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白玉糖一直都在看着窗外,眼中像是流淌着清幽靜謐的湖水,浮光掠影,忽明忽暗。
坐在駕駛座上的白沁寒感覺到白玉糖的沉靜,回頭看了她一眼,紳士溫雅的笑道,“小姐是在想鍾小姐的事情嗎?”
白玉糖微微側目,“爲什麼這麼說?”
“沒有,我只是覺得鍾小姐在笑的時候,除去那種怯懦,倒是跟小姐有三分相似,不過……僅僅是相似。”白沁寒的聲音猶如雨絲潺潺,十分的令人舒暢。
白玉糖聞言,卻是微微一怔,心中暗歎:白沁寒不愧爲白沁寒,果然是世界級的頂尖執事,這種察言觀色,細心謹慎的本事,委實不一般。
要不是餘笑笑提醒,她恐怕根本就不會注意這個問題,難怪她會覺得鍾貞有些面熟,原來鍾貞的眉眼竟是跟自己有些相似!
白玉糖揉了揉眉角,一時間沒有開口。
這時,白沁寒令人舒服的聲音,又從前方傳了過來。
“白小姐,其實今天的事,您沒必要想那麼多,有時候,這人啊就怕太清醒,太固執,鑽了牛角尖,那樣的話,難免會承受求而不得之苦,而聰明人往往就會量力而行,正所謂:難得糊塗,有時候,糊塗一點兒,反而會收穫意想不到的幸福,我想,餘先生就是一個聰明人,您沒必要爲一個聰明人擔心,因爲他們會過的很好。”
白沁寒的聲音越發的輕柔,說出來的話讓白玉糖終於收回瞭望向車窗外的目光。
不得不說,白沁寒說話實在是有水平的緊,安慰人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就讓人平白覺得無比的正確,無比的舒心。
說實在的,白玉糖並沒有太過在意鍾貞的事情,在她看來,這兩個人之間雖然沒有那種至烈濃情,但卻如細水潺潺,平淡而溫馨,就如同姬長生和如玉的奶奶,那位已逝的老太太雖然不是姬長生的最初所愛,但卻是他相伴一生的人,他們兩個人照樣很幸福。
或許現在的餘秋白對她有着幾分異樣的情愫,但是,她相信,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份感情終究會由濃轉淡,變成回憶,她只希望……姬如玉也能夠如此,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謝謝你,沁寒。”白玉糖收回了思緒,看着眼前專心開車的男子,露出了一絲輕柔的笑靨。
現在想來,自己出國的這段時間,一切都留給了這個男子打理。
他不但任勞任怨,還將她的宅子事業都管理的井井有條,雖然他們之間是因爲子還父債纔開始的,但自己的確是該好好的謝謝他。
“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小姐說的哪兒的話,身爲執事,我本來就要爲您排憂解難,就算您皺一皺眉頭,我也要想方設法,讓您重獲笑顏,這都是我該做的!”白沁寒毫不居功的朗笑道。
白玉糖回到玉泉山之後,驚訝的發現,今天的夏家大宅中,人頭兒格外的齊全,不但夏允傑,夏長空回來了,就連夏雲朗這個大忙人都在。
最讓她意外的是,她進大廳之後,居然還發現了一個傲如寒梅的身影。
“沛然,你怎麼來了?”
白玉糖看到賀沛然,脣角帶出了一抹柔和的喜色。
賀沛然則是陡然站起身來,三步並作兩步,將白玉糖迎了進來,冷硬堅毅的目光瞬間化作了青梅細蕊,綿軟溫柔,“聽說你回來了,我過來看看,順便替我家老爺子給夏爺爺帶來兩瓶好酒。”
“給我爺爺帶酒?你這個賀大局長什麼時候也開始替人跑腿了?”白玉糖意外的調侃道。
在他的印象中,賀沛然的情緒相當的內斂,哪兒會說出這般圓滑的言語。
賀沛然聞言,剛硬如冰山的俊顏卻是染上了不自然紅暈,不過,因爲皮膚的顏色,倒是沒有顯露出來。
這時,在一旁看熱鬧的夏允傑卻是相當熱心的插言道,“小表妹,這有什麼稀奇的,你可能不知道,你走的這些天,然哥可沒少來,那一趟一趟的,跑的可勤快了,現在啊,小姑姑對他好得不得了,比對我還好呢!再說了,小表妹你也是,回來光看見然哥了,連我和長空表哥都沒瞧見,還有六叔……”
他本來想表達一下自己被忽略的不滿,誰知道話還沒說完,就見夏雲朗一個輕飄飄的眼神兒飛了過來,當即訕訕的住了口,乖巧的不得了。
白玉糖見此,就知道自己剛剛先跟賀沛然打招呼的舉動,惹得這尊大神心氣不順了,心中不由的一陣好笑。
她自然的坐到夏雲朗的身邊,嫣然笑問道,“六叔,你這段時間不是忙得厲害,怎麼也有空回來了?”
