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承歡一皺眉,他知道這妞主意大得很,她要是決定的事沒人改變得了,“你怎麼這麼不聽話,都說了會很危險。”
“正因爲危險我纔不會走。”
“林大總裁,你還年輕,還有大好的前途,犯不上跟我一個亡命徒去冒險。”
林佩珊美眸冷凝,“以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葉承歡一愣,“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你怎麼就不明白。”
“我們不是說好了要結婚嗎?”
葉承歡慘然笑道:“現在連命都保不住了還談什麼結婚。”
“可是在我心裡,那比命還重要。”
葉承歡笑不出來了,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的冷靜、她的堅定彷彿一件無堅不摧的強大武器,將他瞬間轟成碎片。
他摸了摸女人的臉頰和秀髮,“聽話,走吧,再也不要回來,就當我從來沒出現過,回去好好做你的事業、過你的生活,別再等我了。”
林佩珊眼裡淚光悄然凝聚,“葉承歡,你是個大騙子!”
“我……”
“你明明已經出現了爲什麼又讓人當你沒出現過,既然這樣你爲什麼要對我做那麼多事,你那天在摩天輪上爲什麼要說你愛我,你爲什麼給了希望之後又讓人絕望。你知不知道世界上什麼樣的人最可恨?就是你這樣的人!”
女人的話彷彿錐子般扎着男人的心,他的心在流血可他還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隨便你怎麼說吧,給你一分鐘的時間,在這一分鐘內找個理由說服我,否則時間一到你必須走。”
林佩珊淚光盈盈的看着他,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葉承歡看着自己的手錶:“還有三十秒。”
林佩珊知道他說到最到,他要是想要自己走自己根本就無力拒絕,“難道你忘了我中了蟲噬,我的生命也許不會很久了,如果有危險爲什麼不讓我和你一起面對?”
“還有二十五秒。”
“難道過去說的話你都忘了,你說你會跟我在一起的,你會一直保護我不受傷害,可是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對我就是莫大的傷害。”
“還有十五秒。”
“我明白了,其實你從來都沒對我說過實話,你心裡還愛着你曾經的那個女人,你只不過一直把我當她的影子罷了,現在也許我對你沒用了,你就想拋開我,對嗎?”
“還有最後十秒。”
林佩珊咬着嘴脣不再說話,就那麼凝眸望着他,葉承歡擡起頭來,篤定的道:“時間到,你該上路了。”
他剛要伸手,林佩珊忽然說了一聲:“我愛你。”
葉承歡腦子裡嗡的一聲,整個人瞬間僵硬!
“你說什麼?”
“我愛你,這個理由夠麼?”眼淚順着那張美麗的臉頰無聲滑落。
葉承歡慢慢收回了那隻手,就那麼怔怔的看着對方,半晌無聲。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他原本以爲他的的心一直都很寬廣,寬廣到可以裝下整個世界,可此時此刻他突然發現他的心竟是那麼小,小到只能裝下林佩珊一個人。
愛,從來都不是人類發明的,但只有人類纔會擁有。
我愛你,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從有的人嘴裡說出來比白開水還要寡淡,但從有的人口中說出卻是人世間最強大的武器!
這一刻,葉承歡身體裡彷彿打開了一道閘門,這道閘門已不知塵封了幾億年之久,閘門的這一邊只是一片世界,另一邊卻是無窮無盡的宇宙星河。
這道閘門一經打開,他從此擁有的不止是一片世界,而是整個宇宙星河!
在永遠沒有邊際的宇宙星河中彷彿飄來一樣東西,慢慢穿過那道閘門,浮現在葉承歡的腦海裡,他的視線一度轉換,整個人彷彿穿越時空星河來到了過往的某一個片段!
不知道是何年何月,荒島還是那片荒島,只不過島上的椰子樹更繁茂了。
葉承歡正站在沙灘上,海面如鏡,沙鷗盤旋,甜美的空氣一個勁兒往肺管子裡鑽,把五臟六腑都洗了一遍似的。
沒有槍聲、沒有血漿、沒有屍體,一切的一切都變成另外一副模樣,以至於他都懷疑從前的那些記憶是不是真的。
他慢慢回頭才發現島上多了一座木屋,煙筒裡炊煙裊裊,一條大黑狗正懶懶的躺在草地上愜意的搖着尾巴打着瞌睡。
一切都安靜得好似夢鄉。
一陣水聲傳來,他循聲望去,就見平靜的海面上冒出一個腦袋,隨後一個猛子又紮了進去,再冒出頭時已經近了不少。
那人慢慢從海水裡走出,光着膀子,一手提着一條大魚,古銅色的肌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尚未褪去青澀的臉龐掛着淡淡笑意,和從前的記憶中那個從殺人訓練中走出的少年迥然不同。
葉承歡呆呆的看着少年走上沙灘,腦子裡一片混亂,難道從前的記憶都是假的,少年從一開始就在這座島上生活,沒有殘酷的優勝劣汰,沒有血腥的殺人訓練,他只不過從一開始就在這裡平靜的生活而已。
到底什麼纔是真的,什麼纔是假的?
