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有風吹過的夏天

Chapter 06

有風吹過的夏天

6月中旬的埃及,烈日當頭,可是安逸和貝寧都神采奕奕,沒有被沙漠的熱氣蒸發掉絲毫快樂。

貝寧的快樂是刻意的,肆意地對每個事務發出笑聲,安逸的快樂是被動的,因爲貝寧快樂,她被感染了。原本她就是個很容易快樂的人,從不去強求什麼,也不執着於什麼,只想坦然地面對自己和別人。

面對着莊嚴的神廟,雄偉的金字塔,蕭索的帝王谷,黝黑的木乃伊,精美的黃金面具,安逸感動地想哭,卻又說不出因爲什麼想哭,而她也不想深究下去,因爲想哭的理由實在太多。

貝寧卻只有感嘆,只有這些成爲了永恆,而曾經以爲的愛情早已飛灰湮滅,所以更要談笑風生,掩飾所有的悲涼。

旅遊的行程總有結束的一天,帶着疲憊,踏上歸程。

“我的休假就要結束了,後天又該開始飛來飛去。”貝寧靠在飛機座椅上,看着她的同行們忙碌的身影,不由得搖頭。如果每次排班不告知目的地是哪裡,也許工作起來更美好,至少有個新鮮感和期待感。

“我還有五天的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打發。”安逸閉着雙眸。

其實手機可以漫遊,但是刻意地沒去開機,但在機場候機時,閒得無聊且帶有一絲小小的期待,於是打開了手機。全是談笑的短信,想直接刪除又捨不得,都是些問候,他這樣的急切似乎從未有過。她們之間的愛情就和自己的性格一樣,一直就是不慍不火的,但這足夠漸入心脈,融入骨髓了。

想到這裡,安逸突然睜開了眼,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竟然可以想到這些話語了。

貝寧看了她一眼:“要不,你去多倫多看看你爸媽?”

“我怕他們的盤問。”安逸連連搖頭,也好在老爸的工作很忙,老媽絕對不忍心讓他一個人忙,要不就算她不去,他們也早過來了。

“可憐的安逸。”

“對了,我可以去養老院做義工,以前只是每個月的第一個週末過去。”安逸一下想到了去處,心安下來。

“那你幫我照顧照顧二姨得了,讓我爸媽歇兩天。”

“那也行。”

“真的?”

“當然。”

“不許食言。”

“嗯。”

貝寧還是又打量了一下安逸,這種沒道理的請求她都答應,看來她還處在迷茫期,這幾天的說教算是白費了。

不過對於心地純潔,反射弧又比較綿長的安逸來說,永遠不會這麼快的接受現實。也許正是因爲談笑沒有將拋棄安逸的理由說出來,安逸的心底纔會有隱隱地不甘,纔會有所放不下吧。她皺眉了,也許有必要她出面見一下談笑。

她們的飛機終於降落在了首都機場,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此時進港的航班還有一架從迪拜歸來的。

疲憊的旅人在踏上國門的這刻,會莫名的興奮,安逸和貝寧也不例外。取了行李,通了關,走進接機口時,貝寧踉蹌了一下,立即抓住安逸的手躲在了一旁。

“怎麼了?”安逸擔心地看着貝寧。

“我看見他了。”

“誰?”安逸看到貝寧眼中的蒼愴,才醒悟:“謝羽麟嗎?”

貝寧點頭,是的,她看到了謝羽麟,也看到他接到了太太和兒子。原來他爲了和自己去麗江,已經安排了她們的出行。

這個畫面太溫情,那個小嬰兒可愛的笑容與他太太幸福的笑容是那麼的刺眼,這也更佐證了自己的選擇是多麼的正確。

放棄比擁有更勇敢,她已經不需要逃避了,貝寧揚起了頭:“走吧。”

安逸伸長脖子看了看外面:“他們走了。”

貝寧的秀眉一挑:“那我們快點,超到他們的前面去。”

“啊?”安逸來不及思考,已經被貝寧拉着跑了出去。

很快就到了他們的身後,將跑步改爲了快走,與謝羽麟擦肩而過的時候,貝寧和安逸相視一笑。

安逸有些明白貝寧爲什麼要這麼做了,她也好想有這樣一個機會,將談笑甩在身後。

出租車上,貝寧安靜了,剛纔等車的時候笑得太開心了,透支了。

安逸握着她的手:“我看到他的緊張和失落了。”

“真的?你也能看出別人眼中的情緒了?”貝寧平靜地說:“其實他沒有任何表情,我知道。他早已被成功、地位、名聲、財產弄得心力交瘁了,不會多分出一點兒給我了。”

“那你爲什麼還要讓他看到你。”

“因爲我不想每次都是看到他轉身離開的背影,這次,一定讓他看到我的。”

“哦。”安逸只能隱隱地感到這確實有所不同,是有意義的。

回到立體城,已經凌晨3點了,貝寧直接去了安逸的家,衝了涼,相互都沒有來得及打招呼,就入睡了。不過總是有種感覺——身體回到了立體城,心卻飄得更遠了。

週四一早,貝寧就去上班了,安逸走出了臥室,餐桌上碗碟還沒有來得及收拾,不過不要緊,自有小時工來收拾。

這是貝寧告訴她的:“如果你沒有收拾東西的習慣,就請別人來管理。這不是浪費金錢,而是在幫助別人,亦是幫助自己。”

