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蠻荒求技

玉指靈蛇逍遙子把葛愚人傅天麟二人,讓到自己所居靈蛇殿中落座,小道獻上香茗。

葛愚人遂即把白衣駝翁翁務遠贈送傅天麟那枚白骨骷髏,因而引禍失蹤,自己師徒,向東海祁連兩處尋找之事,先行敘述一遍,然後抱拳說道:“如今這位傅老弟,既已自翠微島脫身,並與芮冰心道友師徒,未傷和氣,則小徒與那位雲大俠,無故擾鬧院主清修一節,還請海量寬有!”

玉指靈蛇逍遙子聽說師兄鐵瓢道人遺體頭骨,已歸東海嫋婆芮冰心,心中自然也覺欣喜,遂大笑答道:“中原豪俊,肯來貧道這化外之區,頗覺難求,怎會安得上‘擾鬧清修’,及‘寬容”等語?不過廟有廟法,行有行規,我這‘靈蛇道院’以內,便曾立陋規,來客必需一斗貧道所蓄靈蛇,令高徒及……”

傅天麟也聽說過這位玉指靈蛇逍遙子,除了一身詭異卓絕武功之外,便是以玩蛇成名,所蓄各種毒蛇,厲害無比!如今這等口氣,盟弟紫笛青騾賈伊人,又不見蹤跡,不由頗覺懸心,脫日向葛愚人叫道:“葛師叔,我盟弟與那位雲老前輩,不要被毒蛇所傷……”

玉指靈蛇逍遙子不等傅天麟話完,看了他一眼,接口笑道:“貧道因那位賈老弟身邊帶有‘丹心劍客’茹天恨的‘雪血淚布衣’,故而特別留情,請他們住在‘萬龍殿’內,只在每日子午兩時,放進一蛇一蟒!以‘萍蹤五友’中人功力,及今高徒不俗身手,雖已有六七日之久,料來依舊無恙!”

說到此處,目光微掃葛愚人、傅天麟,又復說道:“這樣好了,貧道看在葛朋友自東海遠來,不拘所約一月期滿,立即開殿放人,但萬一殿中兩位,在蛇蟒口內,略有傷損,則貧道聽憑葛朋友劃道,無不接應就是!”

玉指靈蛇逍遙子如此說法,是因爲自知第六日放進殿內的那條“七步青蛇”,厲害無比!雲老漁人等飢渴之餘,極可能已遭毒物所傷!

葛愚人、傅天麟也聽出玉指靈蛇逍遙子口氣不對,暗想一來人困殿中六七日之久,武功必因飢渴煩悶,有所減退,二來蛇蟒不比普通兵刃,何況老怪所蓄,定系奇毒異種,略爲傷損,即將遺憾終身,無可救藥!

所以葛愚人那等穩重,聞言之下,也不禁心頭一震!

傅天麟更是緊咬鋼牙,手攢朱痕鐵劍劍柄,準備萬一盟弟有何差錯,立展師門絕學“六六天罡劍法”,與這陰刁老怪,一拼生死!

玉指靈蛇逍遙子何嘗看不出傅天麟有點劍拔弩張!但他自恃神功,根本毫不爲意,只對兩位看來看去,對看不出有多少深淺的黃山遁客葛愚人,略加戒備!

走到院後,雲老漁人及甄秋水被困的那座“萬龍鐵殿”之前。

玉指靈蛇逍遙子,伸手按動柱上機組,兩扇沉重鐵門,便即自動開啓!

鐵門一開,殿中情形,頗出衆人意外!

地上躺着五條死蟒,柱上釘着六條蛇屍,但云老漁人與甄秋水,卻不見在內!

玉指靈蛇逍遙子知道這座“萬龍鐵殿”,只要殿門不啓,根本無路可通,如今包括最後放進殿內的“七步青蛇”大小十一具蛇蟒遺屍,赫然在目,人卻怎的不見?

