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浦江上,炮聲陣陣,安家軍空軍第二大隊,正在對江面上的日軍戰艦展開狂轟濫炸。但是,高空轟炸機無法對戰艦進行精確轟炸,低空飛行的話,又太過危險,日軍在租界區和黃浦江兩岸佈置了大量的高射炮和高射機槍,再加上巡洋艦自身裝備的高炮,密集的彈雨形成了一道死亡的彈幕,已經導致一架敘府產容克新型雙發轟炸機和兩架仿製於德國J87斯圖卡轟炸機的“禿鷲I型俯衝轟炸機”凌空爆炸。
激烈的海空大戰從早上一直廝殺到現在,在接連遭受損失之後,這一回日本海軍第三艦隊人品大爆發,在密集的彈雨轟炸下,竟然只損失了一艘炮艦和一艘驅逐艦,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奇蹟,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日軍的艦炮依舊威脅着發起進攻的**隊。
安毅從望遠鏡裡,看到張治出動了坦克部隊,不由得臉色大變。但他沒有通過侍衛攜帶的電臺勸阻張治,一則是不知道能否聯繫上,二是張治是一個執拗的人,既然他已經做出了決定,就不是作爲學生的自己能夠阻止的了。
安毅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這羣英勇的將士平安無恙。
真是擔心什麼來什麼,日軍陣地上的槍炮響了。
日軍佈置在天通庵火車站的防線,隔着一條開闊的馬路,圍牆外面有大片的空地。**隊的坦克一出現,日軍各種輕重武器就開始猛烈射擊。日軍步兵操縱的三八式步槍,彈無虛發,不斷地變換射擊目標,輕重機槍“噠噠噠”地掃射着,一座座戰壕、一棟棟樓房、一個個地下室的窗口和由沙袋堆砌成的工事射擊孔裡,到處都在**火舌。飛蝗般的彈,編織成一張張殘酷而又嚴密的火力網,把死亡的魔爪從四面八方伸向進攻的隊伍。
幾乎是眨眼間,閘北華界一帶洶涌如潮的歡呼聲便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彈肆慮的呼嘯聲和受傷者痛苦的**,僥倖未受傷的八十八師官兵,在密集的彈雨下,只能趴在地下,或者躲到街道兩側的門廊裡,“噼裡啪啦”地開火還擊。
當一名戰士,面對着的滾燙彈,全都好像長了眼睛,鑽入身邊夥伴的胸膛裡,腦門上,濺起恐怖的血花,看到平日的好友仰面躺下,怒目圓睜逝去,感受着一粒粒彈從身邊飛過,打在堅硬的花崗石牆壁上,濺起一串串火星,又或者鑽進幹操的泥土裡,騰起一團團嗆人的煙霧,還能鼓起勇氣,繼續挺起並不結實的血肉之軀,去同日軍的彈較量嗎?
尤其讓人難以忍受的是,當第一批八十八師士兵被日軍交叉火力打得血肉模糊橫七豎八時,日軍在黃浦江上的戰艦,再次加入到攻擊序列,艦炮根本就不需要瞄準,只需按照腦裡的座標代號進行炮擊,一發發大口徑炮彈呼嘯而至,空氣到處迴盪着炮彈爆炸的巨大震響,閻羅王派出的牛頭馬面,在一團團令人恐懼的火光和煙霧,聞聲起舞,不斷地勾走戰士們的生命。
於是,進攻的隊伍不可避免地發生了混亂,官兵們四處躲避和退卻。
由於八十八此前從未受過步坦協同作戰訓練,壓根兒就不知道怎樣利用坦克跟進和互相掩護,也缺少步坦協同的基本常識,所以沒過多久,除了坦克車還在一往無前地“軋軋”前進外,前後左右己經沒有一個能夠掩護坦克前進的身影。
安毅看得心如刀割,步兵和坦克脫節,步兵爲了躲避不必要的犧牲,不得不匍匐地上或者躲藏在牆角,而坦克部隊卻孤軍深入,隆隆地向日軍的陣地猛撲過去,隨時都有可能遭受日軍的沉痛打擊,這是何等悲壯的一幕畫面?
