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主意一定,琴姨娘便是擡腳去了蘇雪彤的房間,房間裡一應擺設俱在,就是不見了主人的影子,冷冷清清的模樣讓琴姨娘不禁悲從中來,現在自己真的像是一個孤家寡人了,兩個女兒,沒有一個在身邊的。
雖說彤兒還跟自己住在同一個宅子裡,但那裡畢竟是夫人的地盤,自己想要跟彤兒說兩句體己話都不方便,而且每次去的時候,夫人她都防備着自己,好像生恐自己跟彤兒說什麼似的。他們一個兩個的這樣做,好像自己會害了彤兒一樣,自己可是彤兒的親孃,自己會害她嗎?自己纔是真正爲彤兒打算的人,他們嘴上都說什麼是爲彤兒着想,其實呢?就像是夫人,她願意自己的女兒嫁進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家嗎?她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爲什麼要讓自己來做?
但見琴姨娘在蘇雪彤的房間裡翻來找去,終於找到一件讓她滿意的繡品,當即就找了一個好看的錦盒給裝了起來。然後回房間換了一身衣服,仔細打扮了一番,這纔拿了錦盒出了院子,往大宅的後門方向走去。
後門的兩個守衛見是琴姨娘,當即對視一眼,然後拱手道:“琴姨娘這是要出去嗎?”
琴姨娘也不答話,徑自把準備好的銀子塞進兩個守衛的手裡,然後低聲道:“我就出去一小會兒,很快就回來,不會讓別人發現的。”
如今府裡的規矩更嚴了,以前後門都沒有這些守衛的,現在出個門都這麼麻煩,老爺子這是防着自己出去看雁兒嗎?
這兩個守衛本是府裡新來的,看到琴姨娘給了這些銀子,心中當即一喜,沒想到在蘇府裡做守衛,還有這樣的好處。心中想着這琴姨娘不過是想要出去一趟而已,她自己也說了一小會兒就回來,應該沒什麼大事兒的。再說了,她比他們更怕別人發現她出去了。
於是兩個人走到一邊低聲商量了一下,也就讓琴姨娘出門去了。他們暗自猜測着,琴姨娘應該是看三小姐去了,但是他們絕對想不到,琴姨娘出門之後竟是徑直往將軍府的方向去了。
……
在接到司空澈派人傳來的消息之後,司空宇當即就去了蘇家的成衣鋪子,一路上心中憋着一股無名火,想着在見到席白霜之後,一定要狠狠教訓她一頓,但是等真的見到了她,看到她手上那麼嚴重的燙傷,心裡的那股火一下子就被澆熄了。
“是誰幹的?”司空宇皺眉看向一旁立着的龐掌櫃,那龐掌櫃聞言心道:自己這是又是惹來了一個瘟神嗎?
“是三小姐,不過她已經被二小姐給送走了。”
司空宇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但是語氣裡卻有幾分疑惑,“你說誰?蘇雪雁?”
龐掌櫃心裡也是納悶啊,你說這世子殿下跟三小姐的事情在京城都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的了,整個京城誰不知道,可他不知道面前這位席姑娘跟世子殿下還有這一層關係啊。而且還這麼湊巧,三小姐偏偏就在這裡跟這位席姑娘結上了樑子,這麼看來,他們三個人的緣分還真是不淺啊。
這時候,一旁的席白霜卻是開口道:“她不知道我跟你的關係。”從蘇雪雁進來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蘇雪雁的身份,可是自己跟世子殿下的關係很隱秘,根本就沒有別人知道了,而且看蘇雪雁的樣子,也不像是知道的,這次她故意燙傷自己並不是因爲司空宇。
這一句話說出來卻是有些曖昧了,一旁的龐掌櫃連忙道:“你們慢慢聊,我前面還有事兒,就先過去了。”
見得龐掌櫃離開之後,司空宇這纔打量了一下現如今席白霜住的房間,但見房間裡擺了三張牀,只有一個梳妝檯,一個圓木桌兒上放着一個青瓷的花瓶,裡面插着幾枝臘梅。
到底是女子住的房間,收拾的很乾淨,但是也的確有些簡陋。
“你離開我,就是爲了在這裡過這樣的日子?”司空宇真的無法理解席白霜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爲什麼偏偏要找苦給自己受?
