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參加這場長生大會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九嵕山行宮的大殿之中根本擺不下。李二陛下索性下了一道命令,這場大會,就在大殿之外的空地上進行。
其時,紅日西墜,玉兔東昇。因爲長生大會還沒有開始,大殿之外,衆位達官貴人帶着他們的伴當,呼朋引伴,高談闊論,好不熱鬧。
李二陛下出了大殿,被冷風一吹,見院子當中人頭攘攘,大幾百號人準備和自己一起長生不老,頓時感覺,這副場面是無比的荒謬!
更加荒謬的是,往日裡那些忠直敢言的臣子們,對於此事,從始至終都是不發一言!什麼時候開始,這大唐朝廷已經變得自己都陌生了呢?
他到底是千古明君,那智商是槓槓的,儘管心裡面不斷安慰自己,羅邇娑婆與史書之上的騙子不同,是一個有道高僧!他那些丹藥,也確實有神異之處。但是心中那股陰影,還是揮之不去!
心神不行之下,李二陛下不由得四處觀瞧。一眼,就看到了郭業!
不是咱郭小哥特別俊俏,而是他帶得人太與衆不同了!其他的達官貴人,不管自己長得怎麼樣吧,那帶的人都是面目清秀,拿得出手的。
可再看看郭業帶的人,空空兒和精精兒這二位的尊容,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張三相貌普通至極,但在一羣俊男美女之中,也顯得格外的鶴立雞羣。至於秦英,那就更不用說了,李二陛下認識!
他咳嗽一聲,道:“郭愛卿,近前來!”
郭業搶步上前,道:“陛下,有何吩咐?”
“你帶的人裡面,有一個人朕看着有點眼熟。可是秦英?他怎麼到了你的手下?”
“陛下好眼力,正是秦英!”
李二陛下還沒發話呢,張亮瞧出了便宜,道:“大膽!你竟敢私放罪人,置陛下的旨意於不顧,此乃欺君之罪!”
郭業既然帶着秦英來了,那就是早有準備。他跪倒在地, 道:“陛下,臣有下情回稟。”
對於秦英,李二陛下本來是認爲他就是一個騙子,不過現在,他對神僧羅邇娑婆有了些許的懷疑,看秦英也就順眼了許多,難道這老道真是被冤枉的?也不是沒有可能!認真說起來,羅邇娑婆救了長孫皇后,可秦英還救過太子呢!
因此,李二陛下並沒有太生氣,只是說了一個“講!”字,就再也不發一言!
郭業道:“秦英道長乃是我道門前輩,道行高深。微臣敢以性命擔保,他絕不是騙子。還望陛下明察!”
張亮冷笑道:“秦英是不是騙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陛下說他是騙子,他就是個騙子!你私放騙子,就是欺君!單是這條,你就抵賴不了!”
郭業衝尉遲恭一使眼色,尉遲恭大腦袋一晃,道:“勳國公,你這話我不愛聽。陛下養着咱們,可不是光聽阿諛奉承的。陛下有了錯,咱們得說話,那纔對得起陛下給的俸祿!你這麼說,不是把陛下當成無道的昏君了嗎?”
“我跟你這粗人沒話說!”張亮擺了擺手,道:“給陛下諫言,那是言官御史們的活兒,跟秦國公無關!再說了,秦國公還在丁憂期間,不在家給老孃守孝,還操心一個老道,成何體統?別的不說,治他一個不孝之罪總是沒錯!”
李二陛下臉一沉,道:“秦國公來九嵕山行宮,是奉朕的旨意。自古忠孝不能兩全,此事休要再提!至於他私放秦英……”
秦英跪倒在地道:“陛下,臣冤枉呀!羅邇娑婆給您的丹藥裡面有阿芙蓉,您所感覺的藥力,都與阿芙蓉有關!這種藥,雖然能夠短時間內讓人愉悅,但是長期服用,卻是刮骨的毒藥,還望陛下明察!”
羅邇娑婆冷笑道:“阿芙蓉在泰西之地,被稱爲萬用解毒之藥。貧僧用此藥驅除陛下.體內的毒性,有何不可?你這道士,自己欺瞞陛下,被老僧揭穿,在此挾私報復。陛下聖明,必然不會上你的當!”
“毒藥?”對於自己的小命,李二陛下定然是不敢掉以輕心,道:“秦英,你說阿芙蓉是毒藥,到底是怎麼回事?見於何典?”
秦英高舉一本書,道:“此乃我道門至寶《長生訣》,上面詳細描寫了阿芙蓉的危害,還望陛下明察!”
“道門至寶?”李二陛下一努嘴,順公公接過了秦英的《長生訣》,遞給了李二陛下。
只見此書,書頁發黃,顯然也是年代久遠。上面主要講了如何以武入道破碎虛空的法門,另外還有幾頁,講的就是行走江湖,需要提防的幾樣藥物,關於阿芙蓉,交待得又特別細緻。
這份長生訣……自然是假的。
想當初秦英向郭業訴說告狀無門,郭業就是心中一動!沒有書籍上寫着阿芙蓉是害人的毒物,咱們自己寫一本不就得了嗎?
當然要讓李二陛下上當,也沒有那麼容易。首先這書,得是舊書,新寫的可不成。這也難不倒郭業,此書用的紙張,確實是年代久遠之物,不過內容卻是新寫的,上面寫的以武入道,實際上就是秦英的畢生所學,確實是一門非常高深的武功。
當然,最後一章破碎虛空的內容,就是胡編亂造了!至於那幾種藥物,也是秦英師門的不傳之秘。整本書九真一假,不愁李二陛下不上當!
李二陛下看着這書久久不語,又把書遞給了羅邇娑婆,道:“羅邇娑婆大師,您怎麼看?”
羅邇娑婆拿過書翻了幾頁,微一沉吟,道:“陛下,這《長生訣》來歷蹊蹺,不足深信!”
張亮看李二陛下的臉色,就知道事情不對了,道:“臣在江湖行走多年,從未聽說過什麼《長生訣》,恐怕其中有詐!”
“哼哼,這《長生訣》乃是道門至寶,怎能隨意泄漏給外人?勳國公沒聽說過,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不足爲奇!”
傳說中的武功秘籍,自然是束之高閣,秘不示人。在這方面,張亮還真挑不出理來。
不過,他靈機一動,忽然發現了秦英言辭中一個巨大的漏洞,道:“就算你那勞什子《長生訣》是真的,那爲啥陛下貶謫你的時候不說?”
“唉,說來慚愧!”秦英嘆了一口氣,道:“想當初貧道發現羅邇娑婆獻給陛下的丹藥裡面含有阿芙蓉,就想告訴陛下。不過空口無憑,臣想拿《長生訣》給陛下看,卻發現這《長生訣》已經丟了!”
“丟……丟了?”
“不錯!”郭業點頭道:“說起來,這也是江湖恩怨。我這兩個手下……”
他一指精精兒和空空兒,繼續說道:“他們和秦英道長有過節,就偷了秦英的《長生訣》!後來還是在下從中斡旋,《長生訣》才物歸原主!此事說來話長,勳國公你準備聽詳細的經過嗎?”
郭業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李二陛下也是將信將疑,道:“此言當真?”
尉遲恭道:“陛下,事關龍體安康,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呀!”
“這……”
羅邇娑婆高頌佛號,道:“阿彌陀佛,阿芙蓉的藥性如何,不必再爭。長生不老丹中可沒有阿芙蓉。陛下,現在吉時已到,這長生不老丹,您究竟是吃還是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