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月河村,位於雷雲澤奇珍山脈深處。在廣袤無邊的雷雲澤裡,說它是滄海一慄都有誇大的嫌疑。
奇珍山盛產稀有的靈獸、魔獸和很多珍貴藥草、材料,所以一年裡無論什麼季節,都會有冒險者來到。
而月河村毗鄰方圓七十里內唯的小鎮“風鎮”,除了千里冰封的寒冬,小鎮很多時候都人滿爲患。雖然年年都在擴建,但大量的客流依然不可阻擋的四溢。
月河村很早以前就是一個小型的冒險者營地,久而久之,就變成了村落,如今村裡鐵匠鋪、酒館、旅店等冒險者服務設施依舊俱全,且各具特色。
每年當奇珍山最後一絲積雪消退,冒險者、客商、遊俠等等都會涌向偌大的奇珍山,不但帶來財富,還會帶來鮮血和罪惡。
血每年都會染紅月河,有魔獸的,有靈獸的,但更多是人類的。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村子裡絕大部分男丁都會成爲獵戶,狩獵、採藥,一年的收成足夠一家人衣食無憂。當然,沒有足夠的實力和經驗,以及一點點運氣,清秀的奇珍山脈不介意任何人與它融爲一體。
山民向來以團結和彪悍著稱,哪怕是一些小有規模的冒險者團體,也不願輕易招惹一個山民村落,那無異於捅了個馬蜂窩。而任何一個想要深入山脈的冒險者團隊,都十分需要一個嚮導,如果你能贏得山民的信任和熱情,往往會有意外之喜。
山民,山的子民。
粗獷的木質房檐上,昨夜的雨水已經凍成一串串剔通的冰凌。朝陽在山巔的霧靄中懶洋洋地爬了出來,村裡的居民也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從高處看去,一縷縷炊煙裊裊升起,在村子上空凝成一團雪白的低雲,宛如天賜的華蓋,深秋徹骨的寒意似也淡了幾分。
與低雲持平的後山頂,有一片平整的練武場,二十多個年齡在十幾歲不等的少年站得整整齊齊,一個面容消瘦的少年站在隊伍中間,神情有些恍惚,面色發黃,被厚厚棉衣包裹的身體微微顫抖,與隊列裡龍精虎猛的少年們相比格格不入。
從昏迷中醒來已經兩個多月了,成乾幾乎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記憶。他從小體弱多病,這一次更是昏迷了一個多月,鎮裡請來的老郎中說他能活下來已是奇事,平日裡走路都喘,更別說習武了。
山民尚武,但在村民們眼中,成乾是個異類,他身體奇差,自幼體弱多病,兩年來更是臥牀不起,幾乎瘦的皮包骨頭。他今年已經快十四歲了,身材卻不如八九歲的娃娃壯實。以前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村長家,因爲那裡有很多藏書。相比村裡那些目不識丁的孩子,成乾早已算得上博覽羣書。可讓村長和父親無奈的是,成乾只喜歡讀那些奇聞異事、大陸野史、冒險筆記,而對四書五經百家經典興致缺缺。
於是,書中那些奇異的人與事通過成乾之口展現於孩子們面前,閒暇之餘,男女老少都很喜歡成乾講的故事,而成乾也樂在其中。村裡人都說成乾是一個吟遊詩人的料,要知道,在郡城裡,吟遊詩人可比說書先生受歡迎的多,這份職業說出去也好聽得多。
他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將自己以前看過的書大略重新看了一遍。而後,他不顧郎中反對,毅然決定開始習武。一個陌生而野蠻的世界展現在成乾面前,就像一部古老的遊俠筆記扉頁上寫的那句一樣:力量是世界的基石,掌控了力量,就掌控了世界。
世界有多大成乾不知道,哪怕他窮盡所想。但他很清楚,首先要做的是強身健體,擺脫這幅病病殃殃的模樣。
與父親和郎中的意見相反,鄰家大叔王山鳴卻是極爲贊同成乾的決定。
山間不時傳出幾聲清越的鳥叫,也不知是什麼鳥兒叫的如此動聽。時間一點點過去,少年們一動不動站得筆直,靜靜等着他們的導師。
直到陽光緩緩爬上成乾的額頭,導師才邁着大步姍姍來遲。
導師王山鳴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壯漢,留着垂濃郁的絡腮鬍子,一身薄薄的粗布衣裳都要被他賁張的肌肉撐爆,樸素卻做工精細的皮靴踏在堅硬的石板路上,每一步都讓地面微微顫動。
聽父親成如海說,王大叔可是村裡最厲害的人,曾入應招入伍,並進入同盟議會直屬的精英軍團,退役後還當過好幾年傭兵。村中祠堂地上鋪的虎皮,就是王大叔回鄉時,斬殺一頭血牙魔虎所得,那碩大猙獰的虎頭,現在還栩栩如生,等閒豺因其殘留的氣息,直到現在都不敢靠近村子。
要成年的血牙魔虎可是七級魔獸!力量上堪比十級戰士或武者。
王山鳴的聲音跟他的體型非常般配,說起話來更是聲如洪鐘。其如鋼的目光所過之處,人人屏氣凝神,昂首挺胸。
王山鳴揹着手說:“今天早課結束,我會再教你們簡單實用的格鬥技巧,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到時候我會考覈今年教給你們的技能!”
