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州府的時候天色還不算晚,等我換了衣服梳洗了一番,侍女們就來送上了晚膳,大概今天袁易初的事很多,他沒有來和我一起用飯,便一個人坐在桌邊對着燭火默默的吃了,等收拾完,天色也就暗了下來。
我躺在牀頭,一個人看着搖曳的燭火出神。
周圍一片寧靜,連一聲喘息都不聞,可遠遠的,卻能聽到城內那種不安分的動盪聲,雖然我現在算得上錦衣玉食,比起外面的人過得都好,卻也沒有安全的感覺。
在這樣的亂世裡,原本就沒有徹底的寧靜。
這時,我又想起了那位袁公子。
他的身上,總是有一種寧靜的氣息,好像絲毫不受到外界的影響,沒有人能擾亂他,也沒有事可以打動他,在這樣朝不保夕的地方,他活得像一個世外桃源中的檻外人。
也許,他活着的地方,並不是東州,而是他自己給自己營造出的一個境界而已。
並不是人人都能活得如此自在,也不是每個女人都有這樣的福氣,遇上這樣的男子,爲了保護自己心愛的人,竟然以身涉險,毫不顧忌自身的安危,想到這裡,我的心裡有些淡淡的羨慕,不僅羨慕他,也羨慕他的那個心上人。
如果是我,如果是袁易初……
心裡想着不由泛起了一陣淡淡的酸澀。
其實,心裡不是沒有一個梗,我爲什麼會嫁給他,又怎麼會和他到了今天,可人已經失憶了,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再去追究,終是無用,我也不想去挖掘一些無法改變的過去,不過徒讓自己傷心而已。
只是,如果可以選擇的話……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
。
第二天早上,我纔剛醒來,正靠坐在牀頭,就有侍女端着熱水進來服侍我起身梳洗,用青鹽漱了口,又洗了臉,正坐在銅鏡前梳頭的時候,她對着我笑道:“夫人昨夜是不是做了很美的夢啊?”
“嗯?怎麼?”
“您一直在笑呢。”
“是麼?”
我擡頭看向銅鏡中的自己,可不是,眼睛彎彎的,嘴角也彎起了笑容的弧度,也許是因爲屋子裡太暖和的關係,臉頰上還有淡淡的紅暈,整個人看起來都很精神。
昨夜,袁易初沒有來,我似乎真的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可是現在已經不記得到底夢中見到了什麼,只依稀記得夢中的天空不像東州的陰霾,反倒是清朗廣闊的天,有溫潤的風吹過臉頰,燦爛的陽光和粼粼的水光浮現在眼前,我似乎還聽到了一個人的笑聲。
那笑聲,又幹淨,又清朗,只是這麼聽着,我似乎都覺得是一件很快樂的事,而在夢境中,我似乎還恍惚的,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輕盈……輕盈……
可是,那人是誰呢?
不過也只是一場夢而已,我笑了笑沒說什麼,那侍女已經讓人送來了早飯,一邊幫我佈菜,一邊說道:“夫人,您的手上是受了傷嗎?還是奴婢來吧。”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昨天是有擦傷,但現在好像已經一點都不疼了。
拆開手帕一看,我倒是吃了一驚,手掌上的擦傷都已經開始結痂了,這麼快,看來那個袁公子給我用的藥倒真是好藥。
我端起碗來喝了兩口粥,問道:“大人那邊,吃早飯了嗎?”
“沒,沒有。”
我聽她支支吾吾的,問道:“怎麼了?”
那侍女小心翼翼的說道:“東西奴婢們是送過去了,可是楊大人給大人帶回來了一些消息,奴婢們退出來的時候,就聽見裡面的東西都摔了。”
“哦?”
我皺了一下眉頭,袁易初的脾氣不好,這我早就知道了,可他的脾氣再不好也很少拿着人和東西出氣的,但現在他這樣,難道是又有什麼變故?
這樣想着,我也坐不住了,就着手裡喝了兩口,便起身道:“讓廚房再做,我送過去。”
“是。”
。
小廚房很快送來了食盒,是熱氣騰騰的雞肉粥和一些開胃小菜,我讓人拿着去了書房,纔剛走近,就看到大門虛掩着,雖然沒有聽見聲音,但似乎也能感覺到一種壓抑的氣氛。
那個侍女走在我身後,腳步也有些遲緩。
我知道她是害怕撞上袁易初的火頭,便轉身接過食盒,讓她下去了,剛剛走到書房門口,就聽見楊雲暉道:“消息是勝京那邊傳過來的,但具體有沒有動身,還要等這邊的探子探出來才知道。”
“……”
“三哥,如果真的來了的話——你怎麼做?”