於是安逸採納了這個建議,在立體城的家政中心填了張表格,很快就訂下了人選——秦婉。她今年30歲,喪偶,獨自帶着5歲的女兒,只看了這幾條,安逸就決定用她了。

這餐桌上的四套碗碟,證明昨日的安逸並不孤單。是的,不僅貝寧在這裡,隔壁的谷豐和江琳也過來了,說是來感謝她的幫助。

其實這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是安逸卻有些內疚,這種被最信任以及最親近的人背叛的滋味很難受,她不該那麼衝動地就告之谷豐,怎樣也該旁敲側擊地問問纔好。真的不知道谷豐這個年紀是否經受得起這樣的打擊,好在,看上去他們都還好。

不過來不及多想了,今天要去幫忙照顧貝寧的二姨。聽說病理切片在手術過後的第三天就回來了,掃除的12個淋巴結上沒有發現癌細胞轉移的跡象,這周已經開始化療了。

可能照顧病人也蠻辛苦的,曾嘉竹都瘦了一圈,所以昨天被送回西郊,也沒怎麼反對。

來到曾嘉蘭的病房,安逸愉快地和她打着招呼,昨天和貝寧已經來過了。

“要麻煩到你,真的不好意思。”曾嘉蘭有些歉意。

“阿姨您千萬別這麼客氣,我和貝寧是最好的朋友。”安逸一邊說着,一邊給她倒了杯水。說來也奇怪,她這人前失語症在病人面前就自動消失了,也許是因爲老媽就是醫生的緣故。記得在日喀則的時候,放學後的大部分時光都是在病房裡度過的,所以她現在也願意去養老院照顧老人。

“我應該見過你的。”曾嘉蘭打量了一下安逸,昨天她過來的時候,自己就覺得眼熟,一時沒有想起來,但是現在看到她給自己倒水的這個場景,突然想了起來:“你是不是養老院的義工?”

“是啊。”安逸有些驚訝,這可她不是四處炫耀的。

“我在那裡見過你。”曾嘉蘭對安逸的好感更深了。記得當時去養老院徵詢,看到這麼漂亮的女孩也在做義工,就曾感到欣慰。

“哦,我只是一個月去一次,不過現在有了時間,可以多去幾次了。”

“怎麼?換了工作?”

“不是,反正就是自己的時間多了。”

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了,醫生例行查房了,安逸連忙站起來,退到一邊。

蘇淺走在最前面,詢問了幾句,溫和地說:“這兩天的化療,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反應?”

“有些噁心,吃不下東西。”

“這是比較正常的反應,不過您還是要多吃些食物,這樣對恢復元氣有好處。”

“嗯,我會盡力的。”曾嘉蘭回答着。

蘇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時看到了安逸,他一愣,安逸也是一愣,諾諾地說:“蘇醫生好。”

安逸細白的肌膚在埃及沙漠上被曬成了淺蜜色,非常健康,也更加迷人。蘇淺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這樣的,他連忙甩掉這個念頭,難道她們是親戚,可是爲什麼之前沒有來照顧呢?收回疑問和目光,蘇淺正準備出去,在骨科的住院小精靈嶽翎搖着輪椅進來。一看到安逸,開心地說:“姐姐,你還記得我嗎?照片已經打印出來掛到我的病房了,姐姐好漂亮。”

提起這事,安逸的臉紅了,那天她出了很多糗吧。被談笑甩,和陌生的程諾喝酒,回到立體城,又打攪了劇組的拍戲,然後還冒充明星和人合影,再後來是嘔吐住院。這樣精彩的一天,她簡直不敢回想。

蘇淺看到安逸羞澀的樣子,竟有了絲笑意,他和曾嘉蘭與嶽翎道別,走了出去。

嶽翎很活潑,一進來就話不停:“我開始掉頭髮了,等都掉光了,我就可以演尼姑了。曾姨你掉了沒有?”

“還沒有,不過第一個療程結束時,估計就會掉了。”曾嘉蘭拉着她的小手,15歲的孩子,就得了骨癌,且已轉移,太令人扼腕痛惜了。

“姐姐你叫什麼?你真的不是演員嗎?”嶽翎又看向安逸。

“我叫安逸,和曾姨的外甥女是好朋友。”安逸連忙回答。

嶽翎點頭,又對病房裡的一個設備產生了興趣,她拿了起來:“爲什麼這個遠程問診的東東只在普外科有,骨科就沒有。”

“上週五才安的,估計很快骨科就會有了。”曾嘉蘭笑了,還是個孩子,什麼都好奇。

嶽翎擺弄着:“咦?這個是什麼?”

