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叔孫嬸託人捎來的信上說的詳細,米家的地分了之後,分到大妞家的兩畝地還未到孫家人手裡,就被衛春花和衛大莊佔了去,現在大妞自家的那兩畝地連着她佃來的三畝,因種的東西都清理了,也都叫衛春花佔了去。
現下是九月中的天氣,正是莊稼要成熟的時候,可是已有一個多月未下雨了,村中那條溪流早就乾涸,地裡正鬧着乾旱。幸好大妞挖在屯南的水塘裡蓄了許多淡水,兩畝地三十多個水池子,足夠屯裡大半農戶把地澆一遍的,起碼能保得住大半的收成。
可衛春花卻夥同了衛大莊,以姑母的名義將整個水塘霸佔住,來取水的農戶每人要付錢才能給地裡澆水。農家人,整日種地做活兒手裡的都是血汗錢,哪捨得爲點水再花錢,可不花錢又要眼睜睜瞧着地裡的莊稼無收,真是叫人痛苦的選擇。
至寫信時止,屯裡已有幾戶人家付錢澆了水,其他的農戶們都還抱着希望的等待着,孫家也沒捨得花這個水錢,只希望能降場雨,以保得住地裡的莊稼。
“不知恥這是想要尋死啊”大妞看完信,將手緊緊的捏住,咬牙切齒的道。這衛大莊,都跟他斷親了,竟然還能通過衛春花來造作,家裡七畝肥地都叫他佔去了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還佔住了水塘收起錢來了,他倒是挺會尋財路
孫大倉也帶着氣的將信紙拍在桌上,擰着濃眉:“這衛家兩姐弟,實在是太過分了。屯兒裡逢着大難的時候,竟然趁火打劫,搞起了這個。永武叔跟光宗叔到底在做什麼,竟就這麼由着他胡來?”
“她是我姑母,我不在家,東西她說了算,那也是合情合理,光宗叔有啥法子哩?難道要硬搶硬奪?”大妞沉了沉面,緩緩在小木凳上坐下來,心裡暗暗的做了個決定:“不若,我們回去一趟罷?”
“回去?”大倉擡了擡眼皮,輕輕的點點頭:“我也正有這想法哩。”上次與大妞一起回小壇,大倉就想順腿回趟家裡,也順便解決一下衛家的事情。只是當時大妞不願回去,他也只好做罷。如今這乾旱的事已經火燒眉毛了,即然大妞決定要回去,他自然是願意的。
只是大倉還有十來天便要動身去京城,現在抽身離開,怕是磚窯上忙不開。大妞已經想好了法子:“咱們明日天不亮就走,下午申時左右就能到屯兒裡。藉着個把的時辰,解決一下問題也就足夠了。入夜之後…我們不能宿在孫家屯兒,得趁夜趕回來。回程的時候就僱傭輛好點的馬車,在車上睡罷。這樣後天一早咱們就能回水韻,也耽誤不了什麼事。”這樣在孫家屯只是稍做停留,就算呂府在孫家屯兒安排了人,等到他們有所反應的時候,自已跟大倉已經在馬車上了。
“成,那就照你說的辦。”大倉點點頭,他也擔心着磚窯上的事情,這幾日正在緊張的培訓那幾個管事的,還不知他們能不能扛起這大梁。若只是離開一天的時間的話,那應該也出不了大問題。
兩人如此商量好了,又跟幾個小的仔細的叮囑了一遍。兩人走後,方子錚就是個大的,這一天的時間裡,要照顧好兩個小的,不要出什麼大漏子。他雖不願,想隨大妞一起回孫家屯兒,但畢竟家裡不能扔下兩個小的,得有人照顧,方子錚也就只好作罷了。
趁着天黑前,大倉又去了一趟磚窯,把事情仔細的交代了一下,纔回來。大妞早早的做好了晚飯,幾人吃過了,便早早睡下了。明日,天不亮就要起呢。
第二日,雞還未叫,天也黑着,大妞便跟大倉悄悄的起了,帶上事先備好的乾糧,便出門去了。有根跟子然還在睡着,方子錚一路將他們送至鎮口,提前僱好的馬車已經等在這裡了。大妞與大倉跳上車,與方子錚揮揮手,馬車便緩緩的開動。直到馬車沒了影子,方子錚才折身回了後果園村兒。這時候,雞纔剛叫。
時近夏末,天氣卻更加毒熱,又幹燥,久未降雨。不僅僅是孫家屯兒,整個雨澤縣都陷入了無水絕產的困境中,溪流河川本就水少,又在上游就被人攔起,待流至柳村兒時,就沒個水花兒了,到了孫家屯兒,整個溪流都是乾的。
孫家屯兒所有的地裡已經一個多月沒有澆過水,太陽又如此毒辣,田間的玉米桔有的甚至已經發黃了,只要日頭再毒一些,就要燃起來了似的,再不澆水,就真的要絕產了。
