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明意進到裡間之內,看到嵐晴正躺在牀上,不由心中一緊,連忙開口問道:“怎麼了?這是?”說話的同時,殷明意已經快步走到了嵐晴的牀前。
殷夫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然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低着頭,沉聲道:“晴兒這孩子,有什麼事總喜歡憋在心裡,身子不舒服,也不跟我們說,今日個兒……瞞着我們,她自己一個人去看了大夫,我也是剛剛回來之後才知道的,唉……”
見得自己母親這般一臉的愁苦之相,殷明意心中咯噔一聲,聽母親這意思,看來晴兒的情況是不大好了。
殷明意在嵐晴的牀邊坐下,握着她的手,輕聲問道:“大夫是怎麼說的?”
“我……”嵐晴不由看向自己的婆婆,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啊。
殷夫人連忙道:“明意你先別問了,晴兒此時心裡也是亂得很,她自己也得平復一下心情,這件事太大了,她暫時還接受不了,還是由我來跟你說吧。”說着,殷夫人卻是站起了身來,對殷明意道:“我們還是出去說吧,晴兒現在需要安靜。”
殷明意聽到自己母親說得這樣嚴重,一顆心更是沉了下去,難道晴兒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又是看了一眼嵐晴,殷明意纔跟着自己的母親一起走出了內室,往外間去了。
“母親,晴兒到底怎麼了?”殷明意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我跟你說了,你可千萬要挺住,不要太激動,晴兒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本來情緒就不穩定,要是你再這樣,她就更穩不住了。”
真這麼嚴重?這一瞬間,殷明意的內心沉重無比,“你說吧。”
“大夫說,”說到此處,殷夫人故意做了一下停頓,之後又繼續道:“只有不到九個月的時間了,大夫還說,如果不好好照顧的話,怕是八個月都沒有了。”
“九個月?晴兒究竟得了什麼病,竟會這樣嚴重?”九個月的時間都沒有了,自己一心想着跟她白頭偕老一輩子,卻哪裡料到上天會這麼殘忍,這麼早就要把她給帶走。
“她……肚子里長了個東西,而且還會越長越大,之後就……我不用說,你也應該知道吧?”
聽了自己孃親的話之後,殷明意幾乎站立不住,勉強撐着,在一旁的椅子上頹然坐下,整個人此時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晴兒之前已經遭遇了太多的苦難,本以爲自己能夠給她幸福,陪她走完後半輩子,卻沒有想到,先離開的那個人卻是她。
爲什麼上天要對晴兒這麼殘忍呢?所有的厄運都要降臨到她的身上,她還那麼年輕……
殷夫人看到殷明意這個樣子,終於繃不住笑了出來,“我說兒子啊,你也不用這麼難過吧?雖然晴兒肚子的那個小東西可能會有些折騰人,但是有我跟晴兒呢,你卻難過什麼?”
殷明意聞言十分納悶地擡頭看向自己的母親,孃親這是瘋了嗎?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娘,你怎麼了?”
“我怎麼?我高興啊,我的願望終於要實現了。明意,你該不會這個時候要後悔吧?我可跟你說,就算你現在反悔,要回來幫我打理生意也晚了,這個位置現在別人已經佔了。”
“娘,你在說什麼啊?”什麼亂七八糟的,晴兒都已經病成這樣了?娘怎麼還在說生意的事情?
殷夫人卻笑得更加暢快,“明意,你該不會真的不知道吧?晴兒肚子裡的那個東西,九個月之後就會出來了啊。”
這個笑……自己的孃親每次捉弄自己的時候就是這個笑,自己不會認錯的,所以剛剛孃親說的那一切都是在騙自己的了?
意識到這個之後,殷明意一下子就站起身來,看着自己的母親道:“娘,您剛剛都是騙我的吧?”
“我怎騙你了?我說的都是真的啊,今個兒晴兒的確是去天和醫館請肖大夫診了脈,肖大夫親口證實,晴兒的肚子里長了個東西,還有九個月就要出來了,我那一句話也沒說錯啊。”
聽到這裡,如果殷明意還不知道自己的孃親是什麼意思的話,那就太傻了,原來孃親口中指的剩下的時間是在說這個!
