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顧晚晴立時讓青桐前往紫宵宮面見袁授,最好能請他過來一趟,就算不能,也要把今日太后說的話,原封不動地向他複述一遍。
好在顧晚晴雖被禁足,但只是禁了她自己,手底下的人出行無礙。青桐沒有片刻耽誤地去了,顧晚晴則在琢磨太后還有沒有什麼後招。
自打開使往這方面想,顧晚晴突然覺得,如果這次自己中了招,那太后得到的好處可是太大了。
如果她能勸傅時秋代頭上表,那自是符合太后心意;同時因她私下會見傅時秋,她與袁授間定起嫌隙,什麼皇后啊堅持啊立馬浮去,這豈不更合太后的意?
真是太黑了
不過,顧晚晴也有善良的一面,她一面猜測着太后可能會有的狠辣行徑,一邊又想,會不會是她誤會了啊?可能太后真的只是愛子之心拳拳,私底下俘虜了傅時秋後,想給兒子減輕壓力呢?
正漫無邊際地想着,宮門口那邊忽起騷亂。顧晚晴因爲天好整日的在外頭曬太陽,又怕真的曬黑了所以常在樹蔭下待着,這地方不起眼,但視野不錯,以致於她擡頭,一眼就看着了正往甘泉宮裡進的輦車之上,哉歪地靠在上面的人很面熟啊靠啊傅時秋啊
顧晚晴撒腿就跑。
她已經沒時間想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安排了,她就怕這一幕偏偏那麼巧被袁授撞上,那她可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當下一溜煙地跑到二進院,左右看看,根本沒有出路
“夫人”冬杏提着裙子不知所以地跟上來,“怎麼了?”
“陷阱啊”顧晚晴攥着裙角的手心裡都有點潮了,目光止不住地四周搜索,只一兩秒鐘就有了決定,拉起冬杏到圍牆下站好,四肢並用地就往她身上攀。
“夫人”冬杏身板子小,勉強能讓顧晚晴踩在背上,可離牆頭還挺遠一截呢
顧晚晴急着朝二進院裡原來正拾攛花草、現在目瞪口呆的幾個宮女招手,衆人合力之下,總算把她掀上牆頭。
“你們都去前面堵着,別讓人進後院來。”顧晚晴威風凜凜地騎着牆頭下達命令,然後……沒然後了。
她上是上來了,但怎麼下去呢?牆那邊可沒人接着她。
這也三米來高啊,一層樓了,顧晚晴估麼了半天,閉着眼睛還是跳了
跳,頂多受點輕傷;不跳,那可是傷神傷身又傷人,太后你個老巫婆,我謝謝你十八代祖宗
預備,一、二、三
一聲悶哼,顧晚晴就覺得有人妨礙自己自由落地,眼睛眯了條小縫一瞧,繡着九爪金龍的一襲明黃正被她坐在身下,悲催地面部着地。而後便聽一陣驚呼吵嚷由遠而近……“皇桑皇桑……”
看看,這有多險以他們的路線來看,再拐個彎就是甘泉宮大門了
顧晚晴慢慢地挪開身子站起來,這纔看到御駕輦車尚在百步開外,御輦之後尚有另一輦車,正快速地朝這邊移動過來。
“你沒事吧?”顧晚晴雖然心裡不爽,但還是沒忘關懷一下她思念已久的皇桑大人。
袁授已在那羣太監越幫越忙的忙活下站起來了,龍袍無損,龍顏也只是見了點灰,只有頭上的朝冠歪了,他也不扶,由上而下地斜睨着她,“翻牆?嗯?”
