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有些煩惱。”
沈湛的眸光放在了路權生辦公室的一個金魚缸裡面，將手中正吃着的麪包片扯下來一小片扔了進去。
“它們會被你玩死的。”
“它們不吃這些東西麼？還是吃了就會中毒？”見穿着白衣大褂的路權生好像真的在努力研究某一個病歷本，沈湛一下從他的把辦公桌上跳下來專心的趴在金魚缸前面，“我覺得它們放在你的辦公室裡面纔會死亡吧？你確定它們不會被醫院的消毒水給弄死麼？”
路權生翻着病歷本的手指停了停，對於坐在桌子上面折騰的女人的那邊尿性他早已摸清一二，聲東擊西纔是她最大的特性，“你究竟發現了什麼讓你連我辦公室裡的一兩隻金魚都不肯放過了？”
路權生果真是路權生，真不愧是學心理的，將她那點心思抓了一個正着。沈湛歪了歪頭，百無聊賴的從金魚缸前面轉移視線，“你剛說我有煩惱？”
“可是我不應當有煩惱啊。你看，段則行被抓起來了，段衍和顧尹湛的婚禮也沒有成功的舉辦，顧尹湛在婚禮過後也沒有聯繫段衍……雖然他們兩個領證了，但結婚總還是可以離的。明明形勢對我大好不是麼？”
“你說我還有什麼煩惱呢？”
路權生原本寫字的手頓了頓，停下，進而端起來手中的水杯放在嘴邊抿了一口，“顧小姐在婚禮過後也沒有聯繫過段先生麼？”
沈湛恩了一聲，坐在辦公桌上，兩條腿不着地，來回晃悠的影子就打在路權生的旁邊，惹得路權生看了好半響。
“也許你在煩惱這個，一邊煩惱顧尹湛與段衍之間的感情不深，一邊卻你卻又不敢與段衍過度相處下去？聽說這是作爲一個小三都會有的煩惱。”
見沈湛甩來一個眼光，路權生這才笑着摸了摸鼻子，“怎麼，現在肯有心情跟我聊聊你的真實情況了麼？”
沈湛低了低頭，用手揪了揪衣角，“我……”
“你是不是記起來了一些什麼？”
沈湛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咬了咬脣角，又將她自己的脣角放開，反覆多次，她發過來一聲嘆息，用手指骨敲了一下魚缸。
“當！”
魚缸裡面的金魚仿若受到了驚嚇一般，頓時擺起小魚尾四散逃離，藏匿在浴缸中作假的珊瑚羣裡，僅僅露出兩隻閉不上的魚泡眼。
路權生無奈的笑了笑，“你就算是不想說也不能拿我的金魚們出氣啊。”
“我的確記起來了一些事情。”路權生本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卻忽而聽見了沈湛的輕喃，“對，沒錯，我的確記起來了一些事情。”
“沈湛……你……”
沈湛卻是輕笑了一聲，再次看了一下金魚缸裡面的幾條金魚，那些不長記性的再次從珊瑚羣中游出來，優哉遊哉的貼在了金魚缸的玻璃壁上，一副等待投喂的模樣。
“現在的我大概就跟……”沈湛用眼光示意了一下魚缸中的金魚，“大概就跟它們是一樣的。”
“沈湛……”
沈湛輕笑了一聲，“哎哎，瞧你叫我名字的樣子那副悲慟的樣子，好像我要怎麼着了似的。就算是哭喪也得掉個幾滴眼淚才能夠算數吧？”
聽見這話路權生默了默，刻意轉移話題，“你究竟想起來了什麼事情？”
“我還是想不起來我之前發生的事情，但是……”沈湛停頓了一下，“我能夠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天在婚禮過後發生的事情，我也能記得段衍那天對我說的話，他說我是……我是……”
“沈湛？”
沈湛驀然從桌上下來，坐在椅子上面，頹廢一般，將頭埋進臂彎中。
“他說我是顧尹湛。”
“啪嗒！”
路權生原本在手中握着的筆掉在了地面上。
“你說……什麼？”
沈湛笑了一聲，“你瞧，你也不相信對不對，我也不相信，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她喜歡的事情我不喜歡，她能做到的事情我卻不一定能夠做得到……何況……何況我本來就已經見過顧尹湛本人……”沈湛的聲音越來越亂，攪在一起，揪扯不清，“難不成我見到顧尹湛是錯覺？只有我一個人見到了，你們都沒有見到？”
“不對不對不對，肯定不對，是哪裡出現了問題，一定是哪裡出現了問題，我不可能是，我絕對不可能是……”
“沈湛……”路權生的手在空中停了停，輕拍在了沈湛的肩膀上，安慰她一般，也許更是安慰他自己，“也許他在騙你。”
沈湛眸光一亮。
