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翡是真的一步一步的打進孟家的,幾乎是破門而入,一直到了孟家的客廳裡,秦翡一個踉蹌差點跪在地上。
粗喘了幾口氣,秦翡默默的掏出口袋裡的一盒方糖,拿出一顆,剝開糖紙,吃了下去,淡漠的看着一屋子的人。
孟老太太早早的就坐在客廳的沙發裡等着秦翡了,一旁是被兩個人壓着坐在沙發上的孟實。
孟老太太還真是沒有想到秦翡居然真的會走進孟家的大門,走進這個房子裡,在幾十個安保人員的阻攔下,雖然一身狼狽,但是也足以證明了秦翡的能力。
周圍的安保人員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原本幾十個人,到現在只有十幾個還能站着,但也滿身是傷,就連他們看着秦翡的目光都帶着忌憚,此時十幾個安保人員全都圍着秦翡,卻也給秦翡讓開了一條道路,他們幾十個人都沒有攔住秦翡,那麼他們十幾個人又怎麼可能攔着秦翡?
雖然丟人,但是,他們不得不承認秦翡的能力。
此時此刻,他們不得不去正視秦翡,也不得不去承認,秦翡若不是對於孟家懷有愧疚之心,當年恐怕也不可能就這麼輕易的被人帶走。
而郭子陽和齊邵遲兩個人也趁亂跟着秦翡走了進來,站在秦翡的身後,遠遠的站着,不敢考前,也不敢像曾經一樣理直氣壯的站着。
不過,對於兩個人在場的人都選擇了忽視,事情已經鬧成了這樣,誰也不想再有兩個有身份的人過來添亂,讓他們進來已經是因爲顧不上他們了而已。
孟老太太此時也看着秦翡,渾濁的眼珠裡滿是恨意,聲音卻是十分平穩:“秦翡,我倒是小瞧了你的本事,到底是你隱藏的太好,還是你根本就從來沒有相信過我們孟家呢?”
秦翡在孟家也有幾年了,他們只知道秦翡打架鬥毆還算是比較厲害,最起碼從小孟實被欺負了都是秦翡帶着孟實打回去的,可是,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秦翡的武力值根本就不僅僅是打架鬥毆這麼簡單,要知道,孟家的安保人員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在這麼多人的情況下,秦翡都能打進來,可想而知,秦翡也不是普通人,但是,對此,他們孟家卻沒有人知道,不,孟老爺子恐怕是知道的,你畢竟,秦翡是被孟老爺子帶回來的。
“姐,你沒事吧。”孟實早就坐不住了,早在陽臺上看着秦翡一步步打進來的時候,看着棍子打在秦翡身上的時候,看着秦翡滿手是血的時候,到現在看着秦翡毫無血色的面容就已經坐不住了,要不是身後有人壓着他,孟實早就朝着秦翡撲了過來,滿目的擔心和關心。
秦翡只是看了孟實一眼,那一眼如同看向一個敵人一般,帶着狠戾和恨意,只是一眼就立刻移開了,目光轉向孟老太太,和她離開孟家的時候沒有什麼變化,依舊健朗優雅。
秦翡沒有理會孟實,倒是對着孟老太太說道:“我本來就是如此,一直沒有變過,更沒有隱藏什麼。”
秦翡根本無需隱藏,只是因爲在孟家的那幾年確實也是用不着這麼拼命,是啊,她的身體沒有壞之前,比這個還拼命,若是換做從前,這幾十個人,她根本不會有如此狼狽的時刻,如今想來,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來做什麼?”孟老太太算是明知故問,既然剛剛她讓人攔着秦翡,就已經得到了消息,以孟家的勢力,恐怕也已經將事情從頭到尾的瞭解了一遍。
秦翡自然知道,不過還是告知:“孟實找人打了我的朋友,我只不過是想還回來,他找的人打傷了我朋友的眼睛,我只是來打斷他的腿,僅此而已。”
程小北的死,不僅僅是因爲孟實,也是因爲各方面的原因,只能說,孟實推動了程小北的死,當一根針刺進身體裡的時候,或許覺得還能忍忍,可是,當無數的針刺進身體裡的那一刻的時候,就沒有辦法再忍住了。
而孟實,只是多紮了程小北幾針而已。
雖然孟實已經知道秦翡上門的目的,可是,當這句話從秦翡嘴裡親口說出來的時候,孟實還是忍不住悲痛,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們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徹底的撕破了臉,就連以後他想要裝糊塗的機會都沒有留給他。
相比較孟實的悲傷,孟老太太在聽見秦翡的這句話的時候,真的是差點沒有氣死,看着秦翡的目光淬了毒一樣,惡狠狠的道:“秦翡,你到底還有沒有一點良心,你是不是忘了當初我們孟家收養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忘了當初孟實的爸媽是怎麼死的了,你是不是忘了那個老頭子爲了你搬出了孟家,你是不是忘了孟嚴和孟實當年對你有多好了,你不僅僅是欠了我們孟家的恩情,也還欠了我們孟家的命債,我不找你秦翡償命,你倒好,爲了一個外人居然想要打斷孟實的腿,你不是恩將仇報是什麼?”
