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八絕密的轉折
北京。
五角形的國防部大樓機要會議室內，一身白大褂的談福順和幾位助手把一臺手提箱大小的機器連接到無線電電報機上，然後仔細的調整好電報機，當他和助手確認了幾次無誤後，才發現背脊上早已是熱汗淋漓。
李默微微一笑，掏出手絹遞給了這位年輕的電子研究所研究員，笑道：“別緊張，我們只是來看看，要是你擔心的話，我先出去也行。”
“啓稟皇上，我有信心。”談福順激動地接過了手絹，用力的點點頭。
“那好，開始吧。”
李默鼓勵的言語下，談福順開始撥弄那個大箱子，從中抽出了一根向下彎曲的帶着墨水滴灌的指針後，對同伴做了個手勢。
隨着他的動作，不僅是李默，就連身後的李恩富，陳平等人也是瞪大了眼睛，而剛剛卸任被調回來的樂飛更是好奇的差點想擠到前面去看個清楚。
隨着電報機發出熟悉的滴滴聲，那根帶着滴管的指針在衆人的注視下突然動了無序的擺動起來，不斷在下面的白紙上來回穿梭，帶出一個個黑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指針的擺動也越來越快，這時大家才驚奇的發現，隨着指針內細小的墨滴一點點勾勒，半幅畫像陡然躍出紙面。
喀喀的機械聲不絕於耳，指針的擺動也越來越快，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角落裡，落地鐘的分針一格一格的走過，此時的談福順甚至忘記了被如此多大人物注視着，全身心的觀察者指針的擺動，連李默走進了幾步都沒有發現。
這是個漫長的二十分鐘，卻也是劃時代的二十分鐘，當二十分鐘後電報機停止響動，指針也隨之停下後，一副栩栩如生的靖海級輕巡的圖像陡然出現在大家眼中。
與此同時，張作霖出現在門口，彙報道：“報告，研究所那邊說是一張靖海級的草圖。”
其實已經不用匯報了，陳平早已吃驚的接過圖紙，李恩富張大了嘴巴，嚴復更是帶着眼鏡差點想撲進那臺機器裡，就連李默也不由暗暗驚愕。
傳真機
是的，是傳真機
利用無線電，使用了類似於後世針式打印機的工作原理創造出來的世界第一臺遠距離傳真系統。
“老天爺”龍國章搶過圖紙，對着靖海級輕巡的畫像，大喊道：“小談，你這個東西可太有用了”
“是啊，這樣我們就不需要靠照片了，只要去國外把那些軍艦的樣子畫下來，就可以通過這個發回來作參考了。”嚴復也激動地臉色通紅。
倒是李恩富讚許的點了點頭，追問道：“談研究員，這個最大距離是多遠？”
“首相，您還是叫我小談吧。”李恩富如此稱呼，讓談福順受寵若驚，連忙回道：“這個不限於距離，也不限於無線電發報機的種類，只要能接通信號，理論上任何一臺電報機都可以實現傳送。”
“這麼說，如果軍艦上也安裝這樣一臺機器，只要拍下照片就能發回來？”樂飛眼睛一亮，這可太有用了，如果巡邏的軍艦可以通過這種方式把見到的隨時發給司令部，那豈不是能讓各級指揮官更直觀的作出決定？
“照片還不行，我們也正在研究。”說到自己的研究，談福順完全是換了個人，侃侃道：“主要是發送機現在還沒辦法把照片描繪出來，不過我們已經在研究了，而且有了些突破。”
就在談福順給這麼多重要人物介紹自己的發明時，李默心底卻涌起了狂喜，讓他欣喜的不是面前這臺世界第一種機械式傳真機，而是這位從自己培養，留美歸來的普通研究員身上，看到了一種希望
事實上，根據歷史，1907年時倫敦“每日鏡報”就在第一版上刊登一幅愛德華七世在巴黎的傳真照片，那次從巴黎至倫敦城市間的照片用無線電傳真花了12分鐘。
