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顏沐篤定。
他不會,他一開始並沒想過要和安妮分手,他只是想靜靜地待一段時間,慢慢地消化自己站不起來的這個事實。
“你現在當然說不會了。”安妮有點負氣。
顏沐杵着牀,慢慢坐起身靠在牀頭上,臉色有些蒼白:“你還記得最開始那兩個月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什麼嗎?”
“記得。”怎麼可能不記得,安妮想起就心塞,“你讓我走。”
“你看,我讓你走,但我並沒有說要和你分手,對不對?”顏沐循循善誘。
安妮氣結:“狡辯,你那個時候讓我走,不就是要和我分手。”
“你想太多了,我那段時間真的只是需要冷靜一下,我記得跟你提分手應該是三個月後的事了。”顏沐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自己做過什麼,說過什麼,我都記着呢,這三個月,你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你記得嗎?”
這三個月,安妮態度異常剛硬,不管顏沐說什麼,她都充耳不聞。
安妮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絕不離開顏沐。
安妮越是這樣堅持,大家就越覺得顏沐糊塗,所以一個一個來給顏沐做思想工作。
在那個當下,他們的親友都覺得安妮做得對,都站在安妮那邊。
他們越是這樣,顏沐骨子裡的反抗因子越是強烈,腦子越是混亂,於是,顏沐纔會提分手。
“所以,你現在覺得我們兩個走到今天這種地步,都是我的錯嗎?”安妮驕傲地擡起頭,隱有淚光,“對!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死皮賴臉纏着你,不該讓你下不來臺!顏沐,我愛你也錯了嗎?”
話音剛落,安妮的眼淚便掉了下來,顏沐心疼了,嘴上卻沒有饒人:“你看,你總是這樣,咄咄逼人,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安妮愛他是不爭的事實,因爲失去過一次顏沐,所以安妮愛得執着,執着到極致。
執着於至死不渝的愛情是美好的,但有時過分執着,往往會讓彼此傷得體無完膚。
愛情就像一棵種子,需要時間孕育,需要空間成長。
安妮和顏沐的愛情,孕育了,卻一直沒有成長。
他們都傻傻地用自己的方式執着到極端地愛着對方,最後傷得鮮血淋漓。
顏沐的話無疑是火上澆油,安妮一肚子委屈,她只是想和顏沐在一起,她只是害怕失去顏沐,難道這也錯了?
她還以爲顏沐這次是真的醒悟了,會哄哄她,沒想到他不但不哄,還把錯怪罪到她頭上。
安妮難過得拿起柺杖,起身要走,她不想再面對顏沐了,她做了這麼多,最後在顏沐眼裡,竟然都是錯的?
那什麼纔是對的?
“回來。”顏沐頭疼中,安妮什麼都好,就是對待他們的感情直衝衝的一根筋,擰!
“你不是覺得我咄咄逼人,你沒法呼吸嗎?我現在成全你,讓你自由的呼吸還不行嗎?”安妮吼道,要出病房門。
“安妮!”顏沐叫她,但安妮不回他
。
顏沐眼珠子一轉,伸手打翻牀前櫃上的水杯,身子往牀前櫃上一靠,捂着胳膊上的傷口慘叫了一聲:“啊——”
安妮聽見水杯打破和顏沐的慘叫聲,下意識回過頭,見顏沐的頭癱在牀頭櫃上,下半身依舊在被窩裡,整個人軟綿綿地躺着,沒了動靜。
顏沐做完手術後本就臉色蒼白,因爲強忍着疼,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顏沐這姿勢落在安妮眼裡,明擺的就是一副要下牀來追她,但因爲下身動不了,所以沒辦法追。
這樣的顏沐,讓安妮又氣又急又心疼。
“……顏沐?”安妮試探地叫了聲。
顏沐毫無反應。
安妮一下子慌了,直接丟下柺杖,單腳跳到顏沐牀邊,捧起顏沐的臉。
這麼近看,安妮才發現顏沐的臉色蒼白如紙,胳膊上的紗布也滲出了血跡。
“顏沐,你怎麼了?顏沐,你醒醒,你不要嚇我。”安妮的手都在發抖,下意識要叫醫生,“醫生,醫——”
話音未落,那個本來暈過去的人忽然睜開眼睛,單手扣住她的頭,灼熱的吻覆上了她的脣。
顏沐眼底是一抹得逞的笑意,霸道地掠奪着安妮的呼吸。
他想這麼做已經很久了。
吻她的感覺,總是格外美妙,渾身的細胞都是快樂的。
混蛋!
居然騙她!
