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談兵?”她笑了一聲:“至少姐姐我談不出來。”
我也附和着笑了笑,而阿藍立刻又正了正臉色,平常很難看到她這個樣子,繼續問我道:“我聽你剛剛那些話的意思,如果你真的要在三江口出兵,你的後方,就必須要有人守住西川才行。”
我點頭:“是這個意思。”
“你想要去找你弟弟?”
“西川一直是他在守着,也只有他能守得住。”
唯一要擔心的,是他的母親,那位顏老夫人,如果不把這個不穩定的因素解決,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敢在這個時候兵出三江口。
更何況,是我。
阿藍點了點頭,輕輕道:“我明白了。”
她想着,又擡頭看着我:“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顏家一趟了?”
“嗯。這次的事情完了之後,我當然要先回璧山,輕寒把他的家業交給我,我需要回去了解一下,然後——”我深吸了一口氣:“我當然要回一趟顏家。”
“這樣,也好。”
她似乎還在想着什麼,那雙妍媚的眼睛裡閃爍着一點點的光,但我也知道,我是很難再從她的嘴裡問出關於長明宗,或者妙善門的消息來了。
就在這時,我聽見外面遠遠的地方,想起了五聲更鼓聲。
雖然是很輕的聲音,但不知爲什麼,我和她都像是被震了一下,兩個人都一愣,下意識的看向外面——
五更了。
居然都五更了。
我人還有些恍惚,阿藍更恍惚,那雙閃爍不定的眼瞳看着外面,突然喃喃的唸了一句:“夜半忽聞三更鼓,翻身不覺五更鐘。”
我愣了一下,愕然的看着她。
她也轉過頭來,看見我驚愕的表情,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你看着我幹什麼?”
我還有些愕然:“藍姐,你怎麼會念《勸世歌》這種東西?”
在我看來,阿藍這樣的人就是瀟灑不羈,快意恩仇的,她居然都會念出《勸世歌》裡的詞句,這就跟太陽從西邊出來一樣怪異。
看見我這樣的表情,阿藍自己也覺得有些尷尬,然後說道:“是他平時會念一些,我聽着覺得——覺得好聽,就記下了。”
他……當然應該是指的,妙善門的那位門主了。
我正想着,就聽見外面寂靜的夜色中傳來了幾個人很輕的腳步聲,是幾個綠衫少女走到了外面,輕輕的叫道:“藍大姐。”
“嗯?”
“門主吩咐,你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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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她輕描淡寫的答應了一聲,便轉身要往外走,我急忙叫住了她:“藍姐。”
她回頭看着我:“嗯?”
“你,你就要走了嗎?”
“跟你們的生意已經談完了,劉輕寒也被門主帶走了,該說的都跟你說了,我還不走,留在這裡做什麼?”
我遲疑了一下:“我不是,還沒給你結清錢嗎?”
她聽了,眉毛一挑,然後說道:“罷了,看你現在身上也沒帶那麼多,我知道你在璧山他的那個別院,我會去找你的。”
“等一下,”我看見她又要往外走,急忙說道:“我還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什麼事?”
“你們的門主讓我去捨身崖的那個菩薩廟,他自己去過嗎?”
阿藍眨了眨眼睛:“他去過。”
“那他——”
“他去過好幾次,”說到這裡,阿藍像是也有些在意的,慢慢的轉過身來對着我,說道:“雖然我不知道那個菩薩廟到底有什麼特別的,不過,自從他早年無意中去了一次之後,每年都會去一兩次,我覺得,他好像在查什麼。”
“……”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他查到了什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他也從來不肯告訴我。”
說到這裡,阿藍的臉色微微的有些寥落。
而這時,外面的那幾個綠衫少女又小心翼翼的提醒:“藍大姐,該走了。”
再回頭去看時,外面的天色,遠處的地方已經隱隱的透出了一點光來,再過不了一會兒就要天亮了,阿藍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好了,我該走了,你就在這裡好好的休息吧。這裡仍然會有人守着。”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幾個綠衫少女跟着她一起走了,另外剩下了兩個過來,小心的問了我,我表示自己也不會出去,就在這個房間休息一會兒等天亮,她們便輕輕的幫我關上了門。
我慢慢的走到牀邊,倒了上去。
半夜這樣驚醒過來,跟阿藍談了半天,現在也的確有些累了,躺下沒一會兒,陣陣睡意襲來,我半眯上眼睛,看着不遠處桌上的燭光忽閃着,混沌間,似乎還能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輕輕的念着勸世歌。
金也空,銀也空,死後何曾在手中……
妻也空,子也空,黃泉路上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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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就發現阿藍他們的人已經全都走了,只剩下之前的那些綠衫少女還在這裡護衛、服侍。
這一次來談這筆生意,談到最後,獲利最大的是我們,但受到侵害最嚴重的,也是我們。
幸好沒過多久,素素和鐵玉山都醒了過來。
素素身上的藥性一退,再休息了一兩天,人就精神過來了;鐵玉山的傷需要靜養,沒什麼大礙,於是大家修整了一番之後,就準備離開這裡回家了。
啓程之前,我讓趙雲成把嬋娟帶到我的房間裡。
自從那天之後,她一直被他們看着沒放出來過,今天這一見面,人已經憔悴得脫了形,剛一進我的房間,就踉蹌着差點跌倒,趙雲成看不過去,伸手扶了她一把。
她搖晃着站穩,然後擡起頭來看着我:“輕盈。”
我冷冷的看着她。
她又看向屋子周圍,有些焦慮的:“他,他怎麼樣了?他的毒,解了嗎?”
雖然在見她之前已經告訴自己要平靜,但這一刻還是忍不住的窩火,我冷冷的說道:“他的事情,你不用再問。”
“……”
“也不要再管。”
“……”
聽見我這麼說,她原本就消瘦蒼白的臉更加蒼白了一些,輕輕的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