“娘,你……”殷明意十分無奈地看着自己的孃親,自己怎麼就攤上了這麼個親孃呢?成天以捉弄自己爲樂。
但是現在的他可顧不上生氣,殷明意轉身就走進了內室之中,看着已經從牀上坐起來的嵐晴道:“你怎麼也配合孃親這麼捉弄我呢?方纔可真是把我給嚇死了。”
嵐晴十分無辜地看着殷明意,“是娘要配合她的,我也沒有辦法啊,再說了,我剛剛可一句話都沒說,也不算騙你吧。”
殷明意在嵐晴的牀邊坐下,聲音下意識地就放輕柔了些,他的目光不由落在嵐晴的肚子上,“這是真的嗎?你有了身孕?”也許剛剛殷夫人真的把他給嚇到了,所以此時殷明意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非要跟嵐晴親口證實不可。
嵐晴輕輕點頭,“是真的,我今天早上去天和醫館找肖先生診的脈,他親口證實的。”
“抱歉,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這件事太突然了,你明白嗎?”
“我知道。”嵐晴含笑點頭,方纔婆婆一定是把明意給嚇壞了。
此時殷夫人已經離開了他們的院子,她知道這個時候,要讓這小兩口單獨呆在一起,這種初爲人父初爲人母的感覺,他們兩個需要時間去好好感受。
殷夫人回到房間之後,給自己夫君的牌位上了一炷香,告訴他兒媳婦已經有了身孕,他們殷家有後了,而殷家的產業也終於有了下一個繼承人,這實在是一件讓人很欣慰的事情。
不多時,便是到了吃完飯的時間,殷明意把嵐晴從牀上扶起來,這個時候聽得嵐晴道:“我想要把這件事告訴我哥哥。”
“明天我陪你去一趟。”
當然,雋王殿下是晴兒的親哥哥,這個消息自然是要讓他知道的。
……
到了次日傍晚,殷明意從翰林院回來之後,便是帶着嵐晴去了雋王府,讓他們意外的是,成悠夏這個時候也還在雋王府裡,並沒有回去成府。
這就有些難辦了,殷明意跟嵐晴過來雋王府是想要告訴司空雋嵐晴懷了身孕的事情,但是有成悠夏在這裡,這樣的話就有些不好說了,她一定會很奇怪,爲什麼嵐晴懷有身孕的事情,要跟雋王殿下說。
殷明意想了一下,覺得今天暫時還是不要說了,改天再過來一趟吧。
然而,這個時候嵐晴卻是主動道:“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先回家去了,不然又要被我爹孃給唸叨了。”
司空雋眸中閃過瞬間的詫異之色,沉默了片刻才擡手輕撫了一下她的長髮,道:“我讓人送你回去。”
“好。”
嵐晴衝着司空雋笑了笑,又跟殷明意和嵐晴告辭,這才轉身離開了,而司空雋目送她走遠,神色之間有一些莫名的深沉。
嵐晴見司空雋一直盯着成悠夏走遠,不由抿嘴一笑,“人都已經走遠了,想看的話,以後能看的時間不多的是嗎?”
司空雋搖頭輕笑,“你這丫頭……走吧,我們去書房說話。”
三人來到司空雋的書房,關上房門,司空雋看着他們二人問道:“這個時候你們兩個過來一定是有什麼事情吧?”
殷明意聞言和嵐晴對視了一眼,不由握着她的手,含笑對司空雋道:“晴兒有身孕了,我們過來就是要告訴王爺這件事情。”
司空雋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也是愣了片刻,之後才走到嵐晴的身邊,略有些激動地道:“真的?!”
嵐晴聞言笑着道:“爲什麼你們都喜歡問這兩個字,難道我還能說假的,來騙你們嗎?肖先生說已經一個多月了。”
“真好,真好。”司空雋擡眸看向自己的妹妹,道:“恭喜你了,晴兒。”
“也恭喜你,哥哥,你就快要做舅舅了。”
司空雋聞言笑得更加高興,忙道:“快坐吧,這麼站着不累嗎?”