安逸湊過去看了看:“這個應該是在線聊天的軟件,應該可以聯繫到在其他醫院的病友,相互交流的。”

“可以連到法國嗎?我學了法語一直都沒機會練習。”嶽翎來了興趣。

安逸接過這個機器,研究了幾分鐘,這個機器的程序不復雜,也很實用,只要把自己的病情描述一番,就會有全國各地以及國外的專家一起爲你的病做出會診、解答。而且如果對自己的治療方案、手術方案、化療方案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通過這個系統來諮詢。這裡面還有很龐大的病例庫,可以從中找到與自己病症相關的很多資料,進行比對。

最精彩的還是這個聊天軟件,可以和其他病友交流心得,相互鼓勵。

安逸已經登上了聊天室,不過法國的時間還是夜裡,聊天室裡安安靜靜的,安逸不死心地發了一個笑臉上去。

沒想到很快就有了回覆,安逸連忙把機器交給嶽翎:“有人哦,你快來。”

嶽翎全神貫注地聊起天來,曾嘉蘭對安逸說:“這個設備,我昨天也用了下,不過有些擔心,是不是一定要讓病人如此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病症就是好的,就是對的?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自己得了絕症的打擊的。”

“也是,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安逸點頭,不過被瞞着,不知道真相,似乎也並不最好的方式。就比如談笑和自己分手的理由,是她心底的硬傷。

嶽翎的法語還不夠純熟,能交流得並不多,但是她已經心滿意足了,因爲對方鼓勵了她,認爲她勇敢。

上午的時間緩慢地流過,就快要到吃午飯的時間了,突然病房外一陣嘈雜,嶽翎好奇地來到門口張望:“好像有人要自殺。”

不是又在拍戲吧?安逸本能地反應,轉念,不過這種戲不該在醫院裡實地拍攝的。

“姐姐我們過去看看吧,你勸人的話說得很好。”

安逸再次臉紅,在曾嘉蘭的催促下,她推着嶽翎出去看了。

又順利地完成了3臺手術,蘇淺換去手術服,走回病區。突然看到很多人匆匆向平臺跑去,其中還有不少正在化療期間的病人,抵抗力幾乎爲零,還這麼不照顧自己,他快步走過去。

走上平臺,竟然是三天前才住院的廖先生正抵着玻璃圍擋前,右手緊握着一把水果刀,壓在左手的動脈處,瑟瑟發抖。

這場景即使是在炎熱的夏季,也着實讓人感到寒冷。蘇淺走上前一大步,很多病人都自覺地給他讓開了一條道。

蘇淺轉過身,不去看廖先生,而是對其他病人說:“愛惜自己的人都請回到病房去,尊重別人的人也請回到病房去。”

他說的話不是命令,也不是商量,而是讓別人有選擇的餘地,只是如果真的留下,那似乎又是承認了些什麼。於是,病人們陸續散去,平臺上只剩下幾個醫護人員和廖先生了。

嶽翎對安逸說:“姐姐你不是病人,你可以留下,我先回去,你幫蘇醫生好好勸勸他啊。”說完搖着輪椅回去了,安逸站在了角落裡,她也想知道事情的究竟。

廖先生依舊顫抖着拿着水果刀,卻沒有勇氣拉下這決絕的一刀。

這時一個學生模樣的男生跑了過來,一看到廖先生,難以置信地大喊一聲:“爸。”

“別過來,站在那裡。”廖先生激動起來:“我不想躺在病牀上,就那麼無助,那麼沒有尊

嚴的死去。”

“哪有那麼嚴重?你不過是胃結石,做了手術就可以回家了啊。”

“你們瞞着我,我知道,根本不是胃結石。我用那個遠程問診的機器查過了,不是,絕對不是胃結石,而是胰腺癌,根本沒有任何存活的希望。”廖先生泣不成聲了。

蘇淺氣結,有的病患只要住了院,就會疑神疑鬼,本來不是絕症,卻總以爲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廖先生確實只是胃結石,跟胰腺癌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就知道安了那個東西沒好處,真是胡鬧?”旁邊一個護士不由得抱怨。

那個男孩也不確定地看了眼蘇淺,蘇淺皺眉:“難道你隱瞞了不適的症狀?爲什麼各項檢查中沒有顯示出什麼胰腺癌的徵兆呢?而且你的癌胚抗原是正常指數。”

“沒有,絕對沒有隱瞞症狀,是你們沒有查出來。”廖先生固執地說着。

“那好,你就再重複一遍好了,我來聽聽。”

這時與廖先生同病房的張先生做完了檢查,回到病房聽說了此事,立即走了過來:“老廖,你弄錯了,早上你擺弄了半天,然後去洗手間了,我以爲你看完了,我就鼓搗了一下。看完了,我就去驗血了,也沒退出來,胰腺癌的是我啊,這你知道的。

胰腺癌雖然讓我時日無多,但我也沒有什麼遺憾的,人早晚都要面對這一天的,你這又是何必呢?尤其還是在孩子面前。”

廖先生的表情急劇糾結起來,突然就暈了過去,蘇淺和幾名護士立即跑過去,一陣忙碌之後,他終於醒了過來,喜極而泣。

蘇淺拉他站了起來,送他回到病房:“好好休息,後天就手術了。”

廖先生彷彿死裡逃生,連連點頭。

走出病房,就看到安逸走過來:“那個設備我看了,我覺得有必要調整一下程序,應該設置一個一分鐘自動退出的程序。”

蘇淺一愣:“你很熟悉編程?”