正在驚詫不解之時,樑間一陣龍吟長嘯,雲老漁人手攜甄秋水,飄身落地,半空中便呵呵笑道:“逍遙院主,一月之期,才過七日,怎的便開殿門?莫非‘血淚布衣丹心劍客’,或是黃山葛大俠已到?”

話音與人同落,甄秋水乍見傅天麟,一聲“麟哥哥”,已然將到口邊,又復強行忍住,代之以是眼角之間的兩點珠淚!

原來雲老漁人,雖中“七步青蛇”之毒,但因系僅指沾蛇身,不是被蛇所齧!既服下身邊所帶極好的解毒靈丹,再加上甄秋水按照“萬博書生手錄”所載,喂他吃下了六顆毒蛇膽,一顆毒蟒膽,自然不但蛇毒盡解,並還受益不淺!

但甄秋水哪知就裡,見雲老漁人服下七顆蛇蟒膽後,依舊昏睡沉沉,生怕萬一再有蛇或蟒來,自己神思已乏,難加照應,遂雙手托起雲老漁人,縱上樑間,自己也在樑上靜坐行功併爲守護!

等到功行百穴,氣轉周身,精神恢復地微睜雙目,不由大吃一驚,只見雲老漁人好夢方回,呵欠欲起,但那兩道眼光,亮如電閃,彷彿竟比先前強了多少倍!

甄秋水驚喜交集地問道:“雲老前輩,你所中七步青蛇之毒,是否不妨事了?”

雲老漁人笑道:“賈老弟給我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不僅蛇毒盡除,連目力也似加強甚多,這暗沉沉殿中的遠近各物,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甄秋水聞言寬心大放,含笑說道:“晚輩身旁,並沒有什麼特殊的靈丹妙藥,只依照萬博書生彭老前輩遺贈的‘萬博書生手錄’所載,剜了六顆毒蛇膽,與一顆毒蟒膽,給老前輩服用!”

說完,遂將那冊“萬博書生手錄”遞過!

雲老漁人翻到山川蛇獸一類方面,看了有關“七步青蛇”,及如何治療蛇毒記載。

不由一面懷念已故老友彭涵的博學多聞,一面暗地驚心,若不是恰好在中毒之前,殺了十條蛇蟒,可以取膽療毒,則這條老命,必然早已交代!

蛇膽本具明目功能,並系越毒越有靈效,自己一服七顆,又均屬罕世難尋的奇毒之類,自然頓覺目力特強,把這“萬博書生手錄”上的蠅頭小字,都看得清晰無比!

老少二人幸脫奇險,一番笑語以後,又是靜坐行功,等待午正之時,看看玉指靈蛇逍遙子,放進什麼惡蟒?

哪知午正未到,忽然“軋軋”連聲,殿門開處,眼前一亮!

雲老漁人、甄秋水均已猜出一月未滿,突啓殿門,定然是黃山遁客葛愚人趕到!

遂雙雙飄身下樑,雲老漁人當門卓立,與面帶驚疑之色的玉指靈蛇逍遙子答話,甄秋水則對那位自己心中懸念他安危已久,如今驀然意外相逢的盟兄傅天麟,默默暗傳情意!

玉指靈蛇逍遙子,本來以爲殿門一啓,便可看見十來條毒蛇惡蟒,羣集噬食雲老漁人及甄秋水遺屍慘狀,哪知事實完全相反,人家一老一少,居然完好無恙,柱上卻釘着六條蛇屍,地下躺着五條死蟒!

域外三兇之內數這玉指靈蛇逍遙子最爲陰沉,心中雖然又驚又氣,但臉上依然堆滿春風,哈哈笑道:“貧道早就知道這些尋常蛇蟒,不足當雲大俠及賈老弟的神功一擊,不過我‘靈蛇道院’的陋習難除,彼此應個景兒而已!如今二位要尋的傅天麟老弟,已隨黃山黃大俠來此,足見貧道並非欺人,來來來!諸位請到前殿,容我聊備水酒,略盡地主之誼!”