只見席白霜擡眸看着司空宇,認真地道:“或許在世子殿下您的眼中看來,我是自討苦吃,但是我卻一點都不覺得,我反而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好,我不依附於任何人也能好好地活着。”
“可女人不就是要依附着男人過活嗎?”這是全天下的人都懂得的道理。
“但是那些沒有男人可依附的女人呢?她們就不必活着了嗎?事實上,天底下不靠男人生活的女人多得是,只是世子殿下你不知道而已。”說到這裡,席白霜想起今日來過的蘇洛寧,不由道:“澈王妃不就是如此嗎?她也不依靠澈王殿下過活。”
“澈王妃能一樣嗎?她本來……”
說到這裡,司空宇卻是不耐煩地道:“算了,我也不跟你說那麼多了,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回去?世子殿下都要走了,我還回去幹什麼?”
司空宇聞言從懷中取出兩張紙來遞到席白霜的面前,口中道:“這是小別院的房契和地契,我本來打算在走之前留給你的。另外,我還在城北盤下了一間胭脂水粉的鋪子,作爲你今後營生的本錢,可是我沒想到在我交付給你這些東西之前,你就已經走了。”
席白霜聽了司空宇的話,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感受,只覺得心裡一陣兒酸,一陣兒甜,一陣兒苦的,但是她只是站在那裡不動,也不去接司空宇遞過來的房契和地契,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要司空宇的任何東西。
“這些不是我的東西,我不會要的。”
司空宇一聽這話,徹底毛了,瞪着面前的席白霜道:“你這個女人腦子有毛病是不是?給你房子你不要,給你銀子你不要,你偏要跟人擠在這個小房子裡,你說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自己生平第一次在離開一個女人的時候,還細心地爲她安排好後路,可是她竟然不領情!
“你就當是我腦子有問題吧,我就是喜歡住在這裡,喜歡用我的方式賺我自己花的銀子,這樣我過得更舒服,世子殿下您就不用再操心我的事情了,您要離開就儘管離開吧。”反正早晚都是要走的。
“你!不可理喻!”
司空宇覺得如果自己再跟她這樣說下去的話,自己一定會被她給氣炸的,當即扭頭就走,他覺得此刻的自己很需要冷靜冷靜。
而席白霜就這樣看着司空宇走出她的視線,這個男人是她遇到的第一個客人,也是她愛上的第一個男人,但是她愛不起他,既然愛不起就只能相忘於江湖了。
一直等在外面的趙明朗看到司空宇就這樣氣沖沖地走了出來,不由納悶地問道:“怎麼了?怎麼這麼生氣的樣子?”
司空宇恨恨道:“那女人腦子有坑!”
“這話是什麼意思?”趙明朗追問道。
可是司空宇卻不再應他的話,兀自走出了鋪子,卻見得趙明朗追上來問道:“那你到底還走不走了?”
“這還怎麼走?”司空宇憤憤道。
趙明朗站在鋪子的門口,看着司空宇一個人怒氣衝衝的走遠,愣神了片刻,不由看向一旁的龐掌櫃,“他這是怎麼了?”
那龐掌櫃也是一臉疑惑地搖搖頭,表示不知。
趙明朗輕嘆一口氣,“得了,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我就先走了。”
“恭送少將軍。”
趙明朗離開蘇家的成衣鋪子,便是回了將軍府,他這廂剛一回到自己的房間,趙夫人就是走了進來。
一看自己的兒子徑直倒在了牀上,趙夫人就道:“你這兩天都忙什麼了?整天都見不到人影的。”
趙明朗此時有些困了,只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道:“幫司空宇找人。”
趙夫人一打聽這話就有些不高興了,“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不要跟那個司空宇走得太近,他不是一個正經人,你可不能學他那樣兒啊。”
“哎呀,我知道。您自己兒子是什麼樣的人,您還不清楚嗎?您就別瞎擔心了啊。”
趙夫人則是徑直走到趙明朗的牀邊坐下,輕聲道:“你猜今天誰來我們府裡了?”
“誰啊?”趙明朗心不在焉地應着趙夫人的話。
“蘇雪彤的親孃。”
“誰?!”趙明朗睏意全無,整個人一下子從牀上坐了起來,滿臉不可置信地看着趙夫人。
“這麼大反應幹什麼?”
“不是,我不是意外嗎?她來我們府裡做什麼?”
