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對媽媽的事一直三緘其口,葉老夫人更明令不許家裡任何人提起媽媽。
媽媽如何遇到葉勝,在葉家過着怎樣的日子,在什麼情況下怎麼生的她,到底是怎麼死的,葉蘇淺一無所知。
驟然從墨小寶嘴裡聽到媽媽的事,葉蘇淺情緒有些起伏不定,有一剎那間的窒息。
葉蘇淺莫名奇妙就信了墨小寶的話,原來母親和她一樣擁有天眼。
墨小寶舔了舔嘴脣,繼續說道:“毫無疑問,外婆懷着的那個孩子便是媽咪。因爲外婆恨極了葉勝,所以她一點都不喜歡肚子裡的媽咪,甚至想把媽咪打掉,但每次要動手時又心有不忍。最終,外婆還是生下了媽咪。”
“因爲葉家人都把外婆當瘋子看,所以外婆生媽咪那天根本沒人管她,也沒人送她去醫院。外婆常年被關在家裡,暗無天日,身體本就不好,產後更是虛弱,生命垂危。”
“外婆自知命不久矣,擔心葉家人不會善待媽咪,所以一度想掐死媽咪,不過最終還是下不了手。”
“媽咪一出生就不停地撓眼睛,不停地撓耳朵哭。外婆觀察許久後猜想,媽咪應該是看到了鬼魂,所以才哭個不停。外婆不想媽咪和後人再受鬼魂糾纏之苦,便效仿先人,以自己的血脈爲引,以性命相抵,借天眼之力封禁了媽咪和後人的能力。”
“後來媽咪遇到了爹地,意外恢復了能力。媽咪恢復能力的結果就是,安丫頭的能力也恢復了。巧的是,外婆封禁能力時用的是沃斯舅舅收藏的那隻銀鐲的咒語,媽咪戴上那隻銀鐲後,銀鐲感應到外婆的意願,便自行用媽咪收服的六十七隻鬼魂爲引,重新將安丫頭通靈的能力封禁,所以安丫頭現在纔看不到鬼魂,而媽咪昨晚收服的鬼魂也自動被銀鐲化爲已用了。”
“以鬼魂爲引,封禁安丫頭能力的後遺症就是,安丫頭提前開啓了靈智。這一點,連我都驚到了。”墨小寶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因爲另外一隻銀鐲的出現,所以爹地下的血咒失效了。”
巫伯他們三人聽完,終於明白之前這裡的油燈爲什麼會忽然熄滅了。
鬼魂都被用去封禁安丫頭通靈的能力了,油燈不熄纔怪。
安丫頭咬着手指一臉委屈地說:“所以爹地,媽咪,人家真的是正常嬰兒,只是比一般嬰兒聰明瞭一點點。”
東辰奕溫柔地望着閨女:“好,以後爹地媽咪把你當正常嬰兒看,不把你和墨小寶歸爲一類了。”
安丫頭開心地揮揮手,終於要擺脫墨小寶帶給她的陰影了。
葉蘇淺伸出一隻手撫了撫安丫頭的小腦袋,淡淡地笑了笑。
聽了墨小寶的解釋,想起死去的媽媽,葉蘇淺心裡五味雜陳。
原來媽媽曾經清醒過。
原來媽媽並非葉老太婆嘴裡說的難產而死。
原來她和安丫頭一出生就看得到鬼魂,是媽媽用命封禁了她們的能力。
葉家既然嫌媽媽是瘋女人,嫌媽媽是災星禍害,爲什麼當年不放媽媽離開?
他們爲什麼要對媽媽那麼殘忍,那麼狠?
若他們肯多看媽媽幾眼,送她去醫院,媽媽是不是就不會死?