“是的,我學的就是這個。”

不得不驚訝了,蘇淺再次看向安逸。

安逸不好意思地低了頭,這不是她的行事作風,不過病患畢竟不同於常人,要忍受身體上的病痛,心理上勢必就會脆弱些,而且坦然面對生死的人本就不多。設備和程序本身是要更好的服務於病患,可是出現了這樣的問題還是應該調整的,而且非常容易,所以她才主動提出的。

蘇淺點頭:“我會和計算機房的工程師說的。”

“好。”安逸轉身走回曾嘉蘭的病房,窗外竟然變天了。

飛了一個上海往返,貝寧可以下班了,這才中午十二點多,不過要是再晚點兒,估計就會因天氣原因延誤了,看看這烏雲密佈的架勢。

換了便裝,貝寧要趕回立體城,今早她主動聯繫了談笑,談笑竟然要約在立體城的葡萄園。他以爲這樣就可以見到安逸了嗎?不過自己這關,他休想。

走進立體城中的葡萄園,已經是快要三點了,貝寧尋找着談笑,卻沒有看到,看來他還沒到,貝寧就先坐了下來。

環視着這裡的環境,雖然是人工堆砌的坡地,但是由於運來的土壤是最適宜梅樂葡萄生長的黏土,其中還有石灰質、砂質土,上面更是覆蓋了一層礫石。又由於坡度是最適宜陽光普照的角度,讓這些從名貴酒莊裡移植過來的葡萄藤能夠茂盛生長。

這種等級的葡萄園本就不多見,而在立體城中有這樣一片浪漫之地,原本是適宜情侶們約會的同時,亦可瞭解葡萄酒的釀製過程。其實戀愛和釀酒真的沒有什麼不同,一盞沉香要經由繁複的工序才能收穫一滴精華。

談笑之所以選擇這裡,貝寧無需多問也知道他的深意:談笑是葡萄酒商,葡萄酒對女人的吸引度很高,所以,以葡萄酒的一些道理講給她聽,她會比較容易被打動。

只不過他一定沒有料到,現在的葡萄園中葡萄還是一片青澀,就像他和安逸原本即將開始的婚姻生活,會因爲一場冰雹而使之前的辛苦全部白費。

在葡萄藤中仰望烏雲密佈的天空,梅樂特有的清香隱隱傳來,談笑的腳步聲亦響了起來。

談笑一接到貝寧的電話,就緊張了一個上午,腦中甚至一度一片空白,他知道貝寧的用意,他本能地想拒絕,但是又不能,這也許是最好或是最後的機會。

一路上談笑都在自責,其實不僅是路上,而是這一段時間以來一直如此。

想想真是懊惱,才幾天而已,安逸就由呵護在手心的寶貝,一落千丈成爲既不溫柔可愛,又滿身缺點的“必剩客”,然一場騙局過後,才發現這個女人在自己心中早已成了家人,是唯一受傷後想要尋求的溫暖。所以,不論多麼恬不知恥,也想從新擁她在懷。所以,不論多麼厚顏無恥,也要編一套謊言。所以,不論貝寧如何刁難自己,也要挺過去。

“是安逸讓你來的嗎?”談笑小聲地問着。

“安逸不會這麼做,你知道的。”貝寧立即回答:“要來找你的人是我,因爲我必須要和你說清楚,單純的安逸太容易相信他人,做爲她最好的朋友,我應該保護她。”

“我承認留信要和她分手是個錯誤,但是這個錯誤還是應該和她本人來澄清。”

貝寧反駁:“你該知道,有很多錯誤可以彌補、挽回,可是有的錯誤卻不可以,比如殺人。而你對安逸的行爲與謀殺她沒有什麼區別,別以爲她不善於表達,就內心不脆弱;也別以爲她忍讓就是沒有自尊。也許你都不知道,其實她有很多時候是自卑的,你這樣的傷害,對她很殘忍。”

“我知道她有多恨我,我也知道自己多麼罪不可恕,但這至少說明,她愛我,所以才恨之入骨。”談笑是有備而來的,他早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接受貝寧所有的指責。

貝寧冷笑:“今天,我約你來這裡,不是想聽你解釋的,只是想告訴你,別再糾纏安逸了。也許你覺得破鏡重圓是個好詞,但我一直認爲這個詞本身就是錯誤的。不論是古代的銅鏡還是現在的鏡子,只要碎裂了,就重圓不了,哪怕完美地拼合在一起,仍掩飾不了那一道裂痕。安逸不善於表達,她會把這些都埋在心裡,即使對你日後的行爲有所懷疑,也只會作踐自己,所以我必須替她杜絕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但是有的錯誤也能成就另一個神話。”談笑舉起手中的一瓶葡萄酒:“就像這酒,在它之前,沒有人知道發黴的葡萄,也能釀出如此甜美的佳釀。”

貝寧搖頭,難以置信。

談笑立即說:“這是著名的伊甘貴腐甜酒,它就是在一次錯誤下產生的。1847年,莊主錯過了葡萄採摘季節,葡萄已被貴族黴侵蝕過,發生了黴變。不過莊主抱着試試看的心理釀酒,竟然發現此酒口味更加甜美。