孫光宗已經往鎮裡跑了無數趟,但上游攔下的水也不多,就算人家願意放流,等淌到自已屯兒時也就不剩多少了,何況人家幾個村兒把這水看得比命還重,天天有十來個人在溪壩上看着,就算是孫水墨出面,都不管用。
上游的水下不來,孫家屯兒的希望就在屯南的那幾個水池上了。只要有水,哪怕是用肩膀挑着,能給莊嫁澆上水,能保住收成,農戶們也願意啊,可是衛春花帶着她家一家老小跟衛大莊家一家老小,日夜都守在水池旁上,不付錢,誰也別想動水。
這一日,被逼得無奈的衆鄉親們,都聚在屯南的水池旁上,屯長孫光宗,和屯兒裡選出的幾個代表站在水池前面,想與一臉不屑的衛家姐弟談一談。
衛家的姐弟氣勢很高,幾個領頭兒的在前面好聲好氣的說着話,一衆鄉親們都吊着心在後面聽着,另外那些像孫富田,邱嬸這種家中沒地或是家裡地全部佃出去了的住戶,則都聚在另一旁,瞧着熱鬧。
“不行,你說啥也沒用,光宗啊,你雖然是個屯長吧,可也得講理不是?咱們這是明碼標價兒的水,誰要誰就付錢,不想付錢,就別想美事兒,屯長也不管用~~”衛大莊得意的望着一臉青色的孫光宗。他這是頭一回在屯長面前這麼得意,在全屯人面前這麼揚眉吐氣,心中自然是高興得很,真像是浮在雲頭上一樣,飄飄乎乎的,舒服得緊。
“大莊,大家夥兒都是面朝黃土種地的,哪兒有那麼多錢買水澆地呀。”孫光宗耐着性子,好聲好氣的道:“都是鄉里鄉親的,這種困難的關頭,伸把手幫幫,大家夥兒都記住你的好,以後也多條路可走啊。若是大妞在家,她定會把水拿出來給大夥兒用。大莊,這是咱們全屯兒的大事,你可想仔細了呀。”
“喲我說屯兒長啊,這大妞都沒在這,你就知道她是咋想的啦?她一個小姑娘家拉扯着個弟弟伺候着這個家,容易嗎?如今有個能進錢的道兒,她不在,我這個當姑母的,不得替她把擔子挑起來了啊?”衛春花往前一站,掐着腰道:“她困難的時候也沒見你們誰幫過,現在誰也別想再來跟着沾光。想要澆水,那就拿錢,要不就等着地裡絕產吧屯長你是個當官兒的,大莊敬你怕你,我是個外村兒的,我可不怕你。你可別帶着這些人在這鬧事啊,我衛春花可不是啥好欺負的人。”
“喲,春花呀,我咋也沒聽說大妞在家困難的時候,你幫過啥呀?而且這回得的錢,最後也怕是進不了大妞的衣裳口袋吧?”旁上瞧熱鬧的邱嬸不冷不熱的調笑道:“大莊你也是,人家春花怎麼也算是大妞的姑母,鬧也就罷了。可是,人家大妞跟你卻是都斷了親的,你還跑來湊啥熱鬧?”
“我,我這是幫春花來了,幹大妞啥事,我又不是幫大妞來了。”衛大莊氣一短,梗着脖子道。
“大莊啊,要我說啊,你跟春花就別鬧騰了吧,人家大妞走時是把地跟水塘都託給了孫家的,如今你託着春花,將地要了過來,就不錯了。若還想霸住水塘,這可就有些過分了啊。”老孫頭在旁上吸了一口旱菸,一邊吐着氣一邊道:“你該知道,這是人家孫家不願跟你計較。不然,一封信到大倉那兒,大妞只要回來趟,你可就啥都撈不着了。”
衛大莊臉色變了變,扭頭望了望衛春花。
衛春花眼珠子轉了轉,將衛大莊往後扯了扯,上前道:“我也知你們是心急着地裡的莊稼,可也不能用我的水給你們把地澆了,你們美了,我的水卻沒了吧?這時候兒,我若是再想用水,上哪兒找去,是不是?我說孫大爺呀,你也甭把大妞擡出來壓我,她以爲我瞧不出來啊,無緣無故的就搬出去,不是犯了事兒,那還能咋的?現在就算你八擡大轎去擡她呀,她都不一定敢回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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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啦,就算她回來了,我是她姑母,我說話,她還敢不聽?”衛春花轉了個身,得意的直了直腰,自在的搖着手中的草扇:“都回吧,誰來也沒用,說啥也沒用,拿錢纔是正理兒。”
“誰來也沒用,說啥也沒用?姑母,你真是好不得意呀”大妞站在一衆鄉親身後,透過晃動的人頭,冷眼望着往這瞧過來的衛春花和衛大莊,漸漸張大的嘴。
月底了,這個粉紅再不投,可就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