顧晚晴皮笑肉不笑地乾笑兩聲,“再不翻牆,就讓你捉姦在牀了。”
袁授微微地挑了下眉梢,御輦和另一輦車已然行近,另一輦車上坐着的赫然便是太后,她面無悲喜地看着顧晚晴,“顧氏,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您還不知道麼?顧晚晴很想這麼說啊但看看袁授,還是忍了。
“沒事啊。”她隨意地笑着,“就是剛纔想到了一件事,攀到牆上來確認一下地形,不小心掉下來了。”
“確認什麼地形?”袁授的眉眼間仍有幾分疑惑,但還是順着顧晚晴的話說下去,“剛纔離得老遠就見你在上面東張西望的。”
跟在袁授身邊的太監秦福拍着胸口跟聲道:“皇上看見夫人在牆上,立馬就飛身趕來,真是嚇壞奴才們了。”
“顧氏,你可知罪?”太后沒給顧晚晴開口的機會,“皇帝是天子之軀,若因你有所閃失,你怎可擔當?”說罷示意身邊的宮人,“去甘泉宮,哀家有話要問顧氏。”
輦車立即起行,顧晚晴暗暗翻了個白眼,真倒黴,沒跑了
“待會無論是什麼情況,先保持冷靜。”顧晚晴小聲向袁授嘀咕。
袁授瞥着她,伸手拉她一同上了御輦,轉過彎來,下輦之時,他笑道:“你若真有別的心思,今日又怎會坐在我的身邊?我那麼難才留下你,又豈會吝嗇一點信任?倒是你,也該對我有些信任纔好。”
他說完,人已下了輦車,顧晚晴則在車裡又坐了會,感覺到洋洋暖意從心底一絲絲地蔓延出來,無比受用。
轉眼的時間,顧晚晴已從甘泉宮一出一進,秦三和那些不知她翻牆出去的宮人們見她從外進來,一個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似的。
太后不在院中,應該是進了正殿,院中另有一架空着的轎輦,正是擡傅時秋進來的那個。
跟着袁授進了正殿,太后面色憂沉地坐在那,地上斜歪地跪着傅時秋。
自上次一別,顧晚晴已有小半年沒見過他了,剛纔離得遠沒看清楚,此時看他,臉色竟十分蒼白,身體也較上次見面孱弱了許多,口脣隱隱泛着青紫色,十分沒有精神。
顧晚晴一見之下頓時色變,他明顯是心臟病犯了但……這怎麼可能
她明明早已治好了他了
與顧晚晴同時色變的還有袁授,不過他並非驚訝,而是面色難看。
“久違啦。”傅時秋輕笑着招呼了一句,也不知是對袁授,還是對顧晚晴。
“顧氏。”袁授的色變落在太后眼裡完全是另一種意思,太后面沉如水,“悅郡王怎會出現在你宮中?”
顧晚晴盯着傅時秋,想從他的面色中看出究竟,冷不防太后發問,聽明瞭問題,她心中一惱,“我也是才見悅郡王,不過他病得如此嚴重,想來是太后送來給我醫治的?”
太后看着傅時秋那病怏怏的樣子也皺了皺眉,但還是厲聲道:“顧氏,你剛剛翻牆而出,到底是爲了什麼?莫非是怕哀家與皇上撞破你們之間不可告人之事”
顧晚晴實在生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只知道並不全是因爲太后,可太后這麼說,卻是讓她怒火猛發。
“敢問太后什麼叫不可告人之事?你問問滿屋的宮人,我與悅郡王有沒有見面有沒有說話有沒有獨處”顧晚晴一眼瞪向秦三,“還不來回太后的話”
秦三連忙上前,哆哆嗦嗦地把輦車入宮一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果然沒有顧晚晴出場的機會。
顧晚晴目光森森,“太后,捉賊拿贓啊還是太后另有憑證證明那些‘不可告人’的事?”
太后神色微惱,她倒沒想到顧晚晴溜得這麼快,竟還想出翻牆的法子,兩個人連面都沒朝
“那你如何解釋他身處甘泉宮一事?”
太后目光掃過,隨着傅時秋一同進來的白臉太監躬身上前,“啓稟太后,奴才們是接了甘泉宮的令牌才迎的悅郡王入宮。”說着遞出一塊牌子,衆人看過,果然是甘泉宮的令牌。
這種證據顧晚晴頓時沉了臉色,傅時秋跪在地上,突然輕笑着開口:“這位公公,你去接我的時候可說的是太后請我。”
白臉太監不慌不忙地半轉過身去,“郡王說笑了,若是太后相請,奴才們怎會站在這裡?”
“是啊……”傅時秋的視線溜過顧晚晴,定於坐在主位的袁授身上,“皇上知道爲何麼?”
袁授眼中現出一抹惱意,目光微轉,“朕與悅郡王有事相商,母后,顧氏,你們先出去。”
太后自然很不滿意這樣的結果,不過今日一事她已然操之過急,不願再違逆袁授的心意,當下起身,卻也等着顧晚晴先出去,然後纔跟了出去。
殿內很快只剩下袁授與傅時秋兩人,沒人開口,一直沉默着。
“自上次一別不過月餘,你便患了絕症麼?”這話往深了想有點關心的意思,可經由袁授的口中吐出,卻是寒意森森。
傅時秋輕笑,改跪爲坐,盤腿坐在地上,“自上次一別不過月餘,你便做了天子,我還沒謝皇上上次的不殺之恩。”
“上次不殺你是因爲我答應過她,不代表這次也是。”袁授坐在那,神色反而愈加放鬆,“我說過,你最好別再出現在她面前。”
“我也不想啊。”傅時秋的笑容灑脫,彷彿沒有絲毫不甘之意,“但太后美意,我也難以推辭。”
袁授輕哼一聲,“這種把戲我不會當真,倒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的病由何而來?莫非……”他不自覺地咬了咬牙,“你想施苦肉計,以病症引她憐惜?”越想越對袁授微眯的眼中閃出一分蔑視,“她纔沒空治你”他也有病啊還是賊難治的後遺症誰比他病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