜鵑喊“小寶哥哥走好了。你跟爺爺說,等我爹回來,我就叫他去奶奶家。還有,跟奶奶說,我跟姐姐昨兒都累着了,到現在胳膊還酸得擡不起來呢,沒法過去幫忙煮飯。”
小寶站定,回頭,深深地看了杜鵑一眼。
杜鵑覺得他好像在說“你能耐,哥佩服你!”
她笑得越發燦爛了!
哼,妹子還有更讓你佩服的時候呢,等着瞧好了。
轉身回廚房的時候,聽見娘房裡很安靜,沒聲音。
想來娘和林嬸子應該聽見剛纔的事了。
杜鵑也不管,哼着歌兒回到廚房,坐下來,長出一口氣道:“好了。打發走了。”
黃雀兒抿嘴使勁笑。
杜鵑又剝了幾個青蒜,見黃雀兒還不吱聲,忍不住開口道:“要笑就笑出來。這麼憋着不難受?”
黃雀兒白了她一眼,道:“瞧把你能的!”
杜鵑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道:“錯!我其實一點都不能。我跟你說,大姐,能不能的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你心理要強悍。”
黃雀兒疑惑地問:“心理強悍?”
杜鵑鄭重點頭道:“對!就是甭管旁人說什麼,你都別生氣。這是最重要的。第二重要的是,你要是能把他給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那纔是真本事!”
黃雀兒將信將疑道:“你聽奶奶說話,能不生氣嗎?”
杜鵑點頭道:“生氣。可聽多了就不當一回事了。”
說着,她忽然想起前事,忙道:“不說這個了。我先前跟你說的那個事,我跟林春想了個主意……”
把跟林春和夏生商議的主意說了出來。
黃雀兒就沒了之前的羞澀,小臉繃着,有些緊張。
杜鵑問:“姐,你下定決心了嗎?怕不怕?”
黃雀兒搖頭,輕聲道:“我不怕。我也想好了,就……就嫁他。我……我肯定能把日子過好。我不會跟娘一樣的。”
杜鵑點頭道:“那就好。這兩天姐你別多事。捱到我跟娘走了就好了。不過我可要提醒你:到時候你可千萬別退縮。你既然答應了,這事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也不是咱黃家一家的事了,這事牽扯到好幾家呢。”
黃雀兒用力點頭,道:“我曉得。我不怕!”
說定後,杜鵑就給她加油鼓勁、鞏固心理。
“雖然說大頭伯伯小氣,可是夏生哥哥卻不像咱爹那麼老實,他厲害着呢。他跟大頭伯伯一樣,又顧家,又護短。所以說。大姐你完全不用擔心。你瞧大頭伯伯那樣一個人。對林嬸子多好!是吧?所以我想。你嫁去了,夏生哥哥肯定也會對你好的。”
黃雀兒聽了很歡喜,臉上又泛起了紅暈,聲如蚊蚋道:“他是這樣的人。”她覺得妹妹說得很對。越發堅定了信心。
杜鵑又反覆交代了她一些事,並囑咐她這兩天好好想清楚,看可還有什麼遺漏的事,是她沒想到的,趁早說出來,晚上三姐妹商量。
是的,杜鵑把小黃鸝也算上了。
不但算上了,這個小妹子要派大用處呢。
黃雀兒認真點頭。
姐倆只顧說話,那一堆青蒜和韭菜一直也沒擇完。
大頭媳婦和馮氏閒話了一上午。看天不早了,便告辭回家煮飯。出來後,沒見黃雀兒兩姐妹,便朝廚房招呼道:“雀兒,杜鵑。在煮飯了?”
杜鵑聽了忙道:“噯,還沒呢。在摘菜。嬸子走啦?”
大頭媳婦道:“走了。回家煮飯去了。我是沒你孃的好福氣的。一頓不燒飯,就要餓死人了。”
杜鵑聽了好笑道:“嬸子今兒就別回家了,就在我家吃。我保證餓不死人。”
屋裡的馮氏和外面的大頭媳婦都笑了。
大頭媳婦道:“餓不死人,也要吵翻天!”
說着回家去了。
黃雀兒微笑聽着。
心裡彷彿對剛纔說話的那個人感覺不一樣起來。
要是……成了的話,那就是自己將來的婆婆呢。那她就要去隔壁幫人煮飯了。
想到這,心裡涌出新奇的感覺,很不習慣。
這一天,她因揣着心事,又緊張,又期盼,還害羞。
她忽然害怕起來,不敢出門到院子裡去。
可屋子和院子連着,不出去是不可能的。
每當她不得不到院子裡倒水,或者晾東西,那心裡就跟揣了只小鹿似的,砰砰跳,低着頭慌慌張張地,也不敢朝隔壁瞧,又生怕聽見那熟悉的叫聲“雀兒”。
而隔壁夏生則恰好相反,覺得坐立不安。
他不時跑到院子裡對黃家看。
一是生怕黃老爹和黃大娘帶着一幫親戚來商談黃雀兒的親事,又或者叫人來喊黃老實去那邊議親,二是想看看黃雀兒。
林春見夏生這樣,忙把他喊進屋,跟他仔細合計,晚上要如何跟爹孃說這事。
若又想起緊要關鍵,林春便要去黃家告訴杜鵑。
夏生也要去。
林春停住腳步道:“二哥,你這時候不能去。男女大防你懂不懂?你要害雀兒姐姐被人說閒話的。”
夏生鬱悶極了,大家平常都大大方方的說話,怎麼現在這樣鬼祟起來?