殷明意亦是連忙扶着嵐晴在椅子上坐下,嵐晴卻是笑着道:“不必這麼緊張,站一站還是沒什麼問題的,我現在已經開始在喝肖先生給我開的安胎藥了,肖先生也說,脈象很穩,沒什麼問題。”
“還是多注意一些比較好。”
說了自己的事情,嵐晴則是趕緊問道:“哥哥跟夏兒的婚期定下了嗎?”
方纔進來的時候,她看到這雋王府里正在大規模地進行修葺,肯定是爲了迎接新娘子準備的。以前她也總覺得哥哥這王府太冷肅了一些,這般重新佈置一下,不是很好嗎?看來成悠夏對哥哥的影響實在是不小,哥哥如今看起來跟以前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夏兒是一個能讓哥哥發自內心歡笑的女子。
“基本上算是確定在秋初的時候了。”司空雋應道。
“啊?現在夏天都還沒到呢,還要這麼久啊?”
司空雋淡淡一笑,“夏兒是成家的掌上明珠,成家老爺和夫人捨不得,想要多留她一段時間也是應當的。再說了,我這王府的修葺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司空雋說着便是和自己的妹妹嵐晴對視了一眼,如今他們兄妹兩個也都已經有新生活,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過去的那些也便都忘了吧,他希望自己的妹妹能把那些事情全部都忘記。
成悠夏是從成府的後門進去的,一腳跨進自己住的院子,正慶幸沒有被人看到呢,就聽到守在外面的侍女對她揚聲道:“小姐,你回來了?”
成悠夏連忙道:“小聲一點,別被人給聽到了。”自己今天回來得的確有些晚了,要是被爹孃知道,定然少不了一頓教訓。
那侍女聞言面上一僵,“啊,可是……”
這侍女話還沒說完,就聽得成夫人的聲音從成悠夏的房間裡傳出來,“不能被誰聽到啊?”
話音落下,成夫人已經從房間裡走了出去,一雙眼睛正是盯着成悠夏看。成悠夏見狀,連忙堆起討好的笑容看向自己的母親,“娘,你怎麼在這裡啊?”
成夫人只是瞪了她一眼,道:“你給我進來。”便是轉身復又走進了房間,成悠夏則是一臉無奈地跟了上去。
成夫人坐在那裡,眼看着成悠夏緩步走了進來,開口道:“把門給關上。”
成悠夏此時也不敢惹成夫人,便是乖乖地把房門給關上了,然後轉過身,嘿嘿一笑,“娘,我知道錯了。”不管怎麼樣,還是先服軟認錯吧。
“錯哪裡了?”成夫人面上已經稍稍有所緩和,成悠夏見狀連忙走到成夫人的身後,爲她捏着肩膀道:“我知道我今天回來得有些晚了,只此一次,下不爲例,我保證。”
“得了吧,你,你的保證能信嗎?”成夫人說這話的語氣已經比剛剛放鬆了許多,成悠夏知道自己算是躲過了這一次,便是趕緊道:“怎麼不能信啊?我從來不騙人的。”
“你這句話纔是真真正正的騙人。”成夫人此時已經淡淡笑了,她本來也就沒有想要真的跟成悠夏生氣,不過做個樣子嚇唬嚇唬她而已。
成悠夏便是連忙在自己孃親的面前撒嬌磨蹭,成夫人笑着拉開她的手,“你這孩子就是沒分寸,你以爲你偷偷溜出去跟雋王殿下見面,我們都不知道嗎?我跟你父親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但是你這溜出去的次數也太勤了些。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他們肯定會在背後議論你,說你不知檢點的,以後你也收斂一點,不要去雋王府去的那麼勤,知道嗎?”