袁易初沒說話,可我似乎聽到了他咬牙的聲音。
我走過去,輕輕的推開了門。
楊雲暉立刻轉過頭來看着門口,一見是我,倒是放鬆了一下,我一走進去,就看到袁易初鐵青的臉色坐在書桌旁,而屋子中央的地上,全都是摔碎的碗碟,湯飯灑了一地。
他一看見我,擰緊了眉頭:“你來幹什麼?”
“聽說你沒用早飯,我給你送過來。”
“不用,你下去。”
我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只輕輕的將食盒放到了桌上,從裡面擺出碗筷,袁易初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沉聲道:“我讓你下去!”
“你吃完了我就下去。”
楊雲暉看了看我們,沒說什麼轉身便走了出去,還將門也合上了,我盛了一碗粥,夾了一些小菜一起端到他的面前。
他沉沉的看了那隻碗一眼,又看着我。
也許真的出了什麼事,勝京那邊的大事,我能感覺到他壓抑的怒氣,好像下一刻就要爆發出來,可我還是固執的將碗送到他面前,低頭平靜的看着他:“不管出了什麼事,都能解決,但若只是在這裡發脾氣,損敵無用,耗的是自己,又何必呢?”
“損敵無用,耗的是自己。”
他重複了一句,擡起頭看着我,突然勾起一邊的嘴角:“你說的對。”
話音剛落,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他拖了過去,粥碗哐啷一聲跌碎在地上,我踉蹌着撲到他胸前,整個人都嚇傻了似得:“你——幹什麼?”
他沒有說話,只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看着我的眼睛,漆黑的眼瞳中彷彿要冒出火焰,而下一刻,我只聽見桌上的冊子和筆墨全都被他一掃落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被他撲倒在了書桌上。
這一刻,我完全驚呆了。
再是茫然,也知道他要做什麼,甚至來不及抗拒,雙手已經被他牢牢的錮在桌上身體的兩側,我睜大眼睛看着他居高臨下,那張俊美卻冰冷的臉上,滿是沉沉的陰霾,盯着我。
“你——”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會讓他突然這樣,可兩個人只隔着薄薄的衣衫,已經分明感覺到他身體的炙熱和那種澎湃的慾望,讓我幾乎戰慄。
我咬着下脣:“你,放開——”
這兩個字剛一出口,他的眼神突然一沉,一下子擭住了我的脣。
頃刻間,脣舌淪陷,彷彿有一團火焰從他的身上一直染到了我的身體裡,帶着痛和被焚燒的煎熬,我一下子掙得連眼淚都涌了出來,整個人發出瞭如同困獸一般絕望的掙扎和呻吟。
可是,所有的呼喊,卻盡數被他吞噬了下去,而他似乎還不饜足,不停的捕捉着我的小舌,輾轉碾壓,扣着我手腕的雙手卻怎麼也不肯放開,而在掙扎間,手上原本就沒有痊癒的傷竟然被硬生生的扯開,頓時,一陣鑽心的痛楚襲來。
而這時,他的脣慢慢的移到了我的臉頰,只一下,立刻皺緊了眉頭:“唔——”
他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擡起頭來,脣瓣上沾染着一點水漬,那是我的臉上,凌亂的淚水,一滴一滴的從眼角落下。
看着這樣的我,他原本滾燙的身體彷彿一瞬間投入了冰窟,頓時冷了下來,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俯身看着我的淚眼,眉頭緊皺,彷彿無法舒展開一般。
然後,他看到了我的手:“你受傷了?”
我轉過頭去,淚眼朦朧,只恍惚的看到原本結痂的傷口崩裂開,彷彿有血滲了出來,其實傷得並不重,但在我白皙的掌心,卻顯得那麼觸目驚心。
這時,他才放開了我,正要抓起我的手,被我狠狠的將手抽了回來:“不用你管!”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眼淚已經止不住的往下落。我從來沒想過,這個男人居然會這樣,光天化日之下,就在這書房裡——
極度羞恥的感覺讓我頭都在發疼,推開他之後,便要轉身走出去。
就在我剛要拉開大門的時候,一雙手突然從背後伸過來,砰地一聲將大門又關上,把我錮在了兩手之間。
我回過頭,他站在我的身後,兩隻手撐在我身後的門板上,就這麼看着我。
他的神情很疲憊,眉宇間那股緊繃的陰霾之氣更加沉重了,低頭看着我的時候,似乎不僅僅是看着我,還看着許多讓他解不開的結。
他猶自喘息着看着我,目光越來越沉,像是在掙扎着什麼,過了很久,輕輕的伸出手,撫上了我滿是淚痕的臉頰。
“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