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拿開,別碰我!”
那廝眼睛也不看我,一臉嫌惡的表情,許是吼的太過用力,他呼呼地喘着氣,好像我佔了他多大便宜。
這谷底雖然沒有旁的人來,可是我也沒想過要把你怎樣!縱使你長得好看,我長得醜,也不能證明我就對你懷了那樣的心思。我碰你是爲了救你,不僅碰過你,還給你脫了衣服爲你大大小小數十處的傷口敷了藥,就是你每天入口的藥汁都是我嘴對嘴喂下去的。不然,你能活到今天?
你這莫名其妙的厭惡從何而來?難不成我救你救錯了?
真是個混人!
我瞪着他,他卻不看我。
算了,也懶得跟這種混人費口舌。上面那堆話,便就全爛在了肚子裡。
不喝拉倒。
我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抱起石頭上的雞湯走出窩棚坐在篝火前連湯帶肉喝了個精光,一口都沒給那廝留。
半夜,我在篝火邊睡得正香,突然下起雨來把火澆滅了,我不得不挪進窩棚裡。
其實窩棚裡也好不到哪去,外面下大雨,屋裡下小雨。平日裡我最怕下雨,爲了不讓雨淋溼我的乾草窩,我在棚頂上蓋了好多的大樹葉子。
不過前些日子,那廝掉下來時把棚頂砸了個窟窿,雖然我及時修補好了,但那種大葉子卻不好尋,今夜便有些漏雨。
黑暗裡,我湊近那廝,瞧見他肚子上已經溼了一大片,本想給他挪個位置,想起傍晚時他那個態度,我便放棄了。自己找了個不漏雨的角落鋪了些乾草躺下去接着睡。
雨點打在葉子上噼啪作響,我看他也不在意這點雨,依舊閉着眼睛不知是睡了,還是裝睡,便沒再看他,轉過身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聽見有人在說話,像是叫一個人的名字。
我豎起耳朵聽,他可能在說夢話,一個勁地叫着“薇兒,你不能死。薇兒,你不能死。”
不知這“薇兒”是他什麼人,怎地就死了。他聲聲念念聽得我心都碎了。
睏意被他攪了大半,索性坐起身來,找了木棍捅了捅他,想把他弄醒。
只聽他哼唧了兩聲,沒什麼反應。
我這才湊到他跟前用手貼了貼他的額頭,媽呀,好燙。定是雨水把傷口泡發了,發起燒來。
他燒得糊塗,沒力氣嫌棄我。我便拿了瓦罐放他肚子上接雨水,又用雨水溼了帕子擰乾放他頭上降溫。
他一個勁地喊着“薇兒”,我覺得這個人這麼癡情,死了可惜了。不過,這樣燒下去,活也不好活,狠狠心把我一直藏着的好藥找了來喂他,如此折騰了半夜,直到第二天雨停了,他的燒才退下去。
清晨的陽光漏進草棚時,我坐在地上,頭枕着牀沿累得睡着了。
感覺有人在推我,擡起頭一看,他竟醒了。
我怕他又說些混話,立即站起來垂眸出去了。
昨夜的雨把我堆在外面燒火用的柴火澆得溼透了。煮不了飯,我只好去前面林子裡撿了些野果子回來吃。
吃飽了想起棚子裡還躺着一個人,便把剩下的果子塞到他手裡。
我的那顆丹藥極其珍貴,不是昨夜心軟,真捨不得給他吃。
果然他的精神好多了,我再回棚裡時,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能自己倚着崖壁坐起來了。
沒想到他會主動跟我說話。
“姑娘的藥是哪裡得來的?”
我要是知道這藥的來歷,興許就記得我是誰了。
他這樣問,我還真沒辦法回答,索性便沒理他。
他見我不說話,又問道:“姑娘是怎麼到這山谷的?”
我仍無法回答,又是緘默。
他也知趣,便不再問,我自坐在石頭上撫摸那張虎皮想着如何去了那上面的腥味。又聽他問道:“姑娘救我時,可見着一個銀色的面具?”
我的手頓了頓,想了一瞬,搖了搖頭。
“難道你是啞巴?”
我擡眸狠狠瞪了他一眼,正巧他坐在那裡也在打量我,他的目光突然凝滯。
你纔是啞巴?我只是一個人在這谷裡待久了習慣了沉默而已。
何況面對一個嫌棄自己的人,又有什麼好說的。
我拿着虎皮想趁着陽光正盛出去曬一曬,牀上那廝卻突然叫住了我:“你別走。”
他聲音有些發顫,聽着不大對勁,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薇兒,薇兒,你沒有死,薇兒,你沒有死。”
他連滾帶爬的撲到我身前,幾乎把我推了個趔趄。
我被他結結實實抱在懷裡,他像着了魔一樣哭得很傷心。
他叫我“薇兒”,我想,他一定是認錯人了。
昨天還當我是鬼呢,今天就變成他說夢話時不停唸叨的人了。一定是他燒糊塗了。
我使勁推開身體仍舊虛弱的他,擡眸看着那一雙蓄滿淚水的丹鳳眼。
他凝視着我的眼睛呆愣片刻,喃喃道:“薇兒,真的是你!”
不由分說要把他的脣貼到我額頭上,我連忙錯開。
這人真是個混人、登徒子。
昨天還不讓我碰呢,今天反過來想佔我便宜。
我一邊用手臂隔開他,一邊尋思着是什麼讓他誤會我是他的“薇兒”。
想了一瞬,我明白過來,一定是我的眼睛。我常常對着泉水看我的眼睛。
雖然臉上疤痕叢生,讓人看了生怖,但我的眼睛卻生得好看,不比他的差。
想到這兒我揭了臉上的面紗,又露出他初見我時的模樣。
果然,他看到我的臉,不用我推主動放開了我,還不忘後退兩步。
從他的眼神中,我能感覺出自己這張臉有多醜。
以前谷裡只有我自己時,也沒覺得臉上的疤痕讓人煩惱。現在,看着他光滑白皙的臉蛋,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難看。
我只不過是想證明他認錯人了,卻連自己的心也搭了進去,狠狠地被他的反應傷了一回。
我復又帶上面紗,低頭從他身邊走過,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
你就當我是啞巴吧,一個長相醜陋的啞巴。
被他這樣打擊了一番,再無興致研究我的虎皮,一個人爬到東邊的土坡上坐到日頭落山了纔回去。
要不是肚子餓了,我想一直坐在那兒。
還沒走到我的窩棚,便看到那邊火光沖天,我心中驚叫,不好,着火了。
我三步並兩步的跑過去,卻見那個窩棚已經被燒得只剩個架子,馬上搖搖欲墜死在火裡。
是誰?哪個混蛋把我的家點着了!
我剛想罵人,卻想起那廝拖着有傷的身子別是被火困在裡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