眼見白玉糖笑意盈盈的坐到自己的身邊,夏雲朗流雲變換的雙眸立刻多雲轉晴,優雅的笑道,“父親叫我回來的,正巧這邊兒也有點兒事兒,今晚上我會住家裡,我跟沛然也有段時間沒見了,正好喝一杯。”
夏雲朗拉着白玉糖的手,優雅淺笑的看了賀沛然一眼。
賀沛然冷硬的目光微微閃了閃,溫度依舊未變,似乎……默許了夏雲朗和白玉糖的親近,只是他放在桌下的手,稍稍的緊了緊。
正巧這時候,夏婉婷端着兩盤菜餚,從廚房中走了出來。
“小糖回來了,正好,一會兒就開飯了,你們再等會兒啊!對了,小賀來看你了,你跟他多說說話。”
夏婉婷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賀沛然和夏雲朗同時上前,一人從夏婉婷的手中接過一個盤子。
“婉姐,我來幫你端吧。”
“夏伯母,我來吧。”
夏婉婷見這兩人如此體貼,微微的愣了愣,隨即將手中的兩個盤子分別交到了二人的手中,溫婉的臉上笑得愉悅,“好好,那就你們來吧。”
看到這一幕,夏允傑不由得跟夏長空咬耳朵。
“表哥,你說這畫面明明……挺和諧的啊,我咋就覺得火藥味兒這麼的……濃呢?”
“你就少說兩句吧,那兩個人,你都惹不起,明哲保身啊!”夏長空苦口婆心道。
夏允傑聞言,當即點頭如小雞啄米。
很快,一桌豐盛的飯菜就準備好了,夏忠國老爺子也從樓上緩緩的走了下來,落座。
席間。
白玉糖算是體會到了剛剛夏允傑說的話,夏婉婷對賀沛然這尊黑麪神的確相當的好,就連於秀梅老太太亦是如此。
夏忠國對賀沛然也堪稱和顏悅色,甚至還不時的表揚賀沛然幾句。
當然,賀沛然的表現也相當的反常,一改往日惜字如金,冷硬如鐵的作風,彬彬有禮,舉止有度,臉上的笑容雖然仍舊有些僵硬,卻十足的真誠,就連一向對賀沛然十分畏懼的夏允傑,都是一口一個然哥,叫的十分歡暢。
白玉糖看到這一幕,心中真真是嘖嘖稱奇,她還真沒想到,這尊黑麪神,居然這麼有人緣。
當然,最讓她驚訝的還是夏雲朗的反應。
就如同之前賀沛然默許了夏雲朗和自己的親近一般,夏雲朗同樣承認了夏家人對於賀沛然的接受,不過,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夏雲朗自從吃飯開始,就一直在扒飯,雖然動作清貴優雅,但是卻一口菜都沒吃,也不知道他是忘記了要夾菜,還是口中早已……五味摻雜。
飯後,時間也不早了,賀沛然很是知禮的告辭離開,夏忠國老爺子相當威嚴的說道,“糖丫頭,去送送小賀。”
“嗯。”白玉糖稍稍愣了一下,隨即沉靜的應道。
出了大宅,整個院子中只剩下白玉糖和賀沛然兩個人。
白玉糖不禁秀眉微蹙的問道,“賀大局長,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說說,你怎麼跟我的家人混得這麼熟了,這似乎不是你的性格吧?”