就在安毅用望遠鏡揪心地看着的時候,一發拖着尖銳哨音的大口徑戰防炮炮彈飛了過來,直接擊一輛正在行進的I型坦克,“轟”地一團火焰騰起,坦克立刻被掀掉了大半個炮塔,那層並不堅固的裝甲,瞬間就被直射的加農炮彈,撕升了一個大洞,油箱處燃起了熊熊大火。
緊接着,成羣的加農炮炮彈呼嘯而至,在I型坦克周圍,形成了一張恐怖的火力網,坦克隊形頓時被打亂,有幾輛坦克試圖退回去,卻被炮彈擊燃燒。無奈之下,餘下的坦克一邊英勇還擊,一邊全速衝過馬路空地,逼近日軍陣地,以避開炮火的攻擊。
這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糾纏戰術,立刻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日軍的炮擊頓時減緩,?**隊的坦克羣暫時逃脫了打擊。
安毅微微鬆了口氣,不過還未等他爲坦克指揮員的機智喝彩,日軍陣地上同時跳起好幾組全副武裝的爆破手,他們手握爆破筒,身上捆滿了**,或者利用牆根拐角,或者藉助破損工事的掩護,甸伏跳躍,機警靈活地向國坦克運動。
這無疑是個驚心動魄和危機四伏的時刻,因爲坦克車有着觀察和射擊死角,按照步坦協同原則,此刻只有護翼一側的步兵火力,纔能有效地消滅日軍的爆破手。但是,此時八十八師的步兵,全都被炮火遠遠地阻隔在遠方馬路的盡頭,他們只能趴在地下,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戰友陷入重圍,看着日軍的爆破手好像在做漂亮的演習動作,接二連三地向坦克車發起進攻,一次又一次撲向車壁上塗着青天白日徽的坦克,無能爲力。
於是,在這種令人絕望窒息的緊張氛圍裡,一陣陣響亮而又尖銳的爆破聲傳來,濃重的煙霧,就好像魔術師正在進行大型魔術表演一樣,騰空而起,國坦克部隊無法逃脫的滅頂之災終於降臨了。
一輛I型坦克剛剛“嘩啦”地癱瘓在地,另一輛隨即又壯烈地起火燃燒,當最後一輛坦克冒着熊熊大火,衝進日軍的防線時,迎面卻捱了一發平射的加農炮炮彈,終於死不瞑目地側翻在了日軍的壕溝裡。
那輛坦克車的駕駛員,企圖掙扎逃出被擊毀的車廂,剛剛推開頂蓋衝出來,立刻被一排密集的機槍彈打得渾身都是窟窿,癱軟着倒掛在了炮塔上,就好像一截燒焦了的木頭。
安毅看得兩眼噙滿了淚花,眼睜睜地看着**隊倚爲自豪的坦克部隊全軍覆沒,卻無能爲力,這種痛苦誰人能夠理解?
安毅不知道的是,在全線發起的進攻,還有兩個坦克連隊遭到了同樣的厄運。在這短短的一個多小時裡,**隊損失了五十八輛坦克。
八十八師指揮部裡,張治通過望遠鏡,親眼目睹了整個戰鬥過程,這個時候,他纔想起安毅的警告,想到那名坦克連長的擔心,不由椎胸頓足,無比懊惱,可是,世間從無後悔藥可持,一切都已經晚了。
一場戰鬥下來,天快黑了,安毅心情無比沉重,站起來連身上的灰塵都沒有拍,轉身便下樓去了,侍衛們連忙跟上。
走在安毅身邊,沈鳳道和林耀東臉色極爲難看,這個時候,他們突然擔心,若是安家軍面對這樣的局面,該怎麼辦?
