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雲仰頭喝下一碗酒,然後將碗朝下倒了倒,嘴角輕挑的看着對面的人。
清風朗月一般的人嘴角帶笑,在月光和燈光的照射下更美如仙人,烏家堡的少堡主愣愣的看着他,伸手就要撫向他的臉,顧景雲腳步不動聲色的往左一避,垂下的眼眸中閃過寒光。
寶璐雖不管江湖事,但她畢竟是凌天門的掌門,一些江湖中的人和事她都要有所瞭解。
因此每隔一段時間暗部就會送來合輯的江湖信息,顧景雲和黎寶璐都當故事來看,也很有一番意思。
而烏家堡的少堡主就不止一次的出現在暗部的信息中。
烏家堡乃馬幫,地處寧夏中衛,堡內有馬上千匹,不僅江湖人會從他這裡買馬,就是朝廷有時候都要與他們合作,可謂勢力不小。
堡主已經年近六十,這位少堡主雖帶個少字,卻已經三十八歲了,跟白一堂是同齡人,但白一堂當掌門又隱退了,對方卻還是少堡主。
他跟白一堂並無交情,此時來是因爲他的仇人雪山獨煞來參加喜宴,想要趁機與白一堂切磋一二,他抱着看雪山獨煞的笑話來的。
今天他喝了不少的酒,腦中有些糊塗,看到俊美如月的顧景雲,不由犯了癡病,伸手就要調戲他。
顧景雲從暗部給的信息中知道這人不僅妻妾成羣,還愛俊美少年,爲此烏家堡沒少在寧夏衛等其他地方掠奪少年。
握着酒碗的手指緊了緊,他擡頭看向暈暈乎乎還要追上來的烏少堡主淺笑道:“少堡主酒量好,顧某實在有些不勝酒力,看來還得我父親來與你較量纔好。”
烏少堡主迷糊的歪頭,“你父親?”
顧景雲嘴角邊的笑意更深,點頭道:“不錯,只可惜今日是我父親和母親大喜的日子,他現在抽不出空來,不然酒逢知己,他一定開懷不已。”
烏少堡主就打了一個寒顫,徹底清醒過來。
對了,這人是白一堂的便宜兒子,不是一般人,動了不僅扎手,還有可能扎心。
白一堂可是連統兵十萬的封疆大吏都敢偷,他們烏家堡跟那些人比起來可不值一提。
烏少堡主倒退兩步,討好的笑道:“既是白大俠的吉日,我怎好拉着他喝酒冷落了白夫人?酒嘛,自己喝也挺不錯的。”
只希望顧景雲不懂他剛纔的意思,不會給白一堂告狀,爲了以防萬一,他笑呵呵的道:“我和顧兄弟一見如故,剛纔喝迷了,竟然把你當成我的親弟弟了,還望顧兄弟不要見怪纔好啊。”
顧景雲挑了挑嘴脣,並沒有說話,轉身卻拎着酒壺跟其他人敬酒。
等他把所有人都敬過一圈,他也臉色薄紅,酒氣上頭了。
他知道自己有些醉了,不過他卻越發清醒,眼睛也越發的明亮。
而其他人更是臉色通紅,走路都打晃了。
他們之前便跟白一堂喝了不少,白一堂去前院送客時他們自己又喝了不少,等到顧景雲來給他們敬酒,憑着一張巧舌又灌了他們不少。
往往顧景雲纔跟他們喝一碗,他們自己就已經被顧景雲忽悠着互相灌了七八碗,如此下來想不醉都難。
在場的只有項飛宇沒被顧景雲忽悠着敬酒,還有就是不喝酒的峨眉女俠們及少林來的元齊和尚等人。
所以他們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不由從心裡感嘆。
白一堂果然還是白一堂,眼光依舊毒辣,找的個徒弟天資不凡,小小年紀就能接手凌天門。
徒女婿雖武功不行,但這智商和情商……
元齊和尚等微微搖頭,看來凌天門雖投靠了朝廷,且新任掌門無在江湖上立威的打算,他們還是不能輕視它。
顧景雲將人灌醉,這纔開門送客。
衆人被灌得實在喝不下了,腦子暈暈乎乎的,把鬧洞房等一系列的事都忘在了腦後。
峨眉少林的人倒還記得,但鬧洞房本就不是他們的本意,他們也不喜歡,所以便沉默不語。
項飛宇倒想去,但看了已經有些搖晃的顧景雲一眼,他還是識趣的沒開口。
顧景雲將人送到門口,自有人來接他們離開。
在衙門中有案底的,當然帶了小弟等來接應,不然喝得爛醉,誰知道會不會醒來就在刑部的牢房裡了?
沒有案底的江湖俠士也不敢輕忽,因爲他們要防備仇家,要是沒有人接應,喝得爛醉的走街串巷,誰知道會不會再醒不來,直接下陰曹地府?
