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月色之下，高大的紫色身影重重吐出一口長氣，“原來這次與我算計的是姬夢影。”
朱紫衣與姬瑤光相峙多年，忽然換了對局之人，一時沒有知情，不免落入了下風。
姬瑤光淡然一笑，“我四妹爲何不能是你的對手？她也是大宗師。”
朱紫衣冷冷道，“她保住了姬仙雲，卻保不住你，今天你必死無疑。”
不管姬夢影爲姬仙雲解圍解得如何完美，都不能使姬瑤光改變處境。
論起在家中的威望和重要性，姬瑤光的作用遠大於任何一人。一旦姬家長姐隕落，姬家就崩塌了半邊天。
只要能殺了姬瑤光，朱紫衣就不算輸，甚至算是大勝。
姬瑤光眼中越來越亮，竟似比天空的圓月還要明亮，“我願意。”
朱紫衣一怔，只聽姬瑤光又道，“我們如今離京城已有百里之遙。”
她這是第二次提起，深宮大宗師心中隱隱升起了不詳之意，大喝道，“姬瑤光，你這是什麼意思？”
青衣少女不緊不慢道，“你追上來要除掉我，就沒想過後院起火？”
朱紫衣長長的壽眉猛地一顫，“你說什麼？”
他話音甫落，遠方忽然爆開一點微微的紅光，彷彿是一粒小小的火星正在濺起。片刻之後，火星已經化爲一簇微弱但穩定的火光。
姬瑤光悠悠道，“我告訴你了。那是後院起火。”
朱紫衣臉色大變，怒喝道，“姬瑤光。你家竟然在禁城縱火，這是大逆不道之事！”
姬瑤光冷笑，“你二話不說就毀我家的侯府，我家爲何不能去燒你的老巢？”
朱紫衣長眉起伏數次，紫色的面膛如要爆炸，忽然又笑了起來，“你家這次真是自尋死路。冒犯天顏，乃是十惡不赦之罪。那兩個小傢伙，就算進了皇宮。又怎會是衛指揮使的對手？”
姬瑤光淡淡道，“你以爲憑大明衛守得住皇宮？”
朱紫衣道，“你在此地，姬夢影在與玄光交手。還有誰能救得了他們？”
姬瑤光嘆道。“朱公公，你大錯特錯了。你以爲這場火是我七妹十弟自個潛進皇宮，隨意亂放的？”
朱紫衣冷哼，“若非如此，他們怎麼放火？”
姬瑤光搖了搖頭，“看來你實在是該把你手下的根底給好好查清楚。你可知道宮中有多少人希望趁你不在的時候，想請祝融降臨？”
朱紫衣身體猛地一抖，“空城絕不會如此。”
姬瑤光嘴角露出一絲譏嘲。“你指望的也只能是衛空城。如今宮內上下都打算迎接祝融，就他一個能擋得住麼？不得不說。衛大人的名字起得真好，他目下鎮守的紫禁城已是一座人人離心的空城。”
朱紫衣厲聲道，“你是什麼時候和他們勾搭上的？”
姬瑤光擡頭看着天上的明月，輕輕一笑，“你真的以爲，我這些年都是一直悶在府中，只是種菜燒飯洗碗刷筷？”
朱紫衣喝道，“你還做了些什麼？”
雖然朱紫衣時常關注補天侯府的動靜，更與姬瑤光多次遙遙對峙。但他事務繁瑣，總不能每天每刻都去監視姬瑤光，以京師之大，這也根本不可能做到。
姬瑤光道，“我做了一些地下交易，專門幫人銷贓。”
補天會是北方的大銀號，如果沒有洗錢的暗地生意，反倒是奇怪了。
朱紫衣心中陡然明白，補天會運營的地下黑市並不是姬墨璃負責，難怪朝廷查賬從來沒有查出紕漏，原來是姬瑤光親自主持。
“你又是何時與宮中聯繫上的？”
姬瑤光笑了，“那一年，我建議四妹入宮當個宮女，體驗一下皇家生活。”
朱紫衣狠狠地瞪住了她的笑臉，心中恨不得立刻把她吞下。