他衝着少年走去,一直來到他跟前,可那少年卻根本看不見他,也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少年興沖沖的走向木屋,揚起手裡的兩條大魚,“嘿,快來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
見沒有回答,他加快了腳步,一直來到屋前的草地。
那條大黑狗似乎聞到了午餐的味道,刷的一下豎起耳朵,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搖着尾巴跑向少年。
少年嘴角一歪:“老黑,是不是餓了,想吃吧,美的你。”
他用兩條魚挑逗着那條狗,大黑狗想咬咬不到兩條魚,急得繞着少年連連打轉。
看到這樣的溫馨的場面,葉承歡也隨着會心的笑了,他已顧不得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完全融入到了眼前的世界中。
少年哈哈大笑來到屋子門口,把魚掛在屋檐下,一邊擦着身上的海水一邊衝裡面叫着:“嘿,忙什麼呢,叫你怎麼也不說話?”
少年趿拉着一雙破草鞋噼裡啪啦的進了木屋,過了一會兒又見他出來,臉上掛着一層疑雲。
“老黑,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大黑狗好似能聽懂主人的話卻也不不表示什麼,只是吐着舌頭望着屋檐下的兩條大魚。
少年笑了笑,拍了拍狗頭,“真拿你沒辦法。”
他來到屋檐下,蹭的一下從褲管裡抽出一把匕首,一刀下去斬下一塊肥美的魚肉扔給大黑狗。
魚肉還沒落地,大黑狗飛身一躍,便叼在嘴裡,這才心滿意足的一通大嚼。
少年抱着胳膊笑眯眯的看它吃完,“老黑,做狗也得厚道啊,好處已經給你了,現在你能告訴我她去哪兒了嗎?”
大黑狗搖了搖尾巴,舔舔舌頭,呼的一下竄了出去。少年笑着點點頭,跟着大黑狗一路走去。
葉承歡跟着他們沿着海邊一直走了很遠,就見遠處一個女人穿着一襲白裙,飄散着長髮,雙手抱膝坐在沙灘上,靜靜的望着大海。
葉承歡身子一震,每當午夜夢迴時,那個女人的樣子已經不知多少次浮出,他也不知多少次爲此驚醒,很多時候他都以爲那個女人並沒有遠離,而是一直就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默默的等他。
多少年過去了,世事猶如風雲般流散,可在他心裡,那個女人卻從來都沒有變過。
這麼多年來,他從沒有距離她那麼近過,然而走的越近,他的腳步反而越發沉重。
等他來到女人身邊時,他慢慢伸出顫抖的手想要觸碰她,就在這時女人竟有所感知般回過頭來,眉宇間竟鎖着無限哀怨。
她在哀怨什麼,難道是怨恨自己爲什麼現在纔回來?
葉承歡的心一下子縮緊了,他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聽到那個少年道:“嘿,幹嘛一個人跑到這裡?”
這一聲彷彿一顆子彈轟碎了葉承歡的心臟,原來女人根本就沒看到他,她那一眼看向的正是那個少年。
少年一屁股坐在女人身邊,摸出一隻zippo在大腿上一劃,然後用手捂着一支菸。
女人依舊望着大海,神情一如大海般平靜,一句話也沒說。
“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說來聽聽。”少年笑呵呵的道。
“我懷孕了。”女人冷不丁冒出一聲。
少年愣住了,手裡的打火機掉在地上,“你說什麼!”
“我懷孕了。”女人又重複了一遍。
少年遲楞了半晌,突然一陣狂喜,“你怎麼不早說,什麼時候的事?”
女人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你很開心?”
“我爲什麼不開心,我當然開心了,開心的要死,哈哈哈哈……沒想到我也要當爸爸了,哈哈……”
女人收回目光,冷冷的道:“你開心的太早了。”
少年愕然收聲,“什麼意思?”
“我不會要這個孩子的!”女人一字字道。
“你……爲什麼,爲什麼?”
“因爲這個孩子根本就不在計劃中。”
少年凝眉:“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計劃?”
女人撇過臉去,任由海風掀起她的髮絲,也許她做了回答,只不過她的聲音很快被海風吞沒,也許她根本就不曾解釋一個字。
“你說話啊,到底是什麼計劃!”
不管少年如何大聲叫嚷,女人始終一個字都沒說。
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裡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現在就讓我來告訴你是什麼計劃!”
少年茫然四顧,那個聲音明明就在左近,可週圍哪裡還有別人!
“你是誰!你是誰?”
很快,沙灘上便出現了一行腳印,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
腳印由遠及近,越來越近,很顯然那是一個人的腳印,腳印無比清晰,可是人在哪裡!
少年吃驚的看着那串腳印慢慢來到面前停住,空氣中漸漸顯出一個人形輪廓,卻猶如流動的光影般那般虛無。
葉承歡看着眼前的一切,瞳孔一陣劇烈的收縮,隨着那個人越發清晰的出現,他才發現自己正慢慢消失在空氣中。
不要!不要!不要!
他在怒吼,他在叫嚷,可一切努力都無濟於事,絲毫阻止不了他的消失。
也就在那人出現的最後一刻,葉承歡徹底的消失於那片遙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