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她二人你來我去心中不平,沐景只是笑而不語,不同仇敵愾,也不制止,慢慢坐到梳妝檯前,看着夏媽媽給自己梳頭。她們口中方家的女兒,正是現在家中的女主人,是自己的母親。十六年前,沐夫人留下一男一女兩個幼兒,難產離了世,沒過多久,沐員外續娶,新夫人便是現在的方氏,今日要去的方家,是她名義上的舅舅家,今日是方家老夫人的六十大壽。
對於自己的繼母,她沒有多少真正的感情,也沒有什麼大的恨意。那時母親剛去,父親年少,還是個行商之人,實在照料不了兩個幼兒,不久弟弟文傑就發燒生了重病,姨媽--他們自己的親姨媽不忍,與父親商量了將這一雙姐弟抱到了自家,一照料就是一年多。後來父親續絃,沐家有了女主人,前去親家接孩兒,姨媽又不忍,唯恐年幼的外甥外甥女受繼母的虐待,拿理由想還是把孩子留下來,父親推託不過,也怕新夫人天天見着兩個前室的孩子心中不樂意,就鬆了口,只是女兒是同意的,兒子卻是怎麼也不讓步,還是給抱了回去。
她在姨媽家待了十三年,直到父親的生意大了些,在這西河縣掙出了些名氣,不好意思將女兒養在別人家,她又馬上要到開始談婚論嫁的年紀,這纔將她接了回來。雖然她想念着待她如親生的姨媽姨夫,可也並沒有那麼恨這個自己真正的家。繼母方氏確實不是什麼良善的好人,但也不是特別惡毒之人,倒沒有虐待她;而那個小時候每次去姨媽家都要拉着她不放的弟弟是父親唯一的兒子,方氏當初在他年幼時都沒敢多虧待,現在更不會。總的來說,家中管事的雖是繼母,但只要心放寬些,日子也並不難過。
在她想這些時,夏媽媽一邊輕輕給她梳頭,一邊繼續說着,頗爲語重心長:“這些我自然知道,當然不會讓小娘子自己委屈自己,可我說的和和氣氣,並不是做給方家人看的,而是做給今日去祝壽的客人看的。新年才過,小娘子已是十七了,這日子去得不知不覺,一年又一年,女兒家的年齡就這麼幾年,老爺男人家的不管,夫人也只操心她自己的女兒,老天稍不長眼就要被耽擱的。今天方家老夫人是六十的整壽,大辦是一定的,不知有多少親眷要去慶賀,到時候若有好人家看中了小娘子的賢惠,託人來家中說,可不是絕美的事麼?”
聽夏媽媽這麼說,繡兒這才恍然大悟,直嘆自己愚笨,夏媽媽考慮周到。接着又似想起了什麼,立刻道:“那我給小娘子挑些首飾,今日好好打扮一番!”
夏媽媽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交待道:“就上次置的那支藍色琉璃珠釵吧,看着沉穩守禮,長輩們喜歡。”
“欸,好!還好看,小娘子戴什麼都好看!”繡兒應着就將那支珠釵從抽屜中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