葛愚人見王指靈蛇逍遙子不但不再留難,連免不了的互相比劃之舉,也未提出,知道他是看出目前請人,均不好鬥,不由暗贊這老怪奸滑知機,含笑說道:“葛某等西南有事,不再刁擾盛宴,就此告別!”

王指靈蛇逍遙子突然一陣縱聲大笑說道:“貧道與南荒瞎道,東海採婆芮冰心,以及最近崛起苗疆的野人山主,‘銅鼓天尊’雷震宇等,均對‘血淚布衣丹心劍客’茹天恨的丰采武功,欽敬已久!葛大俠既有西南之行,可否……”

葛愚人眉梢微動,朗然答道:“明人之前不必再說暗話,武林思怨,極其錯綜,彼此終須有一了斷!此番萬博書生彭涵,又爲令徒宓彥等人所害,葛某敬代其餘萍蹤四友,與院主等訂約明年九九重陽,到我所居清涼臺上一會!葛某不揣鄙陋,亦將參與,並定然盡力把我老友丹心劍客茹天恨請到就是!”

玉指靈蛇逍遙子點頭大笑說道:“葛大俠快人快語,貧道欽佩不已!我們就這樣一言爲定,東海梟婆芮冰心方面,我會派人通知,至於南荒瞎道及銅鼓天尊兩處,葛大俠既欲南行,即請便中告,我等明年九九重陽,準到黃山清涼臺上拜會!”

話完便即把葛愚人、雲老漁人、傅天麟、甄秋水等,送出“靈蛇道院”!

甄秋水等轉過峰角以後,便向博天麟笑道:“麟哥哥,你快把身邊所帶乾糧,拿給雲老前輩和我充飢,師傅與你若再有兩日不來,我們大概就餓得只好吃蛇肉了!”

傅天麟遞過乾糧,並把那根紫竹短笛,交還甄秋水,含笑說道:“賈賢弟……”

這“賈賢弟”三字纔出,葛愚人目光一掃甄秋水,便即拈鬚笑道:“傅賢侄,如今不應再對你隱瞞,你以後不要稱呼賈賢弟,她叫甄秋水,就叫秋妹妹好了!”

甄秋水聽師傅揭開自己是女兒之身的秘密,不由低下頭去,滿面飛紅,嬌羞無比!

傅天麟心中怦然連跳,暗想原來這位俊美英武的盟弟,竟是一位易釵而弁的巾幗奇英,然而她那對自己異乎尋常的綿綿情意,是否……

雲老漁人卻呵呵笑道:“這次被困‘靈蛇道院’,我的一雙老眼,受益不淺!但七顆奇毒蛇膽,雖能使暗中視物,卻不曾看出甄女俠的本來面目,只覺得她在英朗之中,略帶嫵媚,風姿特美而已!甄秋水賈伊人兩個名字,都取得好,秋水清遜伊人,伊人望穿秋水!”

說到此處,目光一注傅天麟,又是一陣銀鬚飄拂的哈哈大笑!

這陣笑聲含意,越發使甄秋水嬌紅過耳,忸怩難安。

但她畢竟不同凡俗,索性大大方方的一面進食,一面向傅天麟問道:“麟哥哥,你把你在懷玉山中和我分別以後,怎樣落入東海梟婆芮冰心手內的經過,講給我聽!”

她這一坦然大方,連傅天麟也比較自然起來,含笑將自己巧遇六慾瘟神劉子畏、傲霜仙子樊湘夫婦,誤中迷香,陷身東海之事,細述一遍。

這段經過說來頗長,甄秋水聽完之時,偶然發現距離玉龍峰已遠,不由停步向雲老漁人皺眉說道:“雲老前輩,我們忘記了一件要事!”