葉家,這輩子她絕不原諒。
東辰奕見葉蘇淺面色冷沉,知道她聽了這些心裡不舒服,伸手牽住她的手。
“淺淺,對不起,是我毀了你媽媽對你的一番心血。”
淺淺的媽媽用命封禁她的能力,不想讓她受鬼魂糾纏之苦。
偏偏淺淺遇上了他,喚醒了她的能力,將她拖入非人類的世界,也拖進了他的生活。
東辰奕很內疚,他對不起淺淺,也對不起淺淺的媽媽。
溫熱的掌心包裹着她冰涼的手,葉蘇淺的心裡暖暖的,擡眸望向東辰奕:“或許這就是我們墨家女子的宿命吧,宿命中的事,逃不開躲不掉,所以你不必自責不必抱歉。若我沒遇上你,也許我現在還被葉家牽着鼻子走呢。奕,遇上你,我不後悔。愛上你,我更不後悔。”
是東辰奕讓她知道被人疼被人愛被人捧在手心是什麼滋味,是東辰奕給了她一個溫暖的家。
她喜歡這個家,喜歡家裡的每一個人。
回想過去,這個家給她的美好記憶遠遠超過了那些東辰奕那些逼不得已的欺騙和傷害。
這樣的人生,她覺得已經很幸福了。
東辰奕微微合眸,淡淡地笑了笑,將葉蘇淺的手放到嘴邊,輕輕地落下一個吻。
百般珍惜,萬般疼憐。
愛上葉蘇淺,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和幸運。
有人說,真正的愛是沒有理由的心疼和不設前提的包容。
世間,恐怕再沒哪個女人會這麼愛他,這麼理解他,這麼包容他了。
淺淺,東辰奕何德何能,竟讓你如此傾心相待?
墨小寶望着兩人無言的動作,心情無比複雜,他們愛彼此到底愛到了怎樣的境界?
媽咪,你真的會爲了爹地,爲了海島,捨棄自己的生命?
爹地,若媽咪必死,你又當如何?
墨小寶十分好奇,很想知道他們最後會作何選擇。
葉蘇淺斂神,將自己從媽媽的故事中抽離出來:“墨小寶,聽你說你外婆的事,感覺你像在現場親眼見到了一樣,我有點慌張,心臟快承受不住了,這些事你怎麼會知道?”
墨小寶說得這麼認真,這麼振振有辭,他說的要都是真的,那她不得不懷疑墨小寶以前就真實存在過。
墨小寶,你到底是什麼人?
某隻小肉團自動忽略葉蘇淺那詢問的語氣,只要是爹地媽咪的事,他都知道。
自己的父母,當然得好好選選了,總體而言,東辰奕和葉蘇淺這對父母,他還是挺滿意的。
“我還知道很多。”墨小寶眨着黑葡萄一樣的眼睛,嫩嫩的小臉笑得十分好看,“媽咪,你想知道爹地年輕時候的風流韻事嗎?爹地年輕時沒少出入夜店哦。爹地,你想知道媽咪當年和安妮蹦迪泡吧打架調戲帥哥的輝煌史嗎?媽咪遇到安妮後,學壞很多哦。”
東辰奕:“……”
葉蘇淺:“……”
兩人面面相覷,他們是要被墨小寶爆黑歷史了嗎?
“墨小寶,你特麼到底有什麼是不知道的?”葉蘇淺好想把這熊孩子丟出去。
這種嬰兒太可怕了。
“不知道的啊……我想想啊……”墨小寶歪着頭思考了好一陣,其實好像真有他不知道的事耶,“……額,那個,我好像不知道你們兩個少兒不宜的過程和細節。”
“滾!”
“滾!”
東辰奕和葉蘇淺異口同聲。
好想罵髒話啊啊啊啊!
他們要原地陣亡了。
所以,他們在墨小寶面前基本沒有秘密可言?
墨小寶被自家爹地媽咪這兩個滾驚得縮了縮,他是說了不該說的話了嗎?
“那個——”墨小寶轉移話題,“你們還想知道什麼?”
東辰奕和葉蘇淺用十分詭異的目光看着墨小寶,一副很想將墨小寶剖析得乾乾淨淨地架勢。
就在墨小寶緊張兮兮地擔心他們會不會問自己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時候,東辰奕居然開了口:“海島上的墨家巫術從何而來?又是被誰封印的?既然有人能封印,那應該有人能解印吧?”
墨小寶有點懵逼,他們沒問,他們沒問,他們沒問!
他們居然沒追問他爲什麼知道的這麼多,甚至沒有懷疑他說話的真實性。
這心寬得真是無法形容了。
他們是怎麼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的?
難道因爲他是嬰兒,看起來純良無害,所以他們纔不設防備嗎?
