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乍起,鋒寒直入人心。
嚴真平大驚之下急急向後退卻,卻發現退後不得,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竟從剛纔起一直都被小東西抓着。
刀光陰冷如水,帶着一聲輕噗聲響,刺入嚴真平的胸膛,刀鋒刺下的一刻,血花綻放出死亡的絢爛。
“嗷!”嚴真平狂吼一聲,完全是出於本能,刀鋒入體的一刻,左手竟暴起抓住刀身,鋒利的刀刃在嚴真平的手上劃過,直入手骨,鮮血汩汩地從指間流出。
入肉三分,再無寸進。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嚴真平左手死死捏着刀身,鬚髮賁張質問詭八尺。
詭八尺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個文弱書生出身的官員在危急時刻竟也有這份狠勁。人在關鍵時刻,往往會爆發出巨大的求生勇氣和生存本能,嚴真平雖是文官,但事涉生死,有多大力氣使多大力氣,哪怕手痛的要死過去,也不敢鬆手,死活不讓詭八尺的刀戳下去。
脈動的心臟在跳動的一刻甚至能感覺到刀鋒的冰寒,若是這一刀刺實了,嚴真平絕無幸理。
“去問閻王吧!”詭八尺也回叫道,追日等人註定不可能被引走太長時間,這刻殺不了嚴真平,他休想走脫。幾乎將全身的力氣都貫注在右手上,詭八尺狠力下壓,嚴真平拼死抵住,被割破的左手甚至能聽到刀刃切割骨頭的聲音。詭八尺吃虧在年紀太小,力氣不如對方,要不是嚴真平手握刀刃,平日裡又缺乏鍛鍊,十成力氣發揮不出三成,只怕早把刀子拔出來了。
此刻嚴真平痛徹心扉,他擡頭大叫:“來……”
眼看着對方要叫救兵,詭八尺也急了,刺殺大計眼看一切順利,沒想到卻因爲執行人的力量有限,竟沒法將致命一刀完成,卡殼在了半道上,他力氣雖小,反應卻不慢,嚴真平第一個來字剛吐出手,他竟突然放棄桎梏嚴真平行動的左手,一拳狠狠砸向嚴真平的嘴。
嚴真平“人”字尚未出口,竟被詭八尺的小拳頭一下砸了回去,整個小拳頭塞滿在他口中,連帶着還砸掉他一顆槽牙。
嚴真平這刻再顧不得形象問題,含着八尺的拳頭,他“啊”的一口就死死咬了下去。
“唔……”詭八尺痛哼一聲,伸進嚴真平口中的左手四根手指同時感受到這位總督大人口上的巨力,痛得全身幾乎要抽筋,鮮血同樣流滿了嚴真平一嘴。
兩個人在一瞬間同時受制於對方,各自的左手同受重創,他們互相瞪着對方,如公牛般互相死命絞力,時間在這一刻凝固成冰。
嚴真平的形勢雖然更爲嚴峻,刀尖離他的心口幾乎不到一公分的距離,左手左胸同受重創,但他卻還有一個優勢,就是他還有一隻空餘的右手。
喉間發出憤怒地低鳴,嚴真平右手得到鬆脫,再不猶豫對着詭八尺的小肚子上就是一拳復一拳的狂毆,他左右手再加上一張嘴同時用力,整個人一剎那間已滿是鮮血,形象猙獰恐怖,哪還有半點原先的斯文模樣。
詭八尺畢竟年小體弱,哪承受得住嚴真平如此暴打,就算是個文官,只要是成人總有幾分力氣,暴拳之下,詭八尺狂噴鮮血,持刀的右手漸漸無力。
嚴真平打到興起,喉嚨裡咯咯作響,猛然飛出一腳將詭八尺踢了出去,這一下,詭八尺再承受不住如此巨力,持刀的右手終於鬆脫,左手也終於脫離嚴真平的嘴,被其生生踢飛。
從鬼門關繞了一個來回,僥倖不死的嚴真平捂着胸膛前的小刀,流着滿口的鮮血痛叫道:“來人啊!有人行刺!快來人!!!”
驚魂未定的嚴真平大踏步地向着趴在地上的詭八尺走去:“好你個小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膽,竟妄想刺殺本官,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詭八尺痛得腰都直不起來了,看看自己險些被嚴真平咬掉的左手四根手指,再看看對方的左手同樣是白骨畢現,他竟然還笑得出聲。
“老頭,你還真行,這麼着都沒能殺了你。”
嚴真平右臂一伸,抓住詭八尺傷痕累累的左手,試圖扳斷他的手腕,同時大叫道:“混蛋!我要……”
“你要先管好你自己!”詭八尺放聲狂叫。
手中鋒芒再現,嚴真平駭然看到,詭八尺的手中不知何時竟然又出現一把精光閃亮的匕首。
心頭大駭,嚴真平再想退,卻發現情況竟和剛纔一模一樣,自己的右手反過來已再次被詭八尺左手抓住,死死不讓他後退。
嚴真平的眼中閃過絕望的目光,書房外傳來侍衛們急速奔回的腳步聲,詭八尺決絕的眼神如暗夜星光,手中的虎牙則激盪出一片懾魂驚電……
電光劃過,書房裡傳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啊!!!”