安毅的離開,沒有帶起一絲波瀾,因此此時整個戰場已經戰成了一團。
夜幕降臨的一瞬間,蘇州河北岸福新麪粉廠的裝卸小碼頭上,一艘小火輪,滿載着水雷和**,快速接近日本海軍第三艦隊停靠在匯山碼頭上正在調轉炮口,向**隊猛烈炮擊的“出雲”號重巡洋艦。
可惜,由於過於緊張,爆破手全然忘記了出發前八十八師參謀長張柏亭和262旅參謀主任謝晉元的一再囑咐,小火輪在距離“出雲”號七百餘米處便開始施放(原本應該是三百米),結果只在匯山碼頭上掀起排山倒海轟響,“出雲”號重巡洋艦在巨大的震盪顛簸了一陣,安全無恙。雖然匯山碼頭和碼頭上的設備被炸燬近半,但只要“出雲”號無事,對日軍來說就是一個偉大的勝利,小火輪上的三名爆破手,在日軍密集的彈雨,英勇犧牲。
匯山碼頭的大火,足足燃燒了兩個多小時才宣告熄滅。
與此同時,爲了牽制日軍的兵力,使其無法對整條戰線的突出部位進行反包抄,圍而殲之,第集團軍各師,均組織了突擊隊,對日軍的縱深防線展開高烈度的打擊。
其八十七師的突擊隊由兩個步兵營、一個工兵爆破隊、一個三七戰防炮連和一個通訊班組成,由521團團長陳頤鼎帶隊,帶上兩天的乾糧,向日軍防線發起猛烈進攻。三七戰防炮和工兵爆破大隊大發神威,**和炮火接連摧毀了日軍防線上十餘個明暗地堡,日軍的機槍全啞了,龜縮在堅固防禦工事裡的日軍,嚇得頭也不敢伸一下。
突擊隊自北向南,橫掃千軍,一口氣攻擊到了黃浦江邊。
至黎明前夕,突擊隊員吃完乾糧,又開始對新目標發起進攻,卻發現三七戰防炮和**包,均轟不動日軍由鋼筋水泥澆築的堅固地點。特別是公大紗廠,數輪攻擊下來均未奏效,反而帶來三十餘人的傷亡,於是陳頤鼎立即向師部發回了這一情報,並迅速組織隊伍撤退。
配屬給宋希濂三十師、裝備有拋射炮的央化學總隊,在對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的連夜突襲,發揮了重要作用。
拋射炮是法國人李斯發明的,它沒有炮架,只有一個圓形底座,發射時一大半炮身埋進工事,炮與炮用電線連接,計算好目標方位,電鈕一開,12門炮可同時發射。
二百十八人的隊伍在隊長李忍濤的帶領下,迅速前出至三十師前沿陣地,虹口公園北面一棟有圍牆的花園洋房成爲了發射陣地。經過偵察,確定好射擊諸元,化學總隊立即構築工事,安置炮位。
準備完畢,接到宋希濂下達的配合兄弟部隊攻擊的命令後,拋射炮開始點火,初次發射,火龍般的炮彈沒有命目標。修正了距離方位,再按電鈕,轟隆隆的炮聲,黃磷燃燒彈和爆炸彈,在空飛越了三百多米,準確無誤地穿入了日本海軍陸戰隊的第四層牆壁。
隊長李忍濤從觀測鏡看到,日軍陣地上一片紅光,濃煙翻滾,當即大聲地高喊:“好再放再放”
連續三次齊放,三十枚拋射彈全部傾瀉在日軍司令部內。
乘着日軍火力被壓制的時候,**隊發起了勇敢的衝鋒,雖然由於日軍二十二旅團援兵的凌厲反擊,最後無功而返,卻有效地牽制了日軍的兵力,使得頭一天爭奪下來的防線得到了鞏固。
十七日夜,上海城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