雲老漁人詫然問是何事?甄秋水道:“老前輩在那位紅髮醉靈官宋善人皮之上,所取下來的三根紅髮,忘了送給覺慧神尼!”

雲老漁人笑道:兇音來三雷“好在正邪雙方,已然約定明年九九重陽,在黃山清涼臺,作一了斷,人發又歷久不壞,且等期前再送上留雲峰也好!一來免得黨慧神尼因師弟遇害,之事,擾及清修,二來也可使域外三兇,猝不及防之下,嚐嚐神尼那柄紫霓劍,暨一十七式‘沙門雷音劍法’滋味!”

葛愚人暨傅天麟聽了這番問答,才知道“靈蛇道院”之中,那張紅髮人皮,竟是祁連山留雲峰,空門奇俠覺慧神尼的俗家師弟!

甄秋水默計由甘入滇,是從青康川黔諸省邊境而行,路途甚長,遂向葛愚人問道:“師傅,我們四人之中,只有一匹坐騎,多不方便?我那頭青騾,索性不要帶去,寄養在涼州附近,等我下次到留雲峰,拜謁覺慧神尼,送那三根紅髮之時,再行騎走好嗎?”

葛愚人微笑點頭,甄秋水遂找了一處妥善客店,多留銀兩,寄養青騾,老少四人,同往雲南野人山方面趕去,欲尋覓長白酒徒熊大年、仁心國手賽華陀白元章、孤雲道長等人會合!

這一路之間,葛愚人與雲老漁人兩位老輩奇俠,談得異常投緣,傅天麟甄秋水一對兒女英雄,自然更是情好彌篤!

哪知纔到野人山境,便發現仁心國手賽華陀白元章的藥囊金針暗記,四人不由大喜,但根據針尾方向,尋到一處幽秘所在,卻並無白無章、孤雲道長暨長白酒徒熊大年等人蹤跡,只有白無章所留的一封書信。

信上大意是說,長白酒徒熊大年,果然是因萬博書生彭涵,死在雙鼓追魂孟武的鼓中惡蠱之下,遂直奔苗疆,企圖搜殺孟武,爲老友復仇!

但孟武人在東海,不在野人山中,熊大年遂告撲空,反而被困在銅鼓天尊雷震宇的百獸大陣以內!

幸虧雷震宇本人,正值閉關練功期間,百獸大陣無人主持,更爲厲害的五毒惡蠱,也未放出,不然必遭不幸!

但就算這樣,因那些洪荒異獸,威力奇強,不僅長白酒徒熊大年,身受極重內傷,連趕來援手的孤雲道長,也同爲百獸大陣所困!

直等仁心國手賽華陀白無章趕來,與孤雲道長合力,倚仗一柄“流雲劍”,一柄“綠玉青芒劍”,兩件絕世神兵同施,才斬了不少異獸,脫身陣外!

白無章因熊大年傷勢極重,亟待易地替他煉藥療治,並須孤雲道長守侯,所以不及等待葛愚人等自西北趕來,特地留書相告,請他們與高黎貢山謁見‘血淚布衣丹心劍客’茹天恨事完以後,即至九華山冷月坪彼此會晤!

雲老漁人看完書信,知道老友長白酒徒熊大年雖受重傷,但有白無章那等蓋世神醫爲之調治,必無大礙,不由寬心略放!

葛愚人默一算計,向傅天麟笑道:“如今接應長白酒徒熊大俠之事,既以告一段落,則我們便到高黎貢山,去尋找我老友丹心劍客茹天恨,求他傳你‘六六天罡劍法’之中,威力最強的一百零八式精微變化,以便增長功力,掃蕩羣邪,濟救萬民!”

傅天麟聽說能有機會,把恩師羅浮老人因辭然去世,不及相傳的這套驚世絕學“六六天罡劍法”之中的一百零八種精微變化學全,自然興奮無已!