賀沛然聞言,剛硬的脣線微微的挑起了一個冷魅惑人的弧度,他寬厚的手掌輕輕的拉起白玉糖的手,緊緊的扣在自己的左心房處,寒梅般的眸子中跳動着從未有過的花火,“我只是……用了心而已。”
白玉糖感受着那強勁炙熱的心跳,着實被手底下的溫度驚了一下。
她沒想到,這個冷硬男子的也會有這樣灼人的溫度。
想到二人此刻曖昧的動作,白玉糖白瓷般的肌膚上不由得染上了一層淡粉色的胭脂,沉靜的聲音中多了一絲柔軟的嗔意,“用心籠絡我的家人?賀大局,您老這可是在公然行賄,小心以後落下什麼污點。”
“爲了你,就算真落下污點,也值得。”賀沛然認真的笑了笑,感受着微涼的夜風,不由的撫了撫白玉糖香肩,傳遞着些許熱度,“天涼了,別送了,回去吧,明兒我再來看你。”
“嗯。”白玉糖點了點頭,目光柔軟的目送着賀沛然離開。
“小賀已經走了吧。”等她再次回到大廳的時候,就見夏婉婷溫婉的走了過來,目光中帶着少許複雜,拉着白玉糖手笑道,“你外公在樓上書房等你呢,快上去吧,他有事兒跟你說。”
白玉糖點了點頭,在大廳中不着痕跡的掃了一眼,沒有看到夏雲朗的身影,這才緩緩的上了樓。
樓上書房。
“外公,您找我有事兒?”
“坐下。”夏忠國老爺子見白玉糖走進來,指了指說桌前的椅子,板着臉問道,“把小賀送走了?”
“嗯,送走了。”白玉糖隨意的在夏老爺子的對面坐了下來,沉靜的笑道,“外公叫我過來應該不會只想問這麼沒有營養的問題吧?”
“你這丫頭!”夏老爺子一聽這話,臉上的表情不由得放軟了幾分,“真是把你慣壞了,說話越來越隨便了。”
白玉糖也知道這老頭子在她面前就是紙老虎,當下狡黠的笑道,“呵呵,您老可是我外公,我跟您說話,還用拐彎抹角,咬文嚼字不成?”
夏老爺子微微一愣,臉上的表情倒是有些感嘆,“你這丫頭,最好一會兒也這麼直白纔好,我問你,你覺得小賀這個人怎麼樣?”
“您是說沛然?”白玉糖似乎早就料到夏忠國會問這個問題,倒是沒有多少驚訝,實話實說道,“他……很好,他這個人雖然惜字如金,有些沉默,待人接物也稍嫌冷硬,但卻是真正的外冷內熱之人,這樣的人,很難得。”
“看來你對他的評價很不錯,糖丫頭,要是……讓你嫁給他,你同意嗎?”夏老爺子一臉嚴肅的問道。
“外公!”白玉糖沒想到夏忠國會問的這般直白,心中微微一動,當下有些意外。
夏忠國見此,也知道自己似乎急了些,長嘆一聲道,“我知道,你跟歐陽家的小子關係也很好,身邊圍繞的都是世間難得的人中之龍,但是,真正跟咱們夏家匹配,能放到明面上的,就只有賀沛然一個,歐陽家雖好,但卻跟咱們夏家同是四大名門之一,而且都是兵權之家,要是咱們兩家聯姻,必定會讓中華園的那位心生不安,對政局總歸是不好的,而賀家則不同,他們只是豪門,影響不到大體的政局,咱們兩家聯姻最合適不過,當然,外公之所以跟你提這門親事,還是因爲這個賀家小子對你夠癡心!”
