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國邊關,七方小鎮。
夕陽西下,落魄的小街上,人們匆匆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家。街尾處,一個小蘿蔔攤上,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少年撐着頭,一點一點的向下落着腦袋。
“阿常,收攤了!”一箇中年婦女走過來拍了拍少年的頭,“睡睡睡,都快成豬了你!讓你娘知道又會揍你。”
少年迷迷濛濛睜眼,見是婦女,咧嘴一笑,“趙三嬸,只要您別說,我娘也不會知道的啊!……”
婦女挑眉,“你這死孩子,三嬸我好心過來叫你,你還說我打小報告了是吧!”
“不敢不敢……”少年趕緊搖頭,暗地卻揉了揉屁股,心道,上次不就是你去打小報告,害得我被湊慘了好麼!
少年收拾好了攤子,挑着擔子趕往鄉下的家。
夕陽灑在顛簸的路面上,少年眉目輕彎,整個人與在集上時的平凡完全不一樣了,氣質間便充斥着王者的風采。
曾經的韓漠,如今的平凡少年遙遙望了眼還看不到邊的小土路,微微嘆氣。
當初在七星塔上,他因爲一切被毀走投無路,滿心絕望憤恨的自爆。
本以爲再無見到陽光之日,不想幾日後竟醒來,發覺他到了一個少年身上。
少年因爲家裡窮,出來給富人家幹活,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小少爺,被那些把奴僕不當人的少爺們毒打了一頓,領回家去就快不行了。後來聽說是都嚥氣了,突然又活了過來,只是可能傷到了腦子,除了當時被毒打的一幕,記憶全都沒了。
他知道自己爲何會有被毒打的那一幕記憶,因爲少年的不甘心,他的憤恨,以及他想要報復的念頭。從成爲這人的那一刻,他便在心裡發誓,一定會爲從前的聶允常報了這仇!也不罔他代替了他的一切。
小路盡頭是一座木橋,過去就是他現在的家,跨過小橋,氣息瞬間內斂,面容也換上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眨眼間讓人不自覺窒息的王者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鄉村少年。
“娘,我回來了啊!……”放下擔子,聶允常朝屋裡喊道。接着出來一個滿面滄桑的婦女,端着一碟蘿蔔條和一碗米
飯衝他道,“今天生意怎麼樣?”
聶允常捏了捏半僵的脖子,嘆了口氣,“還是老樣子。”
七方小鎮位於邊關,荒遠落魄,平時除了來往兩國之間的商隊幾乎無外人。然而商隊也都在客棧吃現成的,便是囤積路途食物,也不會選擇蘿蔔這種又重又佔地方的食物。只有偶爾幾個人會買了拿在手上啃着玩。
聶大娘嘆了口氣,“這眼看就要過年了,你爹去打仗還沒個消息,就咱娘兩人,連點年貨都買不起。”
聽到打仗二字,正在吃飯的聶允常頓了頓,眸中劃過一絲嘲諷和冷意。
凰國當年逼死了他,不但折上了九大長老,還因爲武界動盪,被鄰國烈國趁虛而入,攻陷了十幾座城池。兩國從此形成了拉鋸戰,一直不斷戰爭。
也算是他們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只是……聶允常眉心一蹙,想到他那從到了這具身體上只見過半年就被強制性徵走了的爹,再看看眼前因爲擔心丈夫又常年幸苦勞作而滿面霜容的母親,心頭不由對凰國更添一份恨意。
吃過飯,他搶着把碗洗了。聶大嬸邊整理着蘿蔔,邊囑咐他道,“你這兩天千萬別到對面山上去。”
“爲什麼?”聶允常洗碗的手頓了頓,偏頭看向他母親。
聶大嬸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平時愛去那裡走走,但這兩天聽村裡人說那裡出現了不好的東西。村頭聶三家小崽子今天早上就在那裡嚇暈了,說是到現在都還沒醒,那可憐的娃呦……”
她唏噓一陣,又千叮嚀萬囑咐聶允常道,“你可千萬記住了,一定不許到那邊去!”
雖是答應了母親不去,聶允常在收拾好家務後又跑了出去。聶大娘氣的揮着根擀麪杖追出來,他老遠喊了句,“我去看看聶小包。”
聶小包便是暈迷的那個男孩,今年十四歲左右,平日裡跟聶允常關係不錯。到了聶三家,他正蹲在門檻上邊抽菸邊嘆氣,見聶允常來,磕了磕煙管指指裡面,“常娃子來了啊,快去幫忙勸勸你三嬸。都哭一天了啊!……”
聶允常答應着進了屋,聶三嬸在屋裡哭的死去活來,小包躺在牀上,看起來面色慘
白,要不是時而起伏的胸膛,真如死人一般了。
聶允常瞥了一眼,心頭咯噔一下。雖說到了一個完全沒有武氣的身體裡,但他當年到底是第一高手,這兩年也一直偷偷修煉着,立刻便看出小包這不是嚇暈了,而是被人取了命魂。
在這天雲大陸,除了武者以外,還有精神術師和煉魂師。精神術師憑藉精神力控制和攻擊別人,在天雲大陸數量不多,很是受人尊敬。
煉魂師在天雲大陸數量比精神術師還少,幾乎一國都沒幾個,但卻極爲人不齒。因爲他們是抽取別人的魂魄來練制增強自己實力的丹藥,或者直接吞噬別人的魂魄。
煉魂師因爲被人反感見不得檯面,一般都很陰險狠辣,手段也很殘酷。武者和精神術師都很不喜歡與這種人打交道。便是當年韓漠,也沒見過幾個煉魂師。
他皺了皺眉。聶三進來看了眼牀上的人,嘆口氣,拉起聶三嬸衝聶允常道,“你平時跟包兒關係鐵,擱這跟他說說話,我們出去整飯。”
聶允常走近牀前,小包面色已經有漸漸發青的跡象,他知道,人有三魂六魄,主命魂。如果三日之內命魂不歸身,小包將會回天乏術。
聶三夫妻的嘆氣和哭聲從窗外傳來,平時他和母親兩人難以度日時,他們一直都接濟着他家。
聶允常苦笑一下,雖然知道自己這情況最好離煉魂師越遠越好,但這事,他卻不能不管了。
對面的山因爲朝向,平日裡顯得有些陰冷,向來少有人去,如今出了這事,更是一個人都沒有。聶允常直直穿過山道,越往裡走,四周景色漸變。
從開始的低矮枯草木越來越深粗。到山拗裡時,四周已全是幾十年的老木。
聶允常眸子未擡,腳步一刻未停的繼續往前,他要去的是山拗深處的一片老林,是他以前在這裡偷偷練功時發現的。跟據煉魂師的習性,他推測那人應該就在那片不知多大的深林裡。
山林裡枯枝遍地,他一步步走過,卻幾乎聽不到聲音。
走到目的地時,聶允常住下步子,猶豫片刻後突然閉目,片刻後他的臉頰骨骼微錯,瞬間似是變了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