即連雲老漁人、甄秋水等,亦因景慕茹天恨大名已久,均想瞻仰瞻仰這位“血淚布衣丹心劍客”的廬山面目!

葛愚人見他們一齊欣然色喜,遂率衆前往高黎貢山。

高黎貢山與野人山,均橫亙滇西,相去且並不太遠,以這幾位武林奇俠的腳程,並未快趕,也不過兩日即至!

葛愚人一到高黎貢山境內,便找了一家山民借居,向傅天麟等人笑道:“我與‘血淚布衣丹心劍客’茹天恨,雖然交好甚厚,但昔年彼此曾有誓言,他出世,我人世,不到其中有一人變更宗旨,沒世亦不相見!所以我只能指引途徑,卻不能陪同賢侄前去的了!”

傅天麟惶然問道:“師叔不去,茹老前輩是否肯傳那‘六六天罡劍法’之中的精微變化?”

葛愚人微笑說道:“我雖與茹天恨交厚,但你師傅羅浮老人,與他更是生死道義之交!

何況朱痕鐵劍又在你手,茹天恨只要見了劍上那一點忠臣碧血,宛如故主親臨,你便要他的項上人頭,他也必橫劍應命,怎會吝惜傳授一套劍法變化?”

傅天麟無奈之下,只得請示“丹心劍客”茹天恨所居之處?葛愚人卻向雲老漁人笑道:

“由此人山,直奔東南,約莫翻過十來座峰頭,便可看見一片赭色削壁,壁上彷彿還有一圈血色心痕,即系茹天恨所居‘丹心壁’!他人在‘丹心壁’下的‘九死洞’中,任何人倘若妄自闖人,均會被逐出洞外!小弟暫且偷閒,有煩雲兄率領傅賢侄及小徒一行可好?”

雲老漁人掀髯大笑說道:“參謁當世之中,無不尊仰的‘血淚布衣丹心劍客’,是我畢生幸事,自應前往,葛兄是否即在此處相候了’葛愚人含笑點頭,雲老漁人遂率領傅天麟甄秋水,往東南方深山以內走去!

西南諸地,瘴病極多,幸虧此時季屬嚴冬,顧慮遂少,但高黎貢山,羣峰林立,峻極參天,幽壑深淵,千尋無底,加上亙古不開的叢林,路徑之險,依舊無與倫比!

好在三人之中,除了雲老漁人與甄秋水,各有一身上佳功力之外,連最弱的傅天麟,也不是尋常身手,所以登峰渡壑,履險如夷,翻過十來座峰頭,果然遠遠看見了一片赭色削壁!

雲老漁人正在打量立足峰頭,到那路色削壁之間,還有兩條寬廣絕壑,傅天麟是否飛縱得過之間,甄秋水忽然詫聲問道:“雲老前輩,我們在‘靈蛇道院‘之內,所看見的那多異種毒蛇之中,有沒有會飛的的蛇?”

雲老漁人愕然反向甄秋水問道:“賢侄女此語何來,蛇還會飛?”

甄秋水點頭笑道:“方纔老前輩與麟哥哥,對‘丹心劍客’所居的‘丹心壁’凝望之際,我彷彿看見一條長着翅膀的紅色小蛇,飛到對壑去了!”

雲老漁人與傅天麟問言均自“哦”了一聲,似乎略含不信之意,甄秋水又復笑道:“我想要雲老前輩施展你那面輕易不用的烏絲漁網,活捉這條飛蛇,帶回去給我師傅看看!”

雲老漁人也被甄秋水說得好奇心動,果自懷中取出那面烏絲漁網!道甄秋水微笑說道:

“蛇已過壑,我們且自過壑去追!”