雖然包括馬可尼和弗萊明等幾位極爲重要的無線電研究者都被十年前那次行動捲了進去，大大的延緩了無線電的出現過程，使得無線電成爲了新華的利器同時，也讓李默在這方面佔領了世界制高點。
但隨着第一代無線電技術開始出售，這項堪稱劃時代的技術必將導致各國加大投入，李默自然不甘於落後，而談福順這些從留學生到電磁實驗室的普通助手，再到自己申請資金開始組建研究室的新華年輕人，卻讓這種優勢開始逐漸擴大。
更重要的是，談福順這些新一代的研究員的不斷涌現，預示着這個國家開始走上了科技創新的道路，雖然比起國外還很弱小，但卻代表了一種巨大的轉變
有第一個談福順，自然會有第二個，第三個自己要做的就是儘可能的扶持和資助他們，讓他們成長起來。
李默很清楚，在這方面新華比起各國有着天生的劣勢，雖然利用各種手段和後世的知識，拔高了一些科技技術，但滿清留下的基礎力量實在是太薄弱了，八股文對思想的禁錮可不是區區十年就能彌補的，這需要幾代人的努力。
而且從體制上來看，美國實施的是資本主義全自由經濟模式，充分的調動了個人的創新力，只要你發明出一樣東西，就意味着無盡的財富，在財富的刺激下又會導致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創新的隊伍中。
但新華目前實施的卻是半自由經濟制度，這種制度的優勢在於在總體科技能力薄弱下的情況下，卻能集中力量突破一些至關重要的技術壁壘，確保在最尖端的技術上領先。
但劣勢是削弱了民間的創新能力，所以李默在集中力量搞尖端技術的同時，也參照了工業模式，採取了國有化那些影響國計民生的裝備製造業同時，利用銀行和政府貸款的模式，大力的扶持各類私有企業，而此時此刻談福順和這臺最原始的傳真機的出現就極爲重要了。
李默深深地吸了口氣，望着年輕的談福順和他的助手們，誇獎道：“做得好，很好”
“我會立刻讓人幫你們註冊國際專利，另外你們要加速研究照片的傳送，此外你們是打算自己建公司，還是準備出售這個專利？”
還沒從皇帝的誇獎中清醒過來，談福順等幾位年輕的研究員就呆住了，還以爲李默在考驗他們，連忙擺手：“皇上，我們研究這個不是爲了錢，只是想找到一種傳統電報之外的傳送方式。”
“哈哈。”見到談福順幾人陡變的臉色，李默哈哈大笑起來：“你們啊”他重重一停，才走到傳真機前拍了拍笑道：“你們很好，真的很好，但心思太複雜了。”
“你們以爲我這是考驗你們？不是”李默臉色漸漸平靜下來，轉頭望着李恩富等人，嚴肅的說道：“歐美各國之所以科技和創新能力比我們好，比我們快，並不就是說白人比我們聰明，而是他們非常鼓勵私人創新。”
“你們想想，每當一個技術的誕生，那麼肯定也會帶起一家新的企業，也會誕生一位新的富翁，那些讓人眼紅的財富又會刺激到其他人也加入到新技術的研究中，這時那家企業爲了追求領先，不被市場淘汰，勢必也要加大和完善技術，確保領先。”
“這樣一來，就促進了市場的競爭和經濟，所以我剛纔問你們是準備自己搞，還是出售專利，都不是考驗你們，而是希望你們能作爲榜樣，帶動起整個國家的創新能力。”
“我知道了。”李恩富接過話舌，點頭道：“皇上您是想樹立起一批這類私營技術企業，讓他們投入到激烈的競爭中，讓世人都看到搞創新和發明的好處，帶動更多人走上獨自創業的道路？”
“對”
李默重重的一點頭：“政府需要引導，甚至我覺得還可以聯手銀行，設立專門的投資機構，幫助那些創業者籌集資金，等到他們都壯大起來後，何愁我國的技術能力不足呢？”
李默的話，讓李恩富等人連連點頭，甚至原本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談福順等幾位年輕人也激動地臉色通紅，點頭道：“皇上，我們願意自己幹”
