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箐箐下意識的看了下前面的牌子，果然有樑洛，而且職位還是外科副主任。
何箐箐多少有些吃驚。
在b縣見到樑洛，她還以爲她只是個普通的外科醫生，但沒想到，她的級別竟然這樣高。
畢竟她的年紀，看着也就三十多少，和徐子牧相仿的樣子。
正在發愣，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同事湊歸來，小聲道：“要開會了，你還站在這兒做什麼呢？”
何箐箐忙應了聲，跟着同事一起尋到兩個空位坐了下來。
例會很快開始，縣醫院的院長主持會議，六院院長代表所有醫務人員發言，還有其他相關領導發言。
過程算是很無聊，何箐箐雖然尋常工作算是認真努力，但對這種會真的不感冒。
更何況還有一個徐子牧在等着她回去。
幾個主要領導都發了言，何箐箐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已經過去四十分鐘，真正的表彰還沒開始，這個會到底要開多久。
同事伸手扯了她一下，說：“嗨，何護士，那個女醫生似乎就是救了你男朋友的外科醫生吧，她要發言了！”
何箐箐一愣，擡起頭，果然看見樑洛站起身朝着主席臺走去。
樑洛三十多歲的年紀，長相不算醜，整個人感覺挺清冷的。
這樣的女人，若真的跟徐子牧在一起，其實也不算差。
何箐箐這般想了，又狠狠搖頭，她現在是徐子牧的女朋友，怎麼可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應該，不應該……
樑洛站定位置，背脊挺得很直，沉默了幾秒鐘，她笑了下說：“其實，我不是個會說話的人。平時的工作作風也很嚴肅，我的下屬們大概都有點怕我。所以我現在發言，不知道會嚇到多少人……”
臺下一陣笑聲傳來，讓原本沉悶的例會輕鬆了不少！
樑洛接着道：“而關於這次去b縣抗震救災，我也很爲難，不知道說什麼，因爲在我看來，我不過是做了一個醫務人員，一個黨員，一個軍人該做和能做的事情，既然如此，我就不需要讚揚和讚美，那也不是我追求的。我相信座下的同仁在選擇去b縣事，要的，也一定不是讚美……”
座下紛紛點頭，當初他們去b縣，的確不是爲了獎勵和讚美，不過是一份赤忱，一份責任！
“唉，樑醫生，真讓人意外，原來你還是個軍人呢，跟你共事了這麼久，我居然不知道……”臺下突然有人說了句。
立馬就有人附和：“是啊，樑醫生，我好歹在六院呆了七八年，我倆也算很熟，我真的不知道你還參過軍！”
樑洛擺擺手，目光在座下的某個角落頓了一秒，淡淡一笑，說：“很抱歉，我無意要跟大家隱瞞，只是我這個人對待個人的事情總是很粗心，今天提起，不過是因爲在這次救災的時候，遇到了幾個故人……”
“沒錯，我是個軍人，來到六院之前，我曾經在雲南軍區醫院任職。不過那時候畢竟年輕，所以當時只是個助理醫生，仔細許安算，竟都是十多年過去了，之後來到六院工作，到現在也是過去了不少年，那段往事，我也很少提起了……”
座下的人紛紛恍然，同時也很好奇，軍區醫院的選人是極其嚴格的，十多年前樑洛就進了軍區醫院，可見她非常優秀。
而這樣一個優秀的醫生，怎麼會來到這樣一個小縣城當醫生呢？
雖然六院屬於半軍區的醫院，但其實也不過是這附近邊防官兵衆多，需要一個後援醫療團隊協助才這般認定的。
可六院怎麼能和雲南軍區醫院相提並論呢？
有人好奇，樑洛的這幾位故人是誰？
樑洛也不藏着掖着，笑着說：“提起我這幾位故人，那就有許多感慨說了，因爲這麼多年不見，他們真的變了太多……他們有的成了一名優秀的武警，有的來到這兒當自願者，有的則是成了保家衛國的邊防戰士，還有人成了消防官兵……不過其中有一位讓我印象最爲深刻，因爲當年，她在我眼裡就是個單純懵懂只知道談戀愛的小女孩兒，但現在，她居然成了我的同仁，成了一名優秀的護士，而且這位護士，就是我們縣醫院的某一位……”
座下衆人都議論紛紛，在猜測這個護士是誰！
但樑洛並未說，她的目光淡淡的掠過衆人，笑着道：“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歲月真的可以改變人，所謂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真的不假。但我也相信，她爲了這種改變必定付出了許多努力，也堅守住了自己作爲一個人，一個醫務人員的原則和底線。我現在，沒有別的希望，只希望她繼續努力，繼續保持……希望在未來一年，兩年，十年後我們再次見到，彼此還能夠做到無愧於心！”
衆人聽罷多少疑惑，這不是表彰大會嗎？怎麼聽着像批鬥和訓誡大會呢！
不過這位樑主任訓誡的似乎只有一個人……就是她的那位故人！
難怪不願意說出對方名字了，這話聽着，多少會難堪吧！