說到這兒,夏忠國這個歷經風雨,見慣了大場面的老頭兒竟是臉色有些微紅,好像有些難以啓齒,“那小子……哎……那小子居然跟我老頭子說,說……就算你們二人結婚,他也絕不會干涉你的任何感情,甚至願意接受……他人。”
夏忠國畢竟是一個傳統的老頭子,讓他說出這番驚世駭俗的話來,多少讓他有些不自在。
但是,他的眼中卻是充斥着毫不掩飾的欣賞之色,“說真的,我這個老頭子帶領過千軍萬馬,闖過屍山血海,這世間的事兒,好的壞的,離奇的平淡的,也見了不少,但是,那小子硬是給了我不小的衝擊,可能是我老了,過時了,我理解不了你們之間的感情,但是,我也不會干涉,想要怎麼做,全看你的想法,外公相信你能夠處理的很好,至於答不答應,你好好考慮考慮吧,還有云朗……”
提到夏雲朗,夏忠國的老臉上難得的出現了些許無奈,頓了半天,終是嘆了口氣道,“算了,沒事了,你出去吧。”
“是。”
白玉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書房的,若說賀沛然的話給了夏忠國不小的衝擊,那麼於她而言,同樣是震撼!
說真的,她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同時愛上幾個人,非她所願,而他們卻包容了她的自私,默認了對方的存在,白玉糖沒有想到,賀沛然居然是第一個將這一切搬到明面上來的人!
雖然夏老爺子說的隱晦,但是白玉糖卻聽的明白,賀沛然分明就是公開表示接受了那幾個人的存在,甚至用婚姻,爲她構建一個堡壘,來堵住世人的悠悠之口,對於一個心高氣傲的男子來說,這需要多麼大的勇氣,才能做到這一點!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愛慘了她!
就在白玉糖沉浸在賀沛然帶給她的感動中時,就感覺一道流雲般變幻莫測,深沉複雜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
白玉糖擡首,就見夏雲朗正站在樓梯口處,整個人像朧了一層浮雲,讓人看不真切。
但是隨着白玉糖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他周身的浮雲立刻消散無蹤,眼中似盛了十里銀桂,清華落落,宛如雲端的一抹白月光,瞬間照亮了整座二層的大廳。
“出來了?玉兒,跟我談談吧!”夏雲朗優雅的淺笑道。
“嗯。”白玉糖點了點頭,隨着夏雲朗走下了樓梯。
兩人並肩而行,夏雲朗目不斜視,但卻緊緊的握住了白玉糖的柔荑,力道並不大,甚至十分溫柔,但卻讓人無法掙脫。
“六叔,這裡是家裡……”白玉糖並沒有將手抽出來,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夏雲朗卻是毫不在意,“沒關係,叫我雲朗。”
“雲朗……”白玉糖欣然道。
夏雲朗聞言,優雅的脣角微微的掀起。
兩人手牽手,慢慢踱步到了園子中常青藤椅上,月華鋪散,夜色浸染,直讓藤椅周圍如詩如畫。
二人享受了片刻的靜謐,夏雲朗率先開口了,“爺爺,都跟你說了吧?”
“你知道了?”白玉糖微微側目。
夏雲朗點了點頭,一向完美的優雅到毫無瑕疵的俊顏上,竟是染上了淡淡的不甘,“我沒想到那塊兒黑炭居然會第一個說出這些話,所以……我很懊惱。”
白玉糖沒想到這個男子如此直白的陳述自己的心情,墨玉雙眸越發的柔和清幽。
此刻,夏雲朗認真的凝實着白玉糖,繼續道,“正因爲如此,我承認他,玉兒,我不會干涉你的決定,但是,我要你明白,賀沛然能做到的,我一樣可以,甚至會比他更好,你的心裡有幾個人,我不管,只要這些人中有我一個……就夠了。”
白玉糖聞言,沉靜的聲音中終於染上了絲絲至情,屢屢感動,“雲朗……”
這個唯我獨尊,清貴無雙的男子,居然說出如此的卑微的言語,她又如何無動於衷呢!
“對,雲朗,我喜歡聽你這麼叫我,以後你都要這麼叫我,就算在家裡也一樣,其他的事,交給我來做就好了。”
夏雲朗感受到白玉糖聲音中飽含的情感,只覺得心如擂鼓,他趕忙將白玉糖攬入懷中,用下巴摩挲她的烏雲秀髮,讓她無法擡頭,看清自己臉上宛如煙霞的情潮。
此刻,恰逢明月出雲,直讓整個園子中的月華更勝,月光將那對相擁的男女拉出了兩道長長的影子,那影子不分彼此,相容相交,似乎直到天荒,直到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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