趙夫人冷笑一聲,“說是來給我送一副蘇雪彤親手做的繡品,不過她說的那些話裡可是句句暗藏深意,我哪裡能聽不明白呢?不就是想讓蘇雪彤嫁進我們將軍府唄。”
趙明朗連忙問道:“那您是怎麼說的?”
“我怎麼說?我什麼都沒說,只當是沒有聽懂她的暗示。明朗啊,幸虧你之前攔住了澈王妃,不讓她去跟家裡人說要蘇雪彤嫁進我們府裡的事情,我跟你說,你今天是沒見到蘇雪彤的那個親孃,簡直勢力極了,一進我們府裡來,就是東打量西打量的,眼神亂瞟,我一看就知道她是個什麼樣兒的人。我跟你說,我之前還覺得蘇雪彤這個小姑娘不錯,但是今天見了她的親孃之後,我覺得真的,還是算了吧。”
而且再加上之前,她姐姐跟司空宇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件事,趙夫人心裡就更加介意了,你說她的親孃和親姐姐都是這個樣子,蘇雪彤難道一點都不會受道她們影響嗎?趙夫人現在都有些懷疑,以前自己看到的蘇雪彤是不是故意裝出來的。
趙明朗聽自家孃親說完這話,忍不住道:“娘,您看您說的,她娘是她娘,她是她,怎麼能混爲一談呢?就算她孃親那樣,也不代表她就是那樣啊。”
趙夫人聽聞這話,頓時‘咦’了一聲,懷疑地看着坐在牀上的趙明朗,“之前我不止一次說讓你納那蘇雪彤爲妾,你不是都不願意嗎?怎麼現在反倒替她說起話來了?”
“我不想娶她並不是說她不是個好女子啊,只是覺得我們兩個互相不合適而已,娘你剛剛那樣說,對蘇雪彤是不公平的,據我所知,她並不是那樣的人。”自己跟蘇雪彤見面的次數也不算少了,她算是自己見過的,難得的心思純良之人。
“這我就聽不懂了,既然她是個好女子,你爲什麼不想娶她?”
趙明朗無奈道:“那天下的好女子多了去了,我還都能娶回來啊?”
“天下的好女子是很多,可是能碰上的卻不多,你這小子你就……”
趙明朗連忙打斷自己孃親的話,“好了,娘,您來不就是想跟我說蘇雪彤不能娶嗎?我本來也沒打算娶她,您就不用再跟我浪費這個口舌了啊,我現在困得不行,想要睡一覺,您就放過我好不好?”
“行,我走還不行嗎?”說着卻是指着剛剛她進來時放在桌上的那個錦盒道:“那個是蘇雪彤的孃親送過來的東西,你明天拿去澈王府交給澈王妃,讓她還回去好了。”
“嗯,我知道了。”
聽得他答應,趙夫人這才走出了趙明朗的房間,口中也是喃喃道:“真是可惜了,要是她沒有那樣一個孃親和姐姐就好了。”
趙明朗被趙夫人這樣一打擾,也沒有了睡意,徑直站起身來,走到桌邊,伸手打開了那四四方方的錦盒,但見裡面用娟紙包着一副用針線繡出的山明水秀圖,趙明朗不禁暗歎,這蘇雪彤的繡功真的是極出色的,這樣的圖都能繡得如此逼真。
而此時已經回到蘇府的琴姨娘還在暗自得意呢,她自以爲這次將軍府之行是極爲成功的,看將軍夫人對自己的態度也是客客氣氣的,這件事估計是成了,現在就只等着將軍府那邊的消息了。
如果這次老爺和老太爺再給擋回去的話,自己一定要跟他們拼命的,將軍府這樣好的門第,若是錯過了,以後就絕不可能再有了。
……
卻說次日,司空景下了早朝,去給皇后請安的時候,卻看到皇后把太醫給召了進來,不由問道:“母后是哪裡不舒服嗎?”
“不是我,我想着讓太醫去澈王府瞧瞧澈兒,上次他進宮來的時候,我說讓太醫給他瞧,他還不樂意,說是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這實在是放心不下,這不就想着讓太醫去澈王府給他瞧瞧去。”只聽得皇后十分憂心地道:“他自己只說不要緊了,可我想着他從那樣高的山崖上摔下來,怎麼可能沒事兒?他別是在安慰我呢吧?”