衆人還只是疑惑，但何箐箐已經臉色蒼白一片。
其實提起雲南軍區醫院，她就大概知道樑洛的身份了。
她本想努力忽略，畢竟她當初去軍區醫院主要也是找秦歡，對別的人，真的多數不太熟的。
可沒想到，樑洛居然提起了故人！
別人不知道她口中的“故人”是誰，她卻是知道的。
而且指向性，如此明顯！
尤其是剛纔她還有意無意的與她隔空對視了一眼，那個眼神讓何箐箐更加肯定，樑洛認識她！
她最後說的這番話，是訓誡，但其實也是提醒和威脅！
是啊，許多東西她可以忽略，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可她是子夜的女朋友，當時幾乎整個雲南軍區的人都知道。
更別提軍區醫院。
樑洛是不是也是那時候在軍區醫院任職的，已經不重要。
從和徐子牧的關係如此熟稔，已經說明她知曉一切了。
像是恍然間，她似乎也知道了此前徐子牧對樑洛冷淡態度是爲何了。
樑洛一定也提醒過徐子牧吧！
提醒他，她是他弟弟的女朋友，讓他別越界！
但徐子牧，沒有聽！
他們兩個人，都沒有聽！
是啊，他們的確可以大膽的去追求他們的愛情！
但一個事實是：她和徐子牧之間，不管怎樣粉飾太平，有些東西，也是遮羞布蓋不住的。
不知內情的人看到的，就是一個女人，輾轉在兄弟兩個人之間。
他們一個不知羞恥，一個見色忘義！
她自己被人詬病無所謂，但她不想連累了徐子牧！
三年前徐子牧離開，只怕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吧！
曾經的徐子牧，在部隊何等風光，若他曾經的戰友知道在弟弟死後他佔了弟弟的女友……
何箐箐不敢想！
後面，樑洛又說了幾句話，但何箐箐已經聽不清了。
她慌張站起身，說要上個廁所，同事看她臉色不好想問，她也沒回答，頭也不回的走了。
何箐箐去了洗手間，對着鏡子裡的自己深呼吸。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下，她拿起來看，是徐子牧發來的短信：“大概還有多久結束？”
何箐箐咬着脣，收起手機，沒有回。
可是想着那個男人此時此刻怕是在等，她又不忍心。
而且她覺得，自己現在很需要聽聽他的聲音，也許聽完了，自己心裡的那些糾結，就能划過去了。
她找到那個號碼，心裡一狠，撥了過去。
電話幾乎第一時間被接起，男人的聲音傳來：“開完會了？”
何箐箐咬着脣，說：“沒有！”
徐子牧嘆氣：“我就知道……”
又問：“那你是看到我的短信，特地打電話給我的？”
他的語氣裡帶着笑意，似乎在說：“你想我了？”
何箐箐低眉，說：“嗯，有點！”
“只是有點？”徐子牧太高了語氣。
何箐箐沉了口氣，說：“算……很多點吧！”
徐子牧笑：“既然很多點，那你別開那什麼會了，馬上翹了來找我，我這會正在醫院無聊呢！”
何箐箐咬着脣，過了會兒道：“今天例會……六院的人也在……”
徐子牧怔了下，跟着“嗯”了一聲。
何箐箐“唔”了一聲，說：“還有……那個樑醫生，也在的！”
徐子牧那邊沉默。
片刻後，“哦！”了一聲。
何箐箐想了下，說：“嗯，不知道怎麼說，就是我看這個樑醫生，總覺得有點兒眼熟，感覺在哪兒見過……”
徐子牧道：“畢竟是六院的人，六院和縣醫院合作很密切，你見過也沒什麼奇怪的！”
何箐箐明白了，徐子牧不想讓她接觸樑洛。
也不想讓她知道樑洛和他們之間的那些過往。
但也許，她真的不該去接觸！
她跟徐子牧走到這一步，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
即使她想退出，也已經退不開了。
最最主要的原因是：從始至終，一直一直，她最對不起的人，不是這些人——
而是那個離開了，再也沒能回來的純白少年，徐子夜！
……
何箐箐沒有再回到例會大廳，打電話給護士長說自己有點不舒服，想回去了。
護士長自然不允許，說這次的表彰名單中有她，她走了，誰去領獎？
何箐箐道：“那護士長您代替我吧！”
說完，就掛了電話。
護士長還想再打過去，卻被先前跟何箐箐坐在一起的同事攔住。
同事道：“護士長，你就讓何護士回去休息吧，她的臉色特別差，看着是真的不舒服！”
護士長皺了皺眉，到底是沒有將電話再打過去。
何箐箐離開醫院，直接打車去了六院。
進入病房門時，徐子牧正百無聊賴的躺在病牀上發呆。
看見何箐箐，他愣了下，跟着坐起身：“你怎麼……”
話沒說完，何箐箐突然跑了過來，一把衝到了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了他。
徐子牧愣住，伸手回抱她，問：“怎麼了？”
何箐箐靠在徐子牧的肩頭，深深嗅着他身上的氣息，搖了搖頭：“沒什麼……”
大概是，太想你了！”
徐子牧聽罷笑了：“想我？想的我，把我一個人丟在醫院？”
何箐箐忙從他懷裡掙脫，一隻手撫向男人英俊的臉頰，看着他的眼