“好”李默重重的拍了拍談福順的肩膀，笑道：“資金我會讓首相大人提供給你們，如果你們不懂經營，我也可以派人教你們，至於你們自己要做的，就是儘快的完善技術，拿出成熟的產品，不僅要賣給我們，還要賣到國外去，去賺洋人的錢”
“是。”
見到談福順和幾位助手都用力地點着頭，李默才一掃凝重的氣氛，莞爾笑道：“對了，賺了錢可別忘記了還貸款啊，還有，要注意保密，不然讓洋人學去了，你們可別哭着鼻子找我幫忙。”
“呵呵。”
李默的話，引來了大家的一片笑聲，最後他還提出了一些自己的建議，雖然他不太懂這些，但後世的針式打印機還是知道的，所以提出了加裝滾軸，把指針內藏等建議，足足花了三個小時，談福順等人才抱着機器散去。
李恩富和幾位政府要員更是紛紛離開，李默的話給了他們很大的啓發，在基礎建設持續推進的情況下，如何刺激國內創新能力，加速私營企業的規模化，已經成了當務之急，所以他們要做的是儘早的扶持起一批類似談福順這種新一代技術型企業家，讓世人看到技術創新帶來的財富和好處。
這件事也讓李默下定決心，準備全面開放第一代無線電技術，以及拖拉機等機械製造業技術，甚至還準備開放私人飛機市場，幫助加速科技爆發的腳步。
當大家紛紛離開，房間裡只剩下了他和三位軍方臺柱，以及剛回來報道的樂飛後，李默的思緒才轉了回來，回到了今天最重要的事情上。
“怎麼，有沒有心裡不滿？”
“報告皇上，沒有。”樂飛敬禮後說道。
“得了。”李默擺擺手，從兜裡掏出了一個錦盒，笑道：“這裡沒有外人，所以別拿好話來蒙我，被免去了司令一職還高興，你騙鬼呢？”
李默的話，讓樂飛尷尬的撓撓頭，說實話，他開始時的確有些想不通，不過軍令就是軍令，由不得抗拒，所以也漸漸地把疙瘩放了下來，直至此刻重新提起，才長舒了口氣。
見他的模樣，李默把錦盒往他面前一推，指着說道：“這時該得的，打開看看吧。”
樂飛接過後立刻翻開錦盒，當一幕金色出現在眼前時，他也不禁呼吸急促起來，只見一枚刻着團龍圖案的皇家勇士勳章躍然出現在眼前。
在新華，陸海空三軍都有類似的勳章，分別是榮譽，銀質和金質三個等級，只是圖案設計和叫法不同，比如空軍就設計成了鷹頭的模樣，把金質勳章稱爲金鷹勳章。
而在這之上，還有三枚更加特殊的勳章，由低到高分別是國家榮譽勳章，皇家勇士勳章和皇家白金勳章，尤其是後兩枚，得到後更意味着能夠封賞爵位，雖然如今爵位已經沒有權利，但卻是榮譽的象徵。
因爲根據憲法規定，軍隊雖然服務於國家，但皇帝卻是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至關重要的宣戰權也必須先由議會和首相府討論並提議，最終需要皇帝點頭，所以三軍的名字前都有皇家字樣，代表了他們都是皇帝的軍隊。
那三枚中，除了國家榮譽勳章是由議會和首相府頒發的外，另兩枚則是皇室授予國民的最高榮譽，雖然獲得者不限職業，但在樂飛這些軍人心目中，依然屬於最高榮譽。
所以當看到這枚皇家勇士勳章時，一向冷麪的他也不禁呼吸急促起來。
“這是你該得的。”李默笑着起身替他帶上勳章後，在樂飛的敬禮致謝中繼續說道：“之前的授勳儀式中沒有你，是因爲我的安排，我在這裡向你道歉。”
“不，能爲皇帝陛下效命，樂飛至死不渝”
“行了，少拍馬屁，坐吧。”李默招招手示意樂飛坐下後，指着陳平三人打趣道：“早知道你這麼老實，我就不要讓他們來壓陣了，還省了我茶錢。”
“皇上，咱喝的是國防部的茶。”龍國章這廝瞅瞅窗外，哭喪臉提醒李默這裡是國防部，不是新花園。