“對，段衍在騙我。他最喜歡騙我了，他對着我編了不少謊話，這一次肯定也不是真的……”沈湛越說聲音越小，漸漸用手臂擋住了路權生的目光。
“若是我真的是的話，那麼我這麼多年以來都是在學着誰？學着過去的我自己，我在爲我自己吃醋？我在瘋狂的嫉妒我自己？”沈湛笑了一聲，驀然閉上了眼睛。
“連我自己都找不到的‘我’，大概在他的眼裡也就是一個笑話吧。”
路權生想要摸她頭頂的手懸在了半空中。他抿了抿脣角，深吸了好大一口氣，“沈湛你有沒有想過有一種可能性？”
“也許……也許你根本就不可能記起來你過去的事情？”
沈湛驀然擡頭，“這是什麼意思？”
“只是有一種可能性……你要知道，在醫學上有一種……”路權生的話說道了一半，忽而聽到了沈湛的手機響起來，他聳了聳肩膀，“他打開的？”
沈湛拿出來手機，搖了搖頭，“不是。”一個未標記的號碼，接還是不接呢？
想了想，沈湛最終還是小心翼翼的接起來，“喂，您好。”
沒有人說話的聲音，只有呼吸聲，急急促促的，仿若有人在其中大喘，沈湛剛想掛斷電話，就聽到了那邊的女人聲音，“沈湛，好久不見了。”
沈湛驀然眯起來了眼睛，這個聲音讓她覺得熟悉，細細想來，是顧青青……顧尹湛還沒有回來的時候就知道上段家耀武揚威的女人。
她當然能夠記住顧青青的聲音，非但能夠記住，而且還一清二楚，在婚禮上可是沒少受到這個女人白眼。
“你找我有什麼事情麼？”
沈湛最是明瞭不過，這顧青青哪天不找她茬大概心裡都不會痛快，她沒有真傻到送到別人面前讓人去找。心思一定，沈湛立刻對着手機說道，“既然你沒有什麼事情我就掛斷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像青青小姐這樣閒的。”
“沈湛啊沈湛，你可真是厲害，你連段則行都能夠玩弄，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出來的事情？”
沈湛眉頭一皺，段則行。
“我還真是相當的佩服你啊，我要是能夠有你這本事，”那邊發出來了一聲嘲弄的笑聲，“哈？”
沈湛實在覺得沒有必要與這種人多費脣舌了，她聲音僵硬的說了一句，“我掛了，再見。”
“哎哎哎……先彆着急。這樣吧，電話裡面說話也不方便，我告訴你一個地方，你過來一下，我們聊聊。”
聊聊？她着實想不到她跟這個顧青青還有什麼好聊的？難不成能夠相互傾訴一下感情史……就像是午夜私話那樣？
“我可不覺得我跟你能夠什麼好聊的。那麼……”
“沈湛，我這裡有一件事情也許你會非常非常感興趣。”
在沈湛即將按下掛機鍵的前一秒，她聽見了從手機彼端傳來的聲音，清晰可聞，讓她將手指狠狠的扣在了桌面上。
她聽到那邊的顧青青在手機那頭說，“沈湛，你不知道吧？我之前並不是顧尹湛的貼身女傭人，真正顧尹湛的貼身女傭人……是我的姐姐，可是她現在已經死了。”
沈湛手指一顫。
“早在四年前就已經死亡了。”
好像有一根刺，梗在她的喉嚨間，讓她半響說不出話，她的手指骨根根泛着青，青白一片，被她狠狠的按在桌面上。
好一會兒，她連手指骨節的聲音的嘎嘣聲都沒有聽見。
“你姐姐？”
“對，沒錯，我姐姐。”
沈湛好像已經看到了顧青青在那邊近乎惡意的笑。她不應當子在意這些的，本就不是她應當在意的範圍。顧尹湛與顧尹湛的女傭人與她有什麼關係？
有什麼關係？
沈湛努力的吸了一口氣，又是一鼻子的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刺鼻到熟悉又陌生。
她驀然抿住了脣角，狠狠的咬了咬後槽牙。
“你在什麼地方？”
“我在……哎呀，怎麼，肯聽我說說了麼？”
“你在什麼地方？”
沈湛僅僅聽到那邊的顧青青輕笑了一聲，“不要帶別人，最好就你跟我，也不要告訴段衍先生，他大概不會高興我跟你說些什麼，直接到xx大街寫字樓的樓頂上來。”
“當然，你應當知道是哪裡纔對，畢竟顧尹湛就是在那裡跳的樓。”
掛斷手機的一瞬間，沈湛在座位上坐了一會兒，拿起來她原本帶來的包，“我要走了。”
“剛剛誰給你打來的電話？”
沈湛抿了抿脣角，並未真正的回答，僅僅是底斂眉眼，“我要走了。”
“哎，沈湛。”
感覺到她的衣角猛然被人扯住，沈湛驚訝回頭，便見路權生對着她微笑，“別做危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