所有的侍衛在那一刻同時停下腳步。
那是嚴真平的絕望狂嚎……
警號初起的時候,夜鶯就知道壞事了,八尺肯定沒把事情幹漂亮。
按照詭八尺的計劃,和飛在那邊行動製造混亂,引走隨侍在嚴真平身邊護衛後,詭八尺立刻動手,而夜鶯則在府後準備接應詭八尺的離開。
嚴府的護衛衆多,因此行動必須速戰速決,一刀得手,絕不停留。整個行動計劃以詭八尺爲核心可以說是一種無奈,因爲只有他才能在嚴真平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接近他。跟隨世均洋的那些日子裡,他對驚虹各地的情況瞭解頗多,由於世均洋當初壓根就不認爲這小鬼頭還有機會活着離開自己身邊,因此對他也做什麼隱瞞。也只有他,才能和嚴真平做真正意義的戰略佈局上的對抗,從而降低衆護衛戒心,從而製造機會。
但是詭八尺的年紀和力氣不足卻無可避免地成爲行動的最大障礙。
這刻嚴真平的呼喚帶着聲聲淒厲與恐慌,夜鶯幾乎可以肯定他至少受了很嚴重的傷,要命的是詭八尺沒能讓他閉嘴,而是讓他叫出了聲來,嚴府內各地侍衛紛紛回趕,援救主子,詭八尺卻不見從書房中出來,夜鶯心中大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身後有人拍了她一下,嚇了她一大跳,回頭卻發現竟是離楚揹着弓站在她身後,向她豎起手指:“噓。”
“八尺在裡面還沒出來!”夜鶯急叫。
“我知道,淺將軍已經派人送信給了風娘子她們,正好碧空晴那邊碰上了些麻煩,風娘子急需送一批物資給血風旗,只能委託我來處理。我本來以爲這小子至少要先偵察地形,搞清楚守衛狀況再決定行動,沒想到他一進火雲城就立刻動手,奇怪,嚴真平怎麼會肯見他的?”
“回頭再解釋這事,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怎麼辦?”
離楚隨手將弓摘下,趴在院牆上:“咱們沒有太多時間保護八尺,城府衛隊很快就會過來,你立刻進去把八尺救出來,我在這邊掩護你。”
“好!”夜鶯一咬牙,跳進了院牆中。
急急回趕的侍衛就在這時聽到了嚴真平那聲淒厲不已的叫聲,急得心火竄升。
追日大叫:“大人!”
正要衝進書房,只見斜刺裡突然一劍向他刺來,追日的功夫可比嚴真平好上太多,狂奔中的身軀一個急停,竟任由那一劍擦着臉頰過去,單臂一揚,看都不看行刺的來人,正擊向對方小腹,夜鶯的臉一紅,低罵了一聲“無恥。”側身讓開,追日這才發現對方是個女人,他現在可沒空管這個,接連三記重拳,打得夜鶯步步後退。
“你們幾個擋住這女人,我去救大人!”追日狂叫,身軀晃動間,急風凜冽,拳重如山,氣吞山河。
幾名侍衛同時向夜鶯撲去,夜鶯長劍橫掃,幻出重重光影,她自從軍以來,雖少有機會親上戰場,但只要上了戰場,卻必定是血戰連連,因此雖是女人,一動起手來卻氣若猛虎,飈悍無比,一反平常的溫文模樣,看得隱伏的離楚都嘖嘖稱道,只覺得女人變臉當真可怕。
由於看不見書房內部情況,夜鶯不知道書房裡到底如何,因此打定主意不讓追日進去,至少要爲詭八尺拖延時間完成刺殺大計,就算是逃不出去,也非要殺了嚴真平不可,至少任務不能失敗。
身爲軍人者,人可死,任務不可敗!
幾名侍衛都沒能攔住這女人,追日心焦嚴真平安危,再不顧自身危險,眼看着夜鶯衝過來,他竟反手握拳欺身而上,一拳正打中劍身,將那長劍打得盪開,整個人竟如一發炮彈,俯首衝了過去,一把抱住夜鶯,就這樣抓着她一頭撞向書房的大門。
砰!
木製房門被兩個急速飛來的身體頃刻間撞碎成煙花漫天,破門而入的夜鶯和追日不顧傷痛同時擡首看向書房,房中的景象在那一瞬間竟看得所有人同時停止了手中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