“我欠孟家的,是我欠孟家的,和程小北沒有任何關係,今天若是孟實找人打的是我,雙目失明的人是我,被利用的人是我,我秦翡不會多說半句話,但是,不是。”秦翡冷靜的說道。
孟老太太看着秦翡,知道秦翡是下了狠心,但是,就現在這個局面,若是秦翡真的想對孟實做什麼,他們孟家就算是全都攔着,也根本攔不住秦翡,孟老太太眯起眼睛,一咬牙,說道:“秦翡,今天的事情作罷,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欠孟家的,橋歸橋,路歸路,如何?”
天知道,孟老太太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說出這句話,在孟老太太看來,秦翡就算是死了都還不清她孟家的兩條人命,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是孟老太太這一輩子最難以釋懷的事情,而間接的殺人兇手卻讓整個孟家護着,憑什麼?
孟老太太是對秦翡恨極了,不然,也不會連死都捨不得讓秦翡死,非要讓秦翡活的生不如死才痛快。
所以,今天說出這句話,可想而知,孟老太太是有多麼的心不甘情不願,但是,爲了孟實,孟老太太也就忍了。
可是,一旁的孟實卻愣住了,滿臉希翼的看向秦翡,若是說剛剛孟實被秦翡的一句話打落地獄,那麼現在孟實就如同回到人間一樣,要知道,孟家和秦翡的隔閡一直都是因爲這場虧欠,若是這場虧欠沒有了,那麼他們是不是還能回到從前,一想到這裡,孟實彷彿看到了他們曾經在一起的日子,遍地黃花,三個孩童,肆意奔跑……
而一旁的郭子陽和齊邵遲也是看向秦翡,秦翡每次遇見孟家的事情都會選擇隱忍,無外乎就是欠了孟家的恩情,如今,孟老太太說了可以一筆勾銷,也就意味着秦翡不會再對孟家有任何負擔了,這樣看來,也挺好的。
秦翡看着孟老太太,許久,聲音沙啞的說道:“我欠孟家的,是我欠孟家的,孟實欠橙子的,是孟實欠橙子的,我欠孟家的債憑什麼讓橙子還,孟老太太,我今天做了我今天該做的事情,你要怎麼對我,我都不會反抗,你這樣說,讓我覺得我家橙子的一條命都比不過你孫子的一雙腿,如此,怎麼可以?”