我們一貫的認知,是對已經發生的錯誤,要麼改正,要麼摒棄,而他選擇了接受,從而使葡萄酒中出現了一顆璀璨的新星。

我知道你是有膽識的女人,對已經發生的錯誤並不全是摒棄,我需要這個機會,證明自己。更需要你的幫忙,見證我的誠意。”

“證明你什麼呢?又見證什麼?黴菌嗎?”貝寧被他的說辭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我對葡萄酒沒什麼研究,但是我至少知道,每個人都是一個釀酒師,將所有的往事加入酒中,你加入什麼,年老時打開,酒中自有你的人生寫照。也許是沉香、也許是平淡如水,也有可能變成了醋,更有可能是一罈腐壞的東西。

而做爲釀酒師,自己應該知道該加入什麼,不該加入什麼。我想在多年後,開啓一罈沉香,而不是其它。”

談笑一時卡殼了,不知道該怎麼應對能言善辯的貝寧。

貝寧繼續說:“我從一本書中看過,每個人的夢想和現實註定不同,所以釀製出來的酒亦不同。

幸福的人釀製的是白酒,清澈透明,入口火辣有勁,內心裡一片澄明清淨,不染毫塵。

寂寞的人釀製的是紅葡萄酒,誘人如玫瑰,品之微酸回甜,冷豔孤傲,寂寞隨心。

激情的人釀製的是啤酒,可以放蕩不羈,可以起起落落,就算泡沫消散,顏色亦不平淡。入口雖苦,漸漸變甜。

穩重的人釀製的是米酒,琥珀清香,載浮載沉,入口甘淳,後勁有餘。憨厚的耕耘者,毫不起眼,平實執著。

情深的人釀製的是苦艾,明知是苦、是虛幻、是毒,還要含笑飲砒霜,註定清醒着沉淪。

情淺的人釀製的是清酒,無論悲歡離合,總得面對。那不是一種疲態,而是一種真豁達。

現實的人不會釀酒,只是將各種酒調製成一杯雞尾酒,層層疊疊,五味俱全。滿身傷痕,最終可以冷眼旁觀。

你是釀製什麼酒的人也許不需要我來評價,但我知道安逸是釀造白酒的人,不染豪塵。

對於你所謂的錯誤,安逸不想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也無心瞭解。如果你真的愛過安逸,你就該從此消失,不再出現。她會難過一段時間,但會是有限的時間,而如果你繼續糾纏她,那麼她的痛苦就會綿延一生,我不會眼睜睜看着你這麼做。”

安逸七年的感情就這樣結束,怎麼也算不上是喜劇,但至少比沉淪一世要強。

談笑心裡急,但依舊淡定地撕開這瓶Chateaud'Yquem 1921,又從衣兜裡取出酒杯,倒上一點兒,遞給貝寧:“不管怎樣,你都該嚐嚐這酒,也許可以改變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不會改變,但是我可以品嚐這酒,做爲祭奠。”貝寧接了酒杯,一飲而盡,這句話,這杯酒何嘗不是爲了自己。

“其實這真的是一場錯誤,前不久陪一個朋友去醫院做檢查,他結婚很久了,可是一直沒有孩子,檢查結果是他患有無精子症。究其原因是他小時候得過腮腺炎而且轉了前列腺炎,才造成這個結果的。當時我就想我也是得過腮腺炎的,會不會也這樣,你也知道,安逸很喜歡小孩,如果我這樣,我無法面對她,所以才……”

“那你又回來找安逸,就是說你沒有事了?”貝寧皺緊了眉,對於那些醫學上的事,完全不懂,但是對談笑的這個行爲,有那麼一點兒理解了。

“是的,當時因爲第二天就要去登記了,可我不能讓她不幸福,所以才那樣做,後來檢查結果在週四出來,我沒事。”談笑低着頭。

“這有些太戲劇了,我以爲只會在電視劇裡發生。”貝寧眯着眼睛,緩緩地說:“還需要驗證一下你說的真僞,如果你所言不假,我會幫你。”說着她走出了葡萄園。

談笑坐了下來,在圓圓的礫石上,一杯接一杯地品嚐着源於錯誤的佳釀。心情並沒有因爲暫時通過了貝寧這一關感到愉悅,反而更沉重,因爲他以後一直都要去圓這個謊了。

終於起風了,且風勢越來越大,葡萄葉刷刷作響,藤蔓也搖擺起來,雷聲亦隆隆傳來,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吃了午餐,蘇淺走回辦公室,該複覈一下手術記錄了。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從衣兜裡掏出,竟然是蘇漠山的號碼,蘇淺皺了眉,將手機放在桌子上,自己走去茶水間倒水。

回來的時候,手機依舊執着地震動着,蘇淺只好接了起來。

洪亮的聲音立即響了起來:“今晚有空嗎?回家吃個飯吧。”不容拒絕,電話就掛了。

蘇淺凝視着手機上的光亮熄滅,無奈地將它塞回兜裡,心情更是煩亂。

室內的光線愈發暗淡了,蘇淺站起身,點亮了節能燈,與驟亮的屋內相比,外面的天空更加陰沉。突然一道閃電撕裂了天空,一場暴風雨來得正是時候。他拿起電話撥了一組號碼,轉去總經理辦公室後,修長的手指有些不耐地敲擊着桌面。