都是在江湖混的,對自身安全哪敢輕忽。
所以衆人才被送出門,就有人或從巷口,或從屋頂上,或從樹上,或從牆角處躍出,接了自己的人就警惕的離開。
最後還留在原地的便是依然清醒的項飛宇及少林峨眉的人了。
東風和南風看着不過片刻便一空的巷子目瞪口呆,這些人來得急,走的也好快呀。
少林和峨眉在江湖上地位不凡,且很少得罪人,加上他們並不喝酒,因此並無接應的人。
兩個門派的人見人都散了便轉身和項飛宇行禮,又跟顧景雲行禮告辭,顧景雲含笑送他們到巷口,目送他們走遠後才轉身面對項飛宇。
“項師叔今晚不如留下吧,您和師父也久未見面,正好可以一敘。”
項飛宇想了想便點頭應下,“如此就打擾你們了。”
“您是師父的好友,這是我和寶璐應該做的,請。”顧景雲讓人收拾了客房,等項飛宇安頓下來才搖晃着往凜正堂去。
東風生怕他摔跤,所以伸手要扶他,顧景雲有潔癖,除了家人不願被人碰觸,因此揮開他的手,又不由想到剛纔烏少堡主要碰他臉的手,不由泛噁心。
東風見他要吐,便着急的圍着他團團轉,“老爺,讓小的扶您回去休息吧?”
顧景雲壓下心口的噁心,搖手道:“去廚房準備醒酒湯,再給我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東風焦急的轉了兩圈,見他還是不願讓人扶,這才趕緊往廚房裡跑。
顧景雲跌跌撞撞的回到凜正堂,院子裡紅桃和青菱還守在正房外,見他回來忙迎上來。
“老爺您沒事吧?”
顧景雲搖了搖手,壓低了聲音問,“太太呢?”
“太太睡下了,”紅桃同樣壓低了聲音,“奴婢看過了,除了睏乏太太沒事。”
顧景雲放下心來,轉身就朝書房去,“我身上全是酒氣,就暫且不進正房了,一會兒東風把醒酒湯和熱水送來再叫我。”
“是。”
顧景雲坐在書房裡閉目養神,今天累極,加上又喝了酒,本應困得想睡覺的。但此時他一點睡意也沒有。
一閉眼便是烏少堡主那驚豔的目光以及那噁心的樣子。
顧景雲臉色更寒,摩挲着紙張的手指微微用勁兒,一張宣紙就被他搓壞了一角。
他放下宣紙,目光沉沉的盯着那個缺角,半響才冷笑一聲。
烏家堡也不過是個馬幫而已。
“老爺,”書房外傳來敲門聲,打斷了顧景雲的深思。他沉聲道:“進來吧。”
紅桃端着醒酒湯,東風和南風則擡着熱水,青菱捧着衣服進來。
紅桃將醒酒湯奉給顧景雲,其餘人則擡着東西進入書房附帶的盥洗室。
將熱水倒入浴桶裡,這才魚貫退出。
顧景雲將醒酒湯一飲而盡,對他們道:“今日你們也都累了,下去吃些東西休息吧。”
紅桃等人都知道老爺不愛人近身伺候,因此紛紛應了一聲,行禮退下。
顧景雲沐浴過後自己聞了聞,發現還是帶着酒氣,他不由無奈的嘆息一聲。
也不知道寶璐聞着會不會不舒服。
他小心翼翼的披着長髮進入正房,站在內室的門口盯着牀上的人看了半響還是沒近前,直接轉身從櫃子裡搬出一條被子,自己在外室的軟榻上睡下。
這還是他們圓房以來第一次分房睡覺,顧景雲頗有些不適應,雖然閉上了眼睛,但大腦還是清醒得很,一直到凌晨他才睡着。
因此當黎寶璐睡飽了走出內室時,第一眼便看到了他眼底的青黑。
本來就落步無聲的黎寶璐更加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彎腰看了看他的臉色後就躡手躡腳的往外去。
紅桃正坐在廊下打瞌睡,腳邊放着一盆冒着熱氣的水。
黎寶璐走到她身邊,伸手便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紅桃嚇得跳起來,黎寶璐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低聲道:“輕聲些,老爺還在睡覺呢。”
紅桃拉下她的手,嚇得直拍胸脯,“太太,您嚇死奴婢了。”
“常嚇一嚇有助於血液流通,說不定還能促進新陳代謝呢。”
紅桃壓根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她也習以爲常,端起臉盆問道:“那您去書房梳洗?昨晚上老爺就是在書房沐浴的。”
“也行。”
黎寶璐洗完手臉就坐在廊下讓紅桃給她梳頭,問道:“昨晚上我那麼早睡下,靜怡郡主是老爺送走的?”
“是,您才睡下老爺就去送靜怡郡主了。”
“那花園裡的客人呢,他們是何時走的?”黎寶璐剛纔洗臉的時候總算是想起昨天晚上她忘了什麼了,她忘了花園裡還有一大羣來自江湖的客人呢。
“他們是亥時左右走的,老爺親自送他們到門口。”紅桃眼睛發光的道:“太太昨天晚上您沒看見,老爺拿着酒碗喝酒的樣子可俊了,可惜您沒看見,不然畫下來就好了。”
黎寶璐眼睛一亮,“他拿着碗喝酒的,不是杯?”
紅桃肯定的道,“不是杯,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