不過也幸虧他們沒問,要不然他又得一遍遍強調他不能說了。
做人好難。
其實墨小寶很想一五一十跟他們坦白自己的來歷,很想知道他坦白後,東辰奕和葉蘇淺會作何反應。
然而,規則不允許,坦白了他真的會死。
等他想死的時候再坦白吧。
“海島上的墨家巫術是墨家的老祖宗留下的。幾百年前,墨家出了個叛徒,逃到了海島。這個叛徒爲了躲避仇人的追殺和族人的圍捕,在海島上設了墨家巫術,將仇人困死在海島上。這個叛徒的巫術修爲極高,墨家族長追到海島時,無法解除這個墨家巫術,只得將巫術封印在海島的一角。沒想到的事,八年多前,封印意外失效,所以海島纔會變成如今這副鬼樣子。”墨小寶吁了一口氣,開始回答東辰奕的話,“連天賦異稟最高的墨家祖宗都無法解除的巫術,現在更沒人能解了。”
墨小寶明白自家爹地的意思,要是能找到能解除巫術的人,從源頭解決問題再好不過。
可惜,要讓爹地失望了。
“也就是說,除了利用墨家女子的天眼之力,海島的事別無對策?”巫伯的目光幽沉,輕輕蹙了蹙眉,蒼老的臉上佈滿皺紋。
“是的,我們別無選擇。”墨小寶伸出小手掌攤開,表示他也很無奈。
聽到此處,巫伯對墨小寶的話已經沒有任何懷疑了。
墨小寶的解釋從頭到尾都很有條理,重點是,墨小寶竟然連墨家祖宗的事情都知道。
巫伯心裡開始懷疑,也許墨小寶本身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他能懷疑的事,東辰奕和葉蘇淺應該也會懷疑,但他們兩人都沒追問墨小寶的來歷,所以巫伯也識趣地選擇性忽略。
巫伯雖然好奇,但並不八卦,他現在唯一的目的就是救出海島上的人,至於怎麼救,誰來救,他並不是特別在意。
有了墨小寶的補充說明,巫伯大致明白了其中的來龍去脈,緩緩對東辰奕和葉蘇淺說道:“看來,一切又得從頭開始,從零開始了。”
葉蘇淺淡淡地笑了笑:“既然別無選擇,那就開始吧。兒子,告訴媽咪,媽咪應該怎麼做?”
事到如今,他們無路可退,只能面對。
來海島之前,葉蘇淺就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神情坦然。
墨小寶正想說話,東辰奕搶了話頭:“等一下,墨小寶,爹地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墨小寶望了自家媽咪兩眼,隱約猜到爹地想問什麼了。
東辰奕盯着那盞大油燈看着,面色嚴肅地問:“我想知道,做這件事,你媽咪會不會有性命之憂?”
海島和淺淺,他真的很想兩全。
他承認自己貪心了。
“會!”墨小寶毫不猶豫地說,“媽咪不死,油燈不亮,海島無救。”
墨小寶的聲音奶聲奶氣,很柔很軟,但落在東辰奕的心頭,卻猶如千斤巨石,瞬間將東辰奕壓得窒息。
巫伯杵着柺杖,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目光落在葉蘇淺身上,兀自沉默着。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東辰奕聲線輕顫,和葉蘇淺相握的手微微用力了些,盡力剋制着自己痛苦的情緒。
一定要犧牲淺淺,才能救出海島上的人嗎?
葉蘇淺瞪了一眼墨小寶,這小糊塗蛋,不講信用,不是答應過她,這件事不跟奕說的嗎?
墨小寶見東辰奕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蒼白得嚇人,心忽然間有些難受。
盯着東辰奕看了好一會兒,墨小寶“呵呵哈哈”地在東辰奕懷裡大笑起來。
嫩嫩的小手指着東辰奕,用十分嘲諷的語氣說道:“爹地,我還以爲你天不怕地不怕呢,看把你嚇的。”
安丫頭也在一邊附和,笑得開心極了:“爹地,要是有鏡子的話,好想讓你好好照照,你臉色都嚇白了。”
東辰奕見兩個小肉團的嘲諷臉,偏頭看了一眼葉蘇淺,葉蘇淺也在捂着嘴笑話他。
“你們三個什麼意思?”東辰奕的心絃微微一鬆,很想要一個確定的答案。
墨小寶輕輕地拍了拍東辰奕的胸膛:“爹地,安啦,剛剛是逗你玩的。放心放心,有我在,媽咪不會有事的。”
“真的?”東辰奕深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不敢相信。
“當然是真的。”墨小寶拍着自己的小胸膛保證,“怎麼着她也是我媽咪呀,我能讓她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