成乾眼神不禁火熱起來,王大叔有時候會分年齡傳授一些基本格鬥招式,到了年底考覈,優勝者會獲得王大叔的神秘獎勵呢。
……
孩子們的功課主要是鍛鍊,鍛鍊的方式雖然簡單,但不單調。練武場歷代擴建,儼然頗具規模。東側,是一片梅花樁,南側則掛着十幾個沙包組成的沙袋陣,一側還堆着石鎖等簡單且結實的鍛鍊器械。
俯臥撐、跑、跳、拎石鎖、拉弓、習練刀劍等科目應有盡有,而每個年齡段的孩子都有自己的鍛鍊方法,一時間好不熱鬧。
成乾老老實實扎着馬步,可不一會兩腿就有些發軟了,抖得像篩糠,剛纔的跑步的時候,他早已用盡了力氣,還是沒跟上隊伍。
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由於屁股上面沒有肉,尾椎骨先着地,疼地成乾直抽冷氣,看着身旁那些紋絲不動的身影,再看看王大叔那魁梧的身材,成乾心底暗自發狠!
王山鳴任成乾一遍遍跌倒,根本不理睬,哪裡還有昨晚喜笑顏開的樣子?他在少年中間來回走動,不時矯正一下姿勢。
“在往下蹲一點。”
“挺胸擡頭!”
“撅着屁股幹什麼!”
成乾一咬牙,拍拍屁股一絲不苟地紮起馬步。
少年們個個都汗流浹背,揹着手站的整整齊齊,汗水在陽光下晶瑩剔透,每個孩子都面色紅潤,熱氣騰騰的滿是活力。
王大叔看在眼中,冷然道:“今天教你們一招攻擊性武技,名爲重擊!重擊不是一個簡單的招式,而是一種蓄力方法,練到深處,無論空手搏擊還是持械格鬥,都可以將身體的最大力量凝聚在一點上,在近身搏鬥中,重擊能讓身體的每個部位都變成致命的武器,持械格鬥,重擊更是可以發揮出難以想象的殺傷力,來,我給你們演示一下。”
說話間,王山鳴帶着大家來到沙袋陣附近。
王大叔挽起袖子,健步走入沙袋陣中間,驟然出手,只聽一聲悶響,粗布沙袋上爆出一大蓬冰霧,被雨水浸透的沙袋,在初冬的冷意之下儼然硬的像個大秤砣,卻被王山鳴一拳打的變了形狀!他那碩大的拳頭深深埋進了沙袋裡,。
砰砰砰……
一連串的沉重的悶響,像是砸在成乾心頭,看得他熱血沸騰!
孩子們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一個個兩百多斤的大沙包被打的幾乎飛出去!圓木掛架和粗製麻繩都在不住呻-吟,好似隨時都能折斷。
而王山鳴的每一個動作成乾都深深的印在腦海裡,他眼睛一眨不眨,生怕漏掉了一丁點。
拳、肘、肩、膝、足,每各部位的攻擊都充滿了爆炸般的力量,與此同時,王山鳴還語句清晰的講解着動作要領和蓄力竅門。
片刻之後,在少年們火熱的眼神中,王山鳴緩步走出沙袋陣:“都記住了嗎!”
“是!”少年們脖子上的青筋隆起,雖然只有二十幾人,但卻透着千軍萬馬的氣勢。
成乾也聲嘶力竭地吼着,只感覺空蕩蕩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碎裂,一股股暖流從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迸發出來,將疲倦一掃而空。
整個上午,王山鳴都在悉心指導每個少年,一次又一次地示範着基礎要領,不勝其煩的講解,宛如換了一個人。
成乾已經不知道對着沙袋練習了多少遍,通紅的雙拳已經快磨出血,但他一聲不吭,沒有人叫苦,他認爲自己更是沒有理由退縮!洶涌的汗水讓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暢,身體宛如春雪消融的大地,處處生機勃勃,暖意盎然!
漸漸地,他開始清晰地感覺到雙拳上的力量逐漸變得沉重,到後來每一拳打出都耗盡他所有力氣,可是一個呼吸以後,拳上的力道又大了幾分。
成乾甚至有種錯覺,好像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呼吸!每一次呼吸都能將他空蕩蕩的體內填滿力量!
出拳收拳,成乾緊皺眉頭,他感覺已經抓到了王大叔所說的蓄力和御力竅門,也就是說他已經掌握了重擊!
砰砰砰……
隨着不斷的熟悉蓄力和御力,他調動到拳上的力道越來越大……
最後一步!
發力!
成乾瞳孔猛地一縮,狠狠咬着牙,一拳遞出!纖瘦胳膊上根根青筋隆起,脖子額頭也一樣,被汗水包圍的面龐上,原本病態的潮紅如洪水決堤般褪去。
近半寸厚的粗麻布沙袋居然被成乾那堪稱稚嫩的拳頭擊穿!直接沒入肘部,這一切悄無聲息,宛如尖刀滑過嫩豆腐。
在全場詫異的目光中,成乾緩緩抽出手臂,收勢立定,長出一口濁氣,雙眼前所未有的明亮,微微一笑,仰天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