她讓那魔女潛入大內能有什麼好事？自然是去腐蝕忠誠優秀的太監總管隊伍，幫助他們與黑市牽線搭橋。
當這張關係網織成之後，即使姬夢影離開皇宮，姬瑤光也已經和宮中有了來往渠道。
幾個呼吸之後，朱紫衣的臉色已經完全恢復了平靜，“姬瑤光，今日你必須死，你一家都要死！”
姬瑤光冷笑，沒有說話。
朱紫衣沉聲道，“你們在皇宮放一把火又如何？那幾個貪監再怎麼私心，也不敢做過頭。這不過是無謂的發泄，老夫滅了你之後，就回去除掉其餘人。”
姬瑤光道，“四妹既然打算此刻放火，那就必定是有用的。”
朱紫衣冷哼，“有什麼用？”
姬瑤光道，“我們現在有個家主。”
朱紫衣道，“你是說那個拆了自家天字牌號的小子？”
姬瑤光笑了一聲，“他後知兩百年，必定能讓這場火燒得很值。”
朱紫衣眉頭皺起，“後知兩百年，這是什麼意思？”
姬瑤光搖頭，沒有解釋，“你不必知道。”
一條紫龍在朱紫衣的背後冉冉升起，在夜色中已是際近墨龍。
“說的是，現下已不必和你廢話！殺了你之後，一切自會結束。”
姬瑤光依然是仰頭看月，兩道青眉已然豎起，“朱紫衣，你以爲你還能回去？”
朱紫衣不屑道，“你故作發威，又有何用？若是能與老夫爲敵，你也不用逃到這裡。”
姬瑤光的目光終於垂下，發亮的青色眸子牢牢盯住對手，“至少能和你同歸於盡！”
她話一說完，兩道青光巨掌突然出現，在夜色中也是漆黑如墨，彷彿黑沉沉的天穹塌了下來。
墨龍立刻呼嘯一聲，迎面撲上，與兩掌正正撞在了一起。
就在這一刻，天地間突然響起了一陣極其低沉的嗡鳴，彷彿能將山石樹木像玻璃一般震碎，令人心肺俱傷，肝膽皆裂。
但這道節律無形無蹤，普通之人是完全聽不到的，只有宗師以上的高手才能心有感應。
在這片嗡鳴的環繞之下，兩位絕頂高人相擊之後，一條人影退開了幾步，兩道壽眉隨風飄起，竟然是朱紫衣。
與此同時，姬瑤光身後也傳來一聲噴血之聲。
姬瑤光疾聲道，“小艾，你快走，別讓我分心。”
姬夜艾雙手緊緊壓在琴絃上，“大姐，我在這裡等你，你該知道我的心意。”
姬瑤光道，“你四姐給你的任務已經完成，爲何還要留下？”
姬夜艾輕聲道，“大姐，我入京之時，你曾經說過，只要我在，你的勝算就更大。”
姬瑤光沉默不語。
姬夜艾又道，“大姐，當日我也說過，你若是有難，我絕不獨生。”
她慘然一笑，“現下大姐你打算與敵同歸於盡，爲什麼我就不可以？我也可以舍了這條命幫你。”
朱紫衣在遠處冷笑，“以你這點造詣發出的無音之音，也想來對付老夫？”
兩條墨龍從他背後升了起來，一條直撲姬瑤光，另一條卻從上空劃過，落向姬夜艾。
姬瑤光雙掌一翻，兩道掌罡分別擋住了兩條墨龍。
朱紫衣喝道，“你能擋我幾道紫龍之氣？”
第三條墨龍立刻張牙舞爪撲了上來。
姬瑤光立時劃開掌力，兩道掌印變成了一道青光之牆，彷彿將青天豎在了身前。
三條氣勢威猛無比的墨龍猙獰盤繞，一次又一次狠狠撲來，撞得天穹泛起了陣陣漣漪。
片刻之後，朱紫衣淡淡道，“你先前果然是示弱，故意讓我的一道紫龍之氣就破開了掌力。”
姬瑤光冷聲回道，“朱紫衣，我是天地五聖，你不是。”
朱紫衣的臉色一變，“你不過是仗着父親名聲的餘蔭，竟敢如此藐視老夫！”
暴喝聲中，又是一條墨龍竄出。
“姬瑤光，我就打到你天塌地滅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