他便不服氣地問:“那你呢?你不是男娃?”
林春兩眼望着屋頂道:“我才十歲。你都多大了?”
夏生氣呼呼地說道:“不去就不去。那我幹什麼?”
林春皺眉道:“二哥,你事兒多着呢。就沒事了,你就不能練練臂力?再不然把我教你的功課溫習一遍。你可別不當回事,這石匠靠得就是力氣,還要巧勁兒,你不練那手腕力氣,將來怎麼當咱林家的開山石匠祖師爺?”
夏生道:“我可沒說要當祖師爺,是你說的。”
林春道:“你自己就不想當?真沒出息!”
夏生道:“好了。我練就是了。你快去!”
林春就拿着兩張紙跑去隔壁找杜鵑了。
兩人嘀嘀咕咕一陣,然後林春回來。
隔不一會,杜鵑又跑到林家來,跟林春和夏生說自己新發現的漏洞。如此這般交代兩人一番。
就這樣,林春和杜鵑在兩家之間來回穿梭,不斷修正完善計劃,彼此都越來越有信心了。
傍晚的時候,杜鵑正在林家跟他們兄弟商議,忽聽外面喧譁的聲音,是挖筍的人回來了。
杜鵑急忙道:“快!你爹和我爹都回來了。”
林春沉着道:“別慌。就看我和我哥的吧。”
夏生也道:“杜鵑你回家去。先從我家開始。你們別急。”
杜鵑也顧不得挑他的毛病了,道:“嗯,我不急!”
可說真的,她還真有點着急。再不像上午那麼鎮定了。
這事的後果。她……其實也無法預料。
跑出院子。就見村路上來了一羣人,黃老實、林大頭等人都回來了,揹着竹簍,挽着籃子。
小黃鸝見了她。飛快地奔過來抱住她腿,笑道:“二姐姐,我們抓了竹鼠,還挖了許多竹筍呢。”
杜鵑也十分高興,笑道:“你們還能抓竹鼠?肯定是秋生哥哥他們找到竹鼠洞的。你們就幫了一下忙,對不對?”
黃鸝很實誠地點頭道:“對!”
冬生也得意地說:“兩窩竹鼠,都是我大哥找到的。”
秋生聽了十分高興,道:“杜鵑,今兒你可說錯了。是老實叔先說,這些竹子怎麼死了,我才覺得那下面有竹鼠洞。所以說,老實叔也是有大功勞的。”
杜鵑就笑了:“那是歪打正着。”
說笑間,衆人各自歸家。
黃老實分了一隻竹鼠。還挖了一簍子竹筍。
將這些東西倒在院子地上,看着三個閨女和媳婦滿臉歡喜的模樣,老實爹覺得很充實、很幸福。
“雀她娘,剛纔碰見老二,說爹叫我過去一趟。這竹鼠你殺了吧。”黃老實道。
杜鵑聽了一驚,和黃雀兒交換了下目光。
腦子迅速一轉,急忙上前道:“爹,急什麼。你抓了這竹鼠,能不送些給爺爺奶奶?那怎麼成!我看這樣,爹把這竹鼠殺了,剝了皮,剁一小半帶過去。正好親戚們在,爺爺奶奶見了準高興。”
黃老實一聽也對,就道:“那好。殺了再去。”
馮氏聽了緊閉嘴巴,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她是聽見跟公婆有關的事就心煩,可是又甩不開。再煩,也知道杜鵑說的對,因此便默認了。
一家人就忙起來,老實爹殺竹鼠、剝皮;馮氏母女剝筍,黃雀兒準備晚飯。
一時忙好了,老實爹剁了一條竹鼠腿,用個草繩繫着,就要去爹孃那。
杜鵑忙站起身道:“爹,我陪你一塊去。”
黃鸝也道:“我也去。”
馮氏板臉道:“都去幹什麼?黃鸝,你瘋了一天,還不累?腿不酸?天黑了還要跑?擱家待着,晚上洗澡換衣裳!”
杜鵑便笑道:“黃鸝不去了,我和爹去瞧瞧。”
馮氏聽了十分狐疑。
杜鵑一向不喜去爺爺奶奶家的,今天肯定有事,她便不攔阻了,反正這個閨女做事有分寸的很。
老實爹絲毫沒多想,以爲閨女就是想跟自己逛一趟,因此道:“要去就快走。天黑了呢。”
杜鵑上前攀着他手臂,一邊往外走,一邊笑道:“今兒十四了,月亮圓的很呢。爹,咱們走快些。去那要是沒事,早些回來,我做竹鼠燜筍給你吃。爹,你今兒累壞了吧?”
黃老實心裡暖融融的,笑道:“爹不累。這點事算什麼。還不跟玩一樣。”
杜鵑又問他抓竹鼠的經過。
老實爹就興致高昂地說了起來。
父女兩個說說笑笑的,就到了杜鵑奶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