“那也是錢”李默瞪了他一眼，纔對陳平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掏出一份文件遞給了樂飛，同時說道：“之所以沒立即給你授勳，是因爲我們需要給外界一種錯覺，讓他們覺得你被拋棄了，讓你在未來的很長時間避開目光，掩護這次的新任務。”
“新任務？”樂飛翻開了薄薄的計劃書，但看完了後卻很快皺起了眉頭，因爲這上面說要派他去學習兩年的航空知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默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笑着問道：“他們和我說，你有一句話時常掛在嘴邊，叫“速度改變海戰”對嗎？”
“是。”樂飛點點頭。
“那我問你，這次的海戰中我們第一次投入了飛機，你怎麼看？”
樂飛想了想後說道：“飛機的速度很快，而且控制距離遠，以後必將作爲最主要的偵查手段，甚至可以作爲輔助指揮存在，只是目前能帶的重量太小了，而且從西比路島海戰來看，如果攜帶飛機的主力艦加入了戰鬥後，釋放和回收都會有麻煩，持續的能力不長。”
“說的很對。”李默也沒想到樂飛能說出這番話，雖然離開夢想還很遠，對飛機在海戰中的作用還一知半解，但能夠在此時領悟到這些，足見這枚勳章沒有給錯人。
“幾年前，我讓陳平和龍國章給了秦壽機會，讓他單獨帶出了潛艇部隊，現在我也給你機會，你需要先按照這個計劃去航空學院學習兩年的飛行和基礎理論，等你學成後由你自己挑選人，組建專門的海軍航空兵部隊，你還是司令。”
“可是。”樂飛想了想後，還是有些疑惑，問道：“皇上，不是我小看飛機，目前飛機只能作爲偵查和指引，因爲載重太小了，難道讓我以後都去幹偵查？”
“當然不是”
李默呵呵一笑，看了眼旁邊的三人，其實他們也有疑惑，不明白李默爲何要搞這個計劃，藉此機會他解釋道：“技術會不斷進步的，萬一你發現將來的某一天，飛機可以帶炸彈了，那麼會發生什麼呢？”
“飛機帶炸彈？”
別說樂飛了，連陳平、嚴復和龍國章都有些不信，但他們也不能否認，如果真的飛機技術進步那個程度，那麼肯定會改變海戰的模式。
具體是什麼模式，他們不清楚，但改變是毋庸置疑的
“作爲軍人，不能等技術進步了纔開始想，必須先利用現有裝備，模擬未來會發生的事情，這樣才能確保我們永遠的保持領先”
李默的話語在會議室內迴盪着，事實上他也不知道心目中的航母會在何時出來，但他卻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種巨大的平甲板身影遲早會出現在海上，所以必須提早開始儲備和研究，不能讓思想去等裝備，要知道航母從出現到投入使用，走過了一段很長很長的道路，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海軍交戰思想的改變。
他耗不起即將開始的軍備競賽，所以必須首先在思想和作戰理念上給軍隊來個大換血，所以除了樂飛外，他還準備等談判結束，把孫九功推上專門的裝甲部隊去研究它，這樣等到裝備出來，才能迅速的跟得上腳步。
當樂飛帶着計劃書走出會議室後，沒有人知道海軍一個劃時代的轉變已經悄然開始，雖然作爲改變的第一位提出者李默也不知道飛機何時能取得突破，但他必須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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