安妮雙手一用力,推開了顏沐,又羞又惱,滿臉通紅。
“顏沐,看我被你耍得團團轉,你很得意是不是?”安妮從來不是一個愛哭的人,但自從遇上顏沐,她的眼淚就格外多。
“誰讓你要走?明知我沒辦法追你,你還走?我不騙你的話,你現在早就離開病房門了。”顏沐忍着胳膊上的疼,探身拉住安妮的一隻手。
“放開!”安妮要甩開他的手。
“不放,這一輩子都不會放。”顏沐拉得緊緊的,目光灼灼,深情款款。
安妮淚眼婆娑,有片刻的失神,沉溺在顏沐溫柔的眸子裡。
顏沐手上微微用力,將安妮拉到牀邊,溫聲軟玉地哄道:“好了,不哭了,好不好?對不起,是我不好,總惹你哭,要不,你打我幾下出出氣?”
顏沐這麼溫柔地哄她,安妮哭得更兇了,這段時間的委屈和傷心一起涌了出來:“顏沐,你到底要我怎樣做你才滿意?你到底要怎樣?”
他臉色白成那樣,渾身上下只有一隻手可以活動自如,她怎麼捨得打他。
顏沐吃力地挪了挪身子,空出了一個牀位,輕輕地拍了拍牀:“上來。”
安妮一怔,伸手擦了擦眼淚,半天沒反應。
“擡着頭和你說話,我脖子酸。”顏沐寵溺地笑容裡劃過一絲絲的壞,“我現在是個殘疾人,你不主動的話,我是沒辦法把你怎樣的。”
顏沐這樣坦然地說自己是殘疾人,還說讓她主動,在安妮的記憶中,似乎是第一次。
顏沐,你真的想通了,坦然地接受這個現實了嗎
?
安妮心頭一緊。
“上來吧。”顏沐第二次邀請。
雖然沒有和顏沐那什麼什麼,但同牀共枕也不是第一次了,安妮覺得自己再忸怩就顯得矯情了,將自己受傷的腿慢慢擡到牀上,然後乖乖地躺下。
顏沐伸手牽住安妮的手,一點一點將她的手扣在掌心裡。
顏沐偏頭望着眼前這如水的容顏,冷香襲人,心總算踏實了。
以爲安妮死去的那些夜裡,多少次從夢中醒來,身邊空蕩蕩的,被窩裡沒有半點溫度。
那種日子,痛徹心扉。
掌心的溫度令安妮心窩處暖暖的,無意識地動了動身子,往顏沐的身上靠了靠。
“安妮,我剛剛不是怪你,要說錯,自然是我錯得更多。”顏沐摩挲着安妮的手心,“我只是不想我們以後再發生這種不必要的爭吵,生離死別的感覺,真的太痛了。”
安妮默默地沒有說話。
顏沐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安妮,我不管怎麼殘廢,終究是男人,我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傲氣。我脾氣不好,衝動、固執、要面子,遇到挫折遇到打擊,我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但我並不想讓自己的負面情緒影響到其他人,所以我需要時間和空間來調整,需要冷靜。我一開始真的沒打算和你分手,只是想暫時和你分開一段時間,你一直呆在我身邊,我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傷了你。可能在那個當下,我們都不夠理智,我說的不夠明白,你也誤解了我的意思。所以你對我寸步不離的結果是,我沒有控制好情緒,最終傷了你也傷了自己。”
顏沐的意思,安妮聽明白了。顏沐不是要和她分手,只是想自己冷靜一下,他不想讓最親近的人看到他最狼狽的一面。
或許,她那時候確實做錯了,她抓得太緊了,最後卻適得其反。
每個人都要面子,何況是顏沐。尤其最後鬧得一家人都知道了,確實有點掉面子。
安妮默默地檢討了一下。
“那萬一我給你時間和空間冷靜,到最後你還是要和我分手怎麼辦?”安妮呢喃道,“顏沐,我特別害怕失去你,真的。我承認自己是賤骨頭,可是我沒辦法,我就是愛你,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要她放棄顏沐,她做不到。
要她忘記顏沐,她更做不到。
她從小到大,要什麼有什麼,從來不會有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顏沐是個意外。
在顏沐面前,她真的一點底氣都沒有。
安妮的話說得顏沐動心不已,手臂從安妮的脖子下穿過,將安妮攬進了懷裡,顏沐低頭輕輕地吻了吻安妮的額頭。
“你以爲我是傻子嗎?情緒正常的情況下,我怎麼捨得和你分手?那段時間,我是真的被你逼急了,所以最後纔想和你分手,我是心疼你。看你那麼小心翼翼地陪着我,守着我,我於心不忍。你害怕失去我,我又何嘗不害怕失去你,要說賤,我們半斤八兩。”顏沐嘆了口氣,“我後來發給你的短信,你沒看到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