說完,打量面前這條深壑,寬約六丈出頭,遂向雲老漁人笑道:“老前輩功力絕世,過壑有餘,我則功力稍弱,要與我羣哥哥相互借力的了!”傅天激聞言,知道這位義妹,是恐怕自己功力不夠,特意設詞相助,心中不由好生慚愧,暗想此番參謁丹心劍客,縱然能獲“六六天罡劍法”的精微變化,劍術有成,也必需再在輕功內力方面痛下苦功,方不致事事落在人後!

思念末已,甄秋水大大方方地,拉着博天麟的手兒,微笑說道:“羣哥哥,我們一同用‘俊鶻摩天’身法,盡力往上斜穿,然後掉頭改用‘神龍渡海’撲落,大概便可把六丈多寬的絕壑越過!”

傅天麟乘着甄秋水說話,便已靜氣凝神,等她話音一了,雙雙足尖點處,往斜上方竄起了三丈七八高下!

就在餘勢將盡未盡之際,身軀微向前傾,躬腰拳足,一屈一伸,果然不但飛落對壑,連兩隻手兒,均依舊相攜,幾乎是貼體同飛,毫未分散!

雲老漁人則早到對壑,見狀哈哈笑道:“我來替你們這種靈妙美好身法,起個名兒,叫做‘比翼雙飛’!”

傅天麟甄秋水聽出雲老漁人語意雙關,不由齊覺臉上微熱!

甄秋水目光籠注一堆怪石,伸手摺斷一根樹枝,暗運功力,以甩手箭的打法,划起破空銳響,照準石後打去,口中並急聲叫道:“蛇在石後,雲老前輩準備撒網!”

可惜“網”未撒出,石後業已飛起一條不到一尺的極細紅蛇,蛇身果有兩翼,微一扇動之間,飛出數丈,並系與雲老漁人所立方向相反,使其措手不及!

雲老漁人卓立如山,根本一動未動,目光卻隨着飛蛇去勢,看它落地以後,緩緩向甄秋水笑道:“賢侄女這樣趕法不行,那蛇落地以後,立即左遊丈許,現在正藏在一塊三丈來高的突出危崖之下!你與傅賢侄等我繞到危崖之上,然後下手趕蛇,我在空中撒網,則無論它飛向何方,均逃不掉了!”

甄秋水與傅天麟連連點頭,目光註定崖下,防蛇溜走,雲老漁人則故意略爲繞向遠方,然後施展輕功,悄悄縱回那塊三丈來高的突出崖石之上!

甄秋水見雲老漁人業已到了崖上,那條雙翼紅蛇,仍無動靜,知道這一次必可成功,遂折斷了兩根樹枝用指力夾成十七八段,遞了一半給傅天麟,含笑說道:“麟哥哥,那條會飛紅蛇,是藏在崖下一大叢亂草以內,你打右邊,我打左邊,把它趕得再飛出來,好讓雲老前輩凌空撒網!”

傅天麟微笑點頭,兩人一左一右,同時抖手,十七八段樹枝,銳嘯破空,化成一蓬箭雨,照準那叢亂草飛去!

果然草內一聲怪啼,凌空飛起一條尺許紅影!

崖上的雲老漁人,居高臨下,看得分明,身形撲處,右臂長伸,那疊烏絲漁網,化成七八尺方圓的一片玄雲,向雙翼紅蛇,迎頭蓋下。

漁網範圍既廣,雲老漁人的撒網手法,又復快捷無倫,自然一網便即網到網內!

紅蛇吃驚之下,不住慘厲怪啼,甄秋水又折來一根長長樹枝,把漁網挑起,向雲老漁人笑道:“雲老前輩,這種雙翼紅蛇,慢說是見,連聽也不曾聽人說過,可能身蘊奇毒,雖然已在網中,我們總還是把它離得遠點,比較妥當!”

雲老漁人聞言暗贊甄秋水細心,甄秋水又把漁網遞給傅天羣笑道:“孩哥哥,你來挑着漁網,讓我看看那冊‘萬博書生手錄’以內,可有有關這種雙翼紅蛇記載?”

