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承歡呆住,最不想看到的一幕終於還是發生了,他之所以剛纔豁出命也要跟對手強拼,是因爲他寧願被打死,也不願被威脅。
北條鳴說道:“情種先生,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願意救這個女人,你的底線究竟是什麼。”
“什麼意思?”
“兩條路,要麼你死,要麼她死,決定權在你手上。”
葉承歡淡淡一笑,腳尖一勾,將那把槍穩穩的抄在手中。
千葉大驚失色:“你要幹什麼!”
“我爛命一條,早就死過無數次了,不過你和我不一樣。”
“你瘋了!”
葉承歡點點頭:“看來我的確是瘋了。”
說着,他一把拉開槍機,把槍頂在自己太陽穴上!
就連北條鳴都不禁有些動容,“北風之神,佩服佩服,爲了一個剛剛認識不久的女人,你居然肯爲她去死,看來你果然是個情種。”
“不要!”千葉大叫一聲,睜大了兩隻溼漉漉的大眼睛:“葉承歡,你聽我說,你到底是我什麼人,我們既不是戀人也不是朋友,你有什麼資格爲我去死,你馬上給我滾,我不用你救我,我的死活不用你管。”
葉承歡嘴角一勾,手指搭上了扳機,說了兩個字:“晚了。”
北條鳴看得清清楚楚,對方這一次絕不是演戲而是玩真的,也不知是他有所觸動還是有別的什麼目的,突然把手一揮:“等等!”
葉承歡一皺眉,神色間多了幾分慍怒之色。
北條鳴一步步繞過女人,來到葉承歡跟前,“難怪那麼多女人喜歡你,今天我算是明白了,就衝着一點,我對你心服口服。不過我只是試一試,沒想到你居然真的肯爲那個女人犧牲自己。”
“你腦子裡裝的是不是都是狗屎,你不是想讓我死麼,現在我要自己解決,你特麼怎麼又反悔了。”
北條鳴也不生氣:“我很想知道,你爲什麼那麼想死?”
葉承歡慢慢放下了槍,大殿裡依舊燈火通明,可他的人卻彷彿站在黑暗之中,他擡起頭來,空洞的目光幽幽的望着虛空,說不清是哀傷、悲涼還是絕望。
嘴角掛着一絲蒼白的苦笑:“死,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這種話要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或許很好理解,但葉承歡從來都是鐵打的脊樑,任憑多少磨難都別想讓他屈服,可此時此刻他卻說出這樣的話來。
北條鳴當然不信他是發自內心,冷笑道:“沒錯,死的確是一種解脫,只不過我不想讓你這麼容易就死掉,難得我們今天見面,我想親自試一試,看看北風之神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暗黑之主、不死化身!”
葉承歡搖了搖頭,黯然道:“我勸你還是別試了,你殺不死我的,連我自己都殺不死自己。”
北條鳴仰面大笑,就好像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他當然不信這個世界上還有自己都殺不死自己的人。
“這麼說你自殺過?”
男人的雙目幽暗無光,“沒錯,我曾經不止一次的試過,可現在我還活着。你永遠不會明白的,或許對別人來說,死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活着卻是最難的,而對我來說無論是生是死都沒得選擇。”
“你以爲我會信你的鬼話麼,我還從來沒聽說這個世界上能有殺不死自己的人。”
葉承歡沒有回答,或許他懶得回答,或許他的思緒已經飄到了過往的某個時空。
很多時候,回憶是一種折磨人的東西,尤其是當一個人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回一段失去已久的回憶時,就好像打開了一隻潘多拉魔盒,他才發現自己看到的,偏偏是他一生中最不想看到的秘密。
荒島、海灘、少年、女人、狗。
那條大黑狗衝着某處汪汪狂叫,女人依舊面無表情的坐在沙灘上,雙手抱膝,除了面前那片一望無際的大海之外,眼裡再也容不下別的。
少年吃驚的看着沙灘上的腳印由遠及近,而且只有腳印!
隨着兩串腳印越來越近,少年早已心神大亂,恐懼讓他拔出手槍衝着沙灘上的腳印猛烈開火。
砰!砰!砰!砰!