司空景聽聞此言,眸中稍稍暗了暗,隨即輕聲道:“是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也是十分擔心的,還是讓太醫過去看看更好一些。”
皇后也就吩咐了太醫帶上些宮裡的補藥出宮去了澈王府,那太醫離開之後,皇后這纔看向司空景,“我聽到最近朝堂上有一些傳聞,說是澈兒這次之所以會摔下山崖,是因爲祭天的事情觸怒了神明?還說澈兒不是太子,卻陪着皇上去祭天,是壞了祖宗的規矩,所以纔有了這次墜崖的事情,景兒,你說,是因爲這個嗎?”
司空景被皇后這樣犀利的眼神看得心頭一緊,然後拱手道:“兒臣認爲這只是外人妄自揣測。”
皇后深深看了一眼司空景,這才屏退了殿內的衆人,盯着司空景,沉聲問道:“這件事真的不是你在其中做的手腳嗎?”
司空景聞言頓時跪在皇后的面前,“請母后明鑑,澈乃是兒臣唯一的親弟弟,就算再怎麼樣,兒臣也不會這般狠心害了他性命啊。”
皇后聽得司空景言之鑿鑿,不像有假,再說了,這可是她自己的親生兒子,她本能地不願意把司空景想得如此狠毒,“那怎麼會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情呢?祭天這等大事,一切事宜事先都要妥善準備,經過道道檢查,確保萬無一失才能上路的,那馬兒怎麼會突然驚了呢?”
司空景眸光暗自流轉,口中喃喃道:“該不會是因爲……”
皇后凝眸看他,“因爲什麼?”
司空景連忙道:“也沒什麼,我只是胡亂猜測而已。”雖然他嘴上這麼說,可是分明做出一副擔憂的樣子。
看得皇后更加地着急了,“你倒是快跟我說啊,你到底想到什麼了?”
“我也是之前聽芊雅偶然說過一句,說是蘇老太爺一早就打算給蘇洛寧尋一個夫婿的,但是尋了好久也沒有定下,聽說可能是因爲她的八字不好合。不過芊雅也是不確定的,畢竟蘇洛寧一直都是住在同州的,她們姐妹一年到頭也難得見面,具體的事情她也是不知道,只是這麼猜測而已。”
皇后一聽這話,卻是想起來了,“對了,之前蘇綺蔓逃婚,蘇洛寧嫁得急,我們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合她跟澈兒的八字,就這麼讓她替嫁了……”既然蘇洛寧的親妹妹都這樣猜測,所謂空穴不來風,那說明蘇洛寧的八字的確是可能有點問題。而且她也發覺,自從蘇洛寧嫁給澈兒以後,澈兒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不僅一夕之間不再出去胡鬧了,還在朝堂上活動起來,這些情況不是都太反常了嗎?或者,那蘇洛寧的八字真的有點問題……
這麼一想,皇后便道:“景兒,你去向蘇芊雅打聽一下蘇洛寧的生辰八字。”
“是,兒臣明白。”
……
而司空澈和蘇洛寧尚且對這個事情一無所知,身在澈王府的蘇洛寧接過趙明朗遞過來的錦盒,打開一看,不禁面露讚歎之色,“到底是彤兒的手藝好,這樣的圖竟也能繡得如此逼真精緻。”
趙明朗亦是看着那副繡品道:“我娘吩咐了,說是讓我拜託你把這個還給那琴姨娘。”
蘇洛寧合上錦盒,開口道:“我覺得這件繡品大約不是彤兒要送給趙夫人的,怕是琴姨娘偷偷拿了,去將軍府跟將軍夫人搭話呢。”依照彤兒的性子,她應該不會做這種事情。
趙明朗點頭,“我覺得也是,五小姐不是那種阿諛奉承的人。”
蘇洛寧淡淡一笑,“是啊,我那個五妹可單純得很,這些彎彎繞繞的,她哪裡能想得明白。行了,既然將軍夫人都這樣說了,那我自然要幫忙去辦。想來,那琴姨娘看到我把這繡品拿回去,就知道將軍夫人是什麼意思了。”
“對了,請表嫂回去的時候,順便也告訴五小姐一聲,我跟我娘都知道這不是她的主意,讓她不要放在心上。”
一旁的司空澈聽了這話,不由笑着調侃道:“呦,這麼貼心啊,還唯恐人家會傷心。”
趙明朗連忙解釋道:“五小姐她這個人不是心思細膩嗎?我擔心她會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