所有人都怔住了。
誰也沒有想到秦翡的選擇會這麼決絕,不給自己留一點餘地。
他們在場的人都知道孟家對於秦翡就像是一座山壓在她的身上,現在明明有機會可以把這座山拿下來了,結果,秦翡卻沒有這樣做。
郭子陽和齊邵遲這一刻才明白了秦翡口中的朋友是什麼樣的含義。
雖然他們對生命是敬畏的,也不想程小北去死,可是,當事情已經發生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再怎麼做程小北都已經活不過來了,秦翡也已經爲程小北做的夠多了,只看着秦翡這一身的傷就明白秦翡走到這裡有多艱難,這一切只不過是爲了給程小北討一個公道。
秦翡做到這一步在他們看來已經足夠了,現在孟家放下了這麼大的誘惑,秦翡就算是答應了,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沒有人可以說秦翡什麼,甚至是皆大歡喜的局面。
但是,秦翡沒有,原因很簡單,你們孟家寶貝自己的孫子,即便對孟實只是皮肉之苦,也願意拿孟家對秦翡的恩情來換,可是,她秦翡也寶貝她的朋友,所以,寧可到最後任憑你處置,也要打斷你孫子的一雙腿,即便對孟實只是皮肉之苦。
孟實看着秦翡的眸子滿是受傷和痛苦,隨即,竟然笑出了聲,看着秦翡,含着眼淚,自嘲的道:“這就是你啊,姐,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我還記得曾經我被村子裡的小朋友打破了頭,爸爸和爺爺他們都不在意,只是說男孩子打架很正常,回來告狀不是男生所爲,可是,只有你,帶着我挨家挨戶的敲門,哪家孩子動了手你就衝進人家將人打的鬼哭狼嚎,後來人家擋不住了,好幾家都說,拿錢了事,可是你卻不同意,就要一個個的打回去,讓他們以後見了我都不敢再欺負了,我那時候就想,你是我姐姐真好,可是,我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這件事情也會發生在我自己身上,當時爲我拼命的人,如今,爲了別人拼了命的也要打斷我的腿,當真是物是人非。”
孟實嘆了一口氣,認命般的看着秦翡說道:“姐,你打吧,你說的對,程小北最後走到這種地步,是我推波助瀾的,是我欠他的。”
聽着孟實的話,郭子陽和齊邵遲看向秦翡,誰也想不到,現在孟家和秦翡水火不容,以前還有這樣的光景。
秦翡還沒有說話,一旁的孟老太太直接護上了,厲聲道:“不行,今天誰也別想動我孫子,除非要了我的命。”
孟老太太看向秦翡:“秦翡,孟嚴已經因爲你住了院,你還不放過孟實,我們孟家上輩子到底是欠了你什麼啊?”
秦翡眼皮微微下斂,就在衆人以爲秦翡是在猶豫的時候,秦翡突然上前,動作極快,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孟實面前,一把將孟實拉到地上,一隻腳直接對着孟實的腿踩了上去。
一聲清脆的響聲,讓孟實悶哼一聲,一下子頭頂上全都是冷汗,趴在地上握緊了拳頭,隱忍着痛苦,但是因爲太疼,也太突然,孟實依舊忍不住的顫抖着。
誰也沒有想到在這種情況下,秦翡會突然出手,而且下手狠戾,毫不留情,等所有人在反應過來的時候,孟實的腿已經斷了,疼的瑟瑟發抖。
郭子陽和齊邵遲愕然的看着秦翡。
“秦翡,我跟你拼了。”孟老太太瞪大眼睛,氣的渾身發抖,也顧不上自己年邁的身體,直接朝着秦翡撲了過去。
秦翡沒有躲開,就像秦翡說的那樣,只要給程小北報了仇,孟家怎麼對她都可以,這也是爲什麼秦翡最後一個來孟家這裡,因爲,秦翡早就有了打算,也早就做出了選擇。
或許,程小北在別人眼裡不算什麼,無視或者是欺負,甚至,程小北自殺之後,並沒有記得他了,只是,在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會無意間提及曾經有一個京城一中的學生自殺了,寥寥幾句話,概括了程小北的一生,可是,程小北在秦翡眼裡就是她秦翡朋友,一個處處爲了她着想的朋友,從程小北爲了她將自己的分數降低拉低一班的平均分的那一刻,秦翡就容不得別人欺負他,而欺負了他的人,甚至逼死了他的人,都要付出代價,誰都一樣,有一個算一個。
秦翡閉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即便如此,又能怎麼樣呢?即便如此,橙子也不會再回來了。
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而是被人拉進了懷裡,很熟悉的味道,秦翡不用睜眼都知道,是齊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