直到打光了彈匣裡的子彈,揚起的黃沙漸漸散去,兩串腳印卻已到了跟前。
一直狂吠不斷的大黑狗止住了叫聲,變成嗷嗷的驚嚇聲,耷拉着腦袋不住往後縮,最後夾起尾巴灰溜溜的跑遠了。
少年也不住往後退卻,一直推到女人身邊,他硬了硬心腸,橫身把女人擋住。
只見沙灘上慢慢現出一個人的影子,很快虛空中也浮現出一個人的輪廓,好像先用素描比勾勒後再用工筆描摹。
那人穿着一身寬大的黑袍,頭臉都被黑袍的帽子遮住,好似一件黑袍裹了一團黑霧,根本看不清他的半點兒皮膚。
看到匪夷所思的一幕,少年沒有理由不害怕,沒有理由不緊張,可當他想到自己最心愛的女人時,不由得壯起膽子,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也決不能讓自己的女人受到半點兒傷害。
何況,她腹中已經有了他的孩子。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人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只有海風不住吹動他的袍袖,看上去才稍稍有那麼一絲生氣。
海風嗚嗚的吹,海浪嘩嘩的響,天上的沙鷗盤旋鳴叫,可此時此刻,整個世界的聲音都彷彿被抽空了似的。
那人並沒回答他,回答他的卻是坐在地上的女人,她也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眼睛依舊望着碧藍的大海:“他不是人也不是鬼,他是衆神之神的黑暗之主、輪迴之主。”
少年驚駭莫名的看看那個黑袍人,又看看地上的女人,“你說什麼,你……你是不是瘋了!”
“她沒有瘋,聽她的沒錯。”黑袍人的聲音沙沙啞啞,又飄飄渺渺。
少年面色煞白,眼前發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可以理解的範疇,“我不明白,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本就是一個人。”
“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我是你的從前,你是我的未來,我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你到底在說什麼鬼話。”
黑袍人幽幽的道:“在上古時代,時間漫長而久遠,不知從何時起,漸漸形成了萬年爲一紀的法則,整件事要從其中的上古黎明紀說起。那個時候,世界分爲三個部分,諸神之國、死國、還有遠古人類生存的中庭。三界之間有一個共同的邊界,那裡是一望無際的黑暗森林,那裡終年沒有陽光,寒冷和死寂是那裡永恆的主題。但是無論是三界之中任何的神魔人類一旦闖入那裡,立刻就會被黑暗森林吞沒,永遠都不可能出來,他們的去處只有一個,那就是輪迴之門!在黑暗森林的中心有一片峽谷,永恆之焰日夜不停的燃燒,在那片峽谷的中心則是輪迴之門。守護黑暗森林的只有一個神祗,那就是被稱爲衆神之神的輪迴之主,他一個人把持着整個輪迴界的黑暗森林以及火焰峽谷的輪迴之門。”
“他擁有無上的法力,足以讓他一個人屹立於三界之間而不倒,但他從來沒有走出過黑暗森林,爲了他的職責,他已經不知忍受了多少黑暗和孤獨,寒冷和困頓,但他依舊忠實的守護着他的領域,渴了就喝一口大沼澤裡的污水,餓了就吃一口腐爛的樹根,困了就睡在風裡,寂寞的時候就和生存在那裡的大小生靈動物談心,毒蛇猛獸、飛鳥蟲魚都是他的好朋友。是的,他是輪迴之主,三界的輪迴全部由他一人掌控。他始終忠實的執行着遠古的教條,三界中無論神魔人類只要大限一到,都會被他送入輪迴之門,神可以變成魔,魔可以變成人,人也可以變成神,三界之間彼此輪迴交換,從來沒有停歇。”
“當然,三界的大限不同,神族是一紀一輪迴,魔族是三紀一輪迴,人類的生命則是最短最短的。神族地域最小,不過是三川兩山一峽谷,以及一條貫穿諸神之國的狹窄河流,裡面流淌的是生命之水,衆神不需要食物,只要飲取生命之水就可以延續生命。按理說那是最理想的國度,但按照輪迴法則,諸神之國只得到了最小的領地,以及最少的資源,其實輪迴法則就是爲了維持輪迴的平衡,否則諸神安享領地,很難進入輪迴之門。由於諸神衆多,生命之水太少,爲了維持自己,諸神之國各族間戰爭不斷,弱小的神族被驅逐到下游,強大的神族則佔據上游,爲了獲得最多的生命之水,強大的神族甚至採取截斷生命之水的做法,以至於下游的神族無法維持。”
“在連年的戰爭中,神族不斷消長,正常的輪迴就通過一條生命之水得以維持,但他們漸漸不甘心困守於自己的領地,各神族之間開始統一達成秘密協定,他們把目光放在了領地最廣闊、水草最豐美的中庭。魔族雖然比神族要大得多,但那裡環境惡劣,終年火山冰雪,想要找到一塊適合長年居住的地方很難,惡劣的環境造就了魔族的煎熬,他們和神族一樣也急切的希望能尋找到更好的領地。中庭是最廣袤、最富庶的人類領地,在這裡的生存最好,可是爲了維護輪迴法則,人類的壽限遠遠低於其他兩族。於是,就形成了這樣一種局面,三界輪迴都有各自不盡如人意的地方,隨着時光歲月的流逝,三界都不滿足於自己的現狀,他們都迫切的希望改變一切。於是,一場毀滅世界的戰爭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