“我知道了。”成悠夏點頭,但是隨即又道:“可是現在雋王府正在重新修葺,雋王殿下說要按照我的喜好來,我若是不去的話,他們怎麼知道怎麼弄纔是我喜歡的。”
成夫人無奈道:“你總是能找到理由。”
但是聽到雋王殿下這般把自己女兒放在心上,做母親的心裡怎麼會不高興呢。她本來還想着,一開始就是自己的女兒先喜歡上雋王殿下的,在這段感情裡,自己的女兒終究吃虧一點,但是從雋王殿下提親的事情到雋王府重新修葺的事情,都表明在雋王殿下的心中,自己女兒的地位還是很重要的,這樣她也就放心了。
“行了,你洗把臉,等會兒去吃飯吧。還有,不管怎麼說,你以後儘量不要去雋王府去得那麼勤了,被人看見了,終究是不太好。”
“哎呀,我知道了。”
成夫人搖搖頭,走出成悠夏的房間,自己女兒什麼性子,自己怎會不清楚呢?儘管她口中這般答應着,但是能不能做到卻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成夫人離開之後,成悠夏縱身躺在牀上,仰頭看着頭頂的牀帳,一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竟是出了神,久久都沒有動靜……
……
齊康浩沒有預料到官府的人這麼快就找了過來,但是方纔那下人分明就跟他說那位赫赫有名的明朗少將軍已經在大堂之中坐着了,父親正在陪着他說話。
“他有說是來做什麼的嗎?”
“好像是跟度和山莊有關係。”
看來真的是來找自己問哥哥的事情的,齊康浩突然想到,住在山腳下的詹濮沉他們,心中不由一緊,如今官府的人就近在眼前,不會被他們發現了哥哥的蹤跡吧?
“我吩咐你件事,你現在就去找穆師妹,告訴她官府的人來找我,我不能到山下的竹屋去了,讓她去一趟幫我把我的笛子取回來。”
“少爺,這種事情,讓我就行了,不必麻煩穆姑娘。”那下人說着,竟是轉身要走,可是卻是被齊康浩給叫住:“不行,那裡別人不能隨便進的,我怎麼跟你說,你怎麼做就是了,一定讓穆師妹去拿。”
聽到齊康浩這話,這下人心中不由生出些疑惑來,平時少爺不都躲着穆姑娘的嗎?怎麼今日卻偏偏只讓她去拿笛子,奇怪了。
“行了,你別在這裡瞎捉摸了,趕緊去吧。”
“是,下的這就去找穆姑娘去。”
待那下人走開之後,齊康浩這才斂了神色,邁步往前走去。
“老爺,少爺來了。”
隨着一聲通報,齊康浩出現在趙明朗的視線之中,只見他拱手朝着趙明朗揖了一禮,“見過少將軍。”
“少將軍不必多禮,我今天過來只是想問你一些有關於度和山莊那位詹莊主的事情。”
“在下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有關於詹莊主的事情,不知道少公子你是否已經知曉?”趙明朗的一雙眼睛犀利有神地盯着齊康浩看,十分地具有壓迫感。
只見齊康浩點頭,“我已經知道了。”說罷,他的嘴角浮起一絲苦笑,“其實想要不知道也很難吧,如今這通緝令已經貼得到處都是了。”
“據我所知,少公子你跟詹莊主的關係很好?”
趙明朗問完這句話,齊康浩還沒有開口,他的父親倒是先說了話,“這個少將軍就是誤會了,我們康浩跟那度和山莊的莊主並沒有怎麼親近。”
趙明朗卻是道:“可是在我看來,並不是這樣,之前詹莊主在京城的時候,少公子可是一直都跟在他的左右。”看起來關係這樣親密的兩個人,如果說齊康浩不知道有關於詹濮沉的事情,那就有些太奇怪了,或者這個齊康浩也是詹濮沉的屬下,畢竟度和山莊在江湖中的勢力很大,能搭上齊康浩也不是什麼難事,如果齊康浩又正好有什麼把柄捏在那詹濮沉的手中的話,那事情就更加容易了。
“在京城的時候,我們兩個的確是京城在一起,但那也是因爲要一起抓一個江湖中的敗類,我承認,我跟詹莊主平常的確是有一些憐惜,他武功高強,跟我年齡有差不多,我多少有些崇拜他,所以平時也偶爾會聚在一起喝喝酒什麼的,但是他要謀反的事情我可是一點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他現在藏身在何處嗎?或者,最近一段時間他有跟你聯繫過嗎?”
齊康浩搖頭,“沒有。”自我從京城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我們之間也沒有寫過信,所以我並不知道他如今在哪裡。讓少將軍失望了,我是什麼都不知道。”
“沒關係,我也只是以防萬一過來問一問而已,既然少公子什麼都不知道的話,那我就先告辭了,度和山莊那裡還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去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