終於又聽到了蘇漠山的聲音,蘇淺連忙說:“今晚我還有事,而且下雨了,你知道我最討厭在雨後的道路上行走。”

“你下午沒有手術吧?我過去找你,你等着吧。”蘇漠山的語氣從來就沒有商量的餘地。

蘇淺不情願地掛了電話,看來一個小時的車程還不算遠,應該再遠些纔好。

他與蘇漠山並不親近,甚至有些排斥。從他有記憶起,他的世界裡只有母親,而蘇漠山整日忙碌,一個月裡能見到的次數很有限,而有限的幾次見面還總是不能留下愉快的記憶。

自從母親去世,他對蘇漠山的不滿情緒終於爆發了。蘇漠山指東,他一定向西,蘇漠山說好,他一定不屑。於是,先是高考堅持醫科,然後是畢業堅決不去蘇漠山安排好的知名醫院,最後是買了立體城的房子,搬出家,遠離蘇漠山的控制。

只可惜,血緣的牽絆讓他永遠無法做到真的遠離。

閃電越來越密集,突然很想聽到雷聲,也想感受一下暴雨之前的冽冽風,蘇淺走出了辦公室。來到這層的平臺之上,風立即灌了進來,挺括潔淨的白大褂被吹了起來,像飛翔的白鴿。

風將雲層迅速的聚集,烏雲下上翻卷,雷聲陣陣,震撼又悲壯,雨點終於砸了下來,蘇淺只得退回到樓道中。

嶽翎正坐在輪椅上,看着玻璃門外的風雨

,亦看着蘇淺。

蘇淺不禁皺了眉:“這樣的天氣,你不會不舒服嗎?怎麼還跑到這裡吹風,萬一感冒了怎麼辦?”

嶽翎揚起笑臉:“曾姨請你過去,我是當跑腿的,剛到而已。”

“化療還順利嗎?有沒有不舒服的感覺?”蘇淺關切地問。雖然嶽翎是骨科的病人,但是她喜歡他,經常過來普外找他,和很多普外的病人都熟悉了。

“還好吧,至少今天我覺得沒有那麼疼了。”嶽翎開心地說:“我剛纔在安逸姐的幫助下和一個法國的男生在線聊天來着。他說很佩服我呢,我也挺佩服自己的,才學了兩個學期的法語,就可以和他溝通了。”

蘇淺看着充滿生氣的嶽翎的笑臉,他感到欣慰,本來這個小姑娘已經被疼痛折磨得很虛弱了。

推着她的輪椅,蘇淺走進了曾嘉蘭的病房,她正歪頭看着窗外。安逸沒有在病房裡,可能已經回去了吧。

曾嘉蘭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蘇醫生,我大概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第二組化療結束,各項指標要都正常了纔可以。”

曾嘉蘭擔憂地說:“太長的時間了,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就是出院了,也需要修養,你要忙碌什麼呢?”蘇淺有些不解,都已經退休的曾嘉蘭有什麼可忙的呢?

“等有合適的人選接替了我的位置,我才能踏踏實實地休息啊。”曾嘉蘭指了指桌子上的檔案袋:“前陣子看蘇醫生對這次的競選有些興趣,這裡有報名表格,蘇醫生也填一張吧,要是委員會中有蘇醫生這樣的人該多好。”

業主委員會嗎?蘇淺搖頭,那只是幫程諾拿到資料而已。

曾嘉蘭看他搖頭,剛要說什麼,蘇淺的手機振動起來,蘇漠山竟然已經到了。

從曾嘉蘭的病房走出來,蘇淺直接去了醫院大廳,果然蘇漠山正從賓士車中走下來,又對司機說了幾句,才走進醫院的大門。

一眼就看見了玉樹臨風的蘇淺,蘇漠山的心頭一熱,然而眉頭卻不自覺的糾結起來。一表人才的兒子,偏偏喜歡和自己做對,真是不幸。

面對一看到自己就皺眉的蘇漠山,蘇淺早已見怪不怪了,直接轉身帶着他走到了候診區,遞給他一杯自動售賣機裡的咖啡,然後坐了下來,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蘇漠山接過咖啡,也坐了下來,一路過來,正趕上瓢潑大雨,這樣的風雨在他的一生中不知經歷了多少次,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

抿了一口廉價咖啡,蘇漠山忍不住又皺眉,壓低了聲音說:“今天我來找你,是想和你商量個事情。”

商量?這個詞彙幾乎沒有從蘇漠山的口中說出過,蘇淺聽着意外,於是默不作聲。

“聽說這裡要進行業主委員會的換屆選舉,我希望你能去爭取那個會長的職位。”蘇漠山一向開門見山。

蘇淺聽了想笑,但他忍住了,淡淡地說:“你的消息還真是靈通,不過我沒興趣,而且也沒有那個時間。”

蘇漠山早就料到蘇淺一定會拒絕,所以並沒有暴跳如雷,只是仔細端詳了蘇淺好一會兒才說:“這是一個好機會,你應該多與人溝通,不要封閉自己。”