傅天麟接到樹枝,甄秋水遂細翻“萬博書生手錄”,但翻遍手錄上所記的奇珍異物,也找不出“雙翼紅蛇”四字!

甄秋水不由微覺失意,雲老漁人見狀笑道:“萬博書生手錄雖無記載,但你師傅葛大俠見識極博,尤其是即將拜謁的‘丹心劍客茹天恨’,胸羅萬有,學究天人,只向他們略一請教,便可知道此蛇名稱,及有無特殊功用的了!”

傅天麟唯唯稱是,經這一路追蛇,離那丹心壁,業已僅隔一重深壑!

三人飛身過壑,尋到壁下,只見環壁一浙深淺難知的清冷山泉,泉後有個黑黝黝的山洞,洞口崖石之上,鐫出“九死”兩個聳窠大字!

雲老漁人見葛愚人所指示“丹心劍客”茹天恨居住的“丹心壁”“九死洞”,業已尋到。

遂略爲整頓衣襟,恭身肅立,凝聚內家真氣,用“傳音人密”的絕頂神功念道:“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爲河嶽,上則爲日星……”

傅天麟也放下手中網蛇漁網,與甄秋水在雲老漁人身旁,一左一右,凝神恭謹肅立!

等雲老漁人把“正氣歌”唸到:“……是氣所磅南,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三綱實繫命,道義爲之根……”

“九死洞”中的沉沉暗影之內,業已傳出一陣陣的悲涼嘆息!

雲老漁人知道“丹心劍客”茹天恨,已被“正氣歌”聲驚動,即將出現,遂倏然收口,與傅天麟、甄秋水,一同靜默注視!

果然洞中慢慢走出。位長髮扶肩,鬚眉如前,穿着一身破舊不堪前明衣冠的清癯老者!

人到洞口,並未見他若何作勢,便即飄身縱到山泉中央的一塊大石之上,盤膝坐定,以極其平和的目光,一瞥三人,嘴角微動,似欲發話!

甄秋水不等丹心劍客茹天恨發問,便與傅天麟一齊撲身拜倒,然後起立稟道:“羅浮老人邊遠志門下弟子傅天麟,與黃山遁客葛愚人門下記名弟子甄秋水,拜見茹老前輩!”

雲老漁人也是長揖爲禮說道:“武林末學洞庭釣叟雲九皋,拜見丹心大俠!”,丹心劍客茹天恨含笑抱拳還禮說道:“茹天恨喪師辱國,難挽狂瀾,以致偷生蠻荒,無顏相對中原豪傑……怎敢當這‘丹心大俠’四字?雲兄不必過謙!”,說到此處,轉對傅天麟甄秋水問道:“你們是我邊葛兩位老友門下?”

傅天麟雙手捧着那柄朱痕鐵劍,躬身稟道:“這是先師所遺朱痕鐵劍,茹老前輩……”

丹心劍客茹天恨不等傅天麟話完,即行舉手一招,傅天麟手中的朱痕鐵劍,便如有大力吸引般的,往相距一丈左右泉心大石之上飛去!茹天恨接劍在手,稍一拂拭摩挲,臉上立布愴然神色!

然後“嗆嗆”出鞘,內力略凝,硬把一柄平凡長劍,插人青石三寸有餘,對着劍上那點碧血朱痕,倒身下拜,目中英雄虎淚,不住泉流!

這位丹心劍客有意無意之間,所施展的絕世神功,及發自內心的對故主忠愛之思,使雲老漁人等,看得肅然起敬!

茹天恨對劍三拜,然後拂衣起立,臉上神色仍是一片悽然地向傅天麟問道:“我正說葛兄或因昔日與我互有誓約,不肯前來,但邊兄是我血淚同胞,生死至友,怎的也吝見我這逃死蠻荒的故人一面?適才聽你口稱先師,莫非邊遠志兄,業已撒手塵寰,長離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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