“我不喜歡仕途,早就和你說過的,你不是也只是在從商嗎?何必連自己都不喜歡的事強加給我呢?”蘇淺波瀾不驚地陳述着。

“這不是仕途,你應該知道。我喜歡做環保的事業,但這份事業並不容易,需要溝通的地方太多,而你總是這樣與世隔絕,是無法繼承這個事業的。”蘇漠山一改往日的粗暴,心平氣和地說着。

不想和他爭辯,蘇淺站了起來:“要說的事就是這件嗎?沒別的事,我得回去了。”

“那你忙吧,我去你家裡等你下班,一起吃個晚飯。”蘇漠山亦站了起來。

“密碼是我媽的生日,你過去吧。”蘇淺頭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辦公室,才覺得有些氣悶,蘇淺拉開了窗,清涼的雨絲與涼薄的空氣一下涌了進來,雨還在下個不停。

蘇漠山沒有直接去蘇淺的家,而是走進了特靈公關的大門,虞嘉受寵若驚,一時有些反映不過來。愣了兩秒才連忙說:“伯父是過來看蘇淺的嗎?要不要我陪你過去?”

“我已經見過他了,現在是特意過來看看你。原本在城裡做得好好的,非得搬到這裡來,連見你們一次都很難。”蘇漠山對虞嘉的態度與對蘇淺的截然不同。

“這也是城裡啊!”虞嘉拉着蘇漠山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非常親暱:“這裡年輕人多,又時尚,而且蘇淺來了,我當然也得過來。”

蘇漠山心底有絲尷尬,要是能攀上虞家這門親家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了,可是蘇淺對虞嘉一直是拒之千里的樣子,自己自然不能強迫。不過,一個閃念在他頭腦中立即形成了一套可行方案,於是他放鬆了心情,繼續和她聊了起來,直到雨過天晴。

氣急敗壞的謝羽麟從外面回到了巨星公關公司,徑直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並甩上了包着純牛皮的門。

巨星公關的員工們已經在一早就知道了,最近項目組連丟了兩個大單,且都是被對手特靈公關搶走的。

做爲這兩個單子策劃的直接負責人程諾,他正在辦公室裡思考。

難道真的是自己的能力不夠嗎?立體城網絡電視臺的週年慶典和慈善拍賣會的單子都鎩羽而歸。其實還有一個單子也是特定拿不下來的,那就是頂尚俱樂部的週年慶典。特靈的虞嘉就是頂尚俱樂部的創始人之一,沒有理由將週年慶給別的公司運作的道理。

這樣算來,他負責的小組就只剩下國際釣魚巡迴賽的啓動儀式的案子可以爭取了。如果再丟單,別說爲了保衛婚姻,去爭取創意總監的位置了,恐怕他程諾都得如杜力所願走人了。可是手下的弟兄們怎麼辦,就這樣成爲辦公室政治的犧牲品嗎?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程諾的助理西蒙探頭進來:“聚會去啊。”

程諾起身走出來,其實所謂的聚會,就是跑到吸菸室抽菸去,憋了一個早上,真的需要發泄一下了。

吸菸室被設計成了一個植物王國,而且獨特的排煙系統,讓這裡始終保持空氣清新。

一走進這裡,程諾立即被窗外的景觀震懾住了,站在136層,如此高的樓層之上,看到暴風雨的景象自是不同,只能用壯觀兩字形容。

西蒙將打火機湊過來,程諾點燃了手裡的煙。

“老大,別太擔心,這兩個單子是我們故意丟的,而且頂尚俱樂部的單子也得丟。”西蒙低聲說着:“這樣做,一是爲了麻痹杜力他們,二是爲了咱們一鳴驚人做鋪墊。

瑞娜的案子不會丟,然後是業主委員會換屆選舉的案子,咱們也是十拿九穩的,這要歸功於老大你搜集來的資料啊。”

程諾凝視着西蒙,眸中閃過意思感動,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現在已經有報名參選的人了,我認爲還要儘快收集全那些參選人的資料,針對這些人以及競選流程,我們做好最充分的準備。”程諾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繼續運籌策劃案了。

“嗯,這是必須的。”

“還是我來負責找資料,你們準備與這些參選人溝通。”

“沒問題”西蒙幹勁十足。

暴雨終於來臨,程諾突然想到一句歌詞——被風吹過的夏天。

也許這個夏天註定不會平靜度過,但一定會成爲記憶中一個無法抹去的夏天,對於城中的每一個不都是如此嗎?

貝寧從葡萄園裡走出來,穿過空中花園的時候停了下來,在一棵木芙蓉樹下的座椅上坐了下來。尚未開花的木芙蓉毫不起眼,只是一味地濃綠。

由於天空陰沉下來,花園頂部的太陽能板收攏了起來,露出了天空,如果下雨的話,這些花草可以享受一場大自然的甘露,抑或是一場暴風雨的洗禮。

思索着談笑的話,簡直太戲劇了,可信度很值得懷疑,可是萬一是真呢?不過絕對不能現在就告訴安逸,必須先求證了再說。否則以安逸那樣的單純一定立即就原諒了,像那一張白紙般的內心,什麼都是可以接受的,甚至不去懷疑。可是又要怎麼才能求證呢?糾結。豆大的雨點終是落了下來,貝寧連忙跑進樓宇間迂迴的迴廊中避雨。窗外的風雨正烈,花園中的那些花草樹木負隅抵抗着,迎接着暴風雨的考驗。

貝寧嘆息,心情沉重起來,也許自己的這般強硬只能在安逸面前裝裝樣子吧。被細碎的過往割出了密集的隱傷,就算結痂也註定無法痊癒了,即使是在立體城中,就算是期盼明日更美好,如果沒有徹底地放下昨天,就不行。

從毫無心機的單純愛戀,到算計着得失,看來她的這場愛戀已經可以過去了,只是放不下自己是失敗的一方而已。

但是放不下又如何呢?

不記得是誰說過,絕對不可以和那些已婚男人搞在一起,縱容一個男人變得無恥,墮落的只有自己,這是犯了雙重罪的,所以必須選擇放棄。

只是在這樣的暴風雨中,難免感到巨大的落寞和莫名其妙的悲傷。但是又有一種新的領悟,就連自己以前也不得而知的。當初選擇空姐這個職業,不過是想去習慣相遇與告別而已,可是真的告別時,竟也這般不乾脆……

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豔陽重又回到清澈的藍天之上,飽受風雨摧殘對我花草澄清閃爍着剔透的光澤,彷彿毫髮無損。

貝寧決定先不回家去,直接到曾嘉蘭的病房去看看,畢竟麻煩安逸照顧自己的二姨有點說不過去,於是沿着樓宇中的迴廊向醫院走去。

突然看到程諾從旁邊的迴廊插過來,走在了自己的前面,似乎也是要去醫院的方向。貝寧減慢了速度,這個鄰居挺倒黴的,可是也挺不一樣的。

聽說是和謝羽麟一起創建巨星的元老級人物,可是謝羽麟爲了所謂的前途,摒棄了愛情;程諾是不求聞達,卻還是丟了愛情。如果把他換做是謝羽麟,自己不知道要高興多少倍了。

果然程諾是去醫院的,剛纔蘇淺給他打了電話,語氣非常低落,恰好自己也正要去看望曾嘉蘭,就立即趕過來了。

刻意沒有選擇電梯,而是沿着玻璃迴廊一路走來,竟然穿透了風雨,重見藍天。

走進醫院的大堂直接上了電梯,來到普外科的醫生辦公室,蘇淺正看着窗外的朗朗晴天,竟然沒有彩虹,真是遺憾。

聽到敲門的聲音,他轉過身,看到程諾,他悽然一笑,就算什麼也不說,心裡已經感到舒服了。

蘇淺走過去,突然牆上的呼叫器亮了起來,他只得抱歉地對程諾說:“有急救。”

“沒關係,你先去,我等你。”

打開辦公室的門,蘇淺看到一個時尚美女正向這裡張望,看到自己後,卻立即扭頭走開了。無須多想,他就跑向剛纔出狀況的病房了。

貝寧看到程諾走進了醫生辦公室,感到好奇,多看了兩眼,就看到了那日在程諾家沙發上熟睡的帥哥。原來他是醫生啊,那看來可以拜託程諾來諮詢他一番了。有了這個想法,她愉快地走進了曾嘉蘭的病房。

安逸不在,貝寧有些驚訝。

“今天的化療已經做完了,正好我們要做一個競選的網站,我就拜託安逸去幫忙了,這姑娘真是不錯啊。”

“當然了,我的朋友嘛。”

“可是這樣麻煩她,很不好意思呢。”

“她現在是失戀期間,得讓她有事做才行,否則胡思亂想起來麻煩。”

“這麼漂亮,又心地好的女孩還能失戀?”

“總有不長眼的唄。”貝寧說得到是沒有那麼理直氣壯了,但就算是談笑說得是事實,他那樣傷害安逸也不對,也得好好反省。

“要是她能來我們業主委員會做事就好了。”

貝寧本能地抗拒:“業主委員會能幹什麼啊?不都是大爺大媽發揮餘熱的地方嗎?”

“誰說我們都是老太太了,年輕人多着呢,而且很鍛鍊溝通能力的。而且連我們的換屆選舉也是與衆不同的,要採用競選的模式。要不是你總不在立體城中,我早讓你加入了。”

“競選?”貝寧想起了英國首相的競選,她喜歡熱鬧,喜歡新奇的事,也喜歡出風頭,所以問。

曾嘉蘭詳細地給貝寧說起來,神采奕奕。

“這麼好玩?那安逸應該來試試,不過她有人前失語症的問題。”

“那是心理暗示的結果,是可以改變的,只要衝破那道屏障。”身爲心理學教授的曾嘉蘭更是興趣十足了。

“真的?那我偷偷給她報個名得了。”貝寧一下就想到了安逸憋紅的俏臉,忍不住笑。

“胡鬧,還是得人家主動的才行。”

“二姨,要不你給她做做心理疏導得了,還有我,我覺得我們兩個都挺失敗的,不過她比我幸運,至少還有希望。”貝寧甩了下長髮。

曾嘉蘭說:“誰沒失過戀啊,但是不要失去愛的能力。”

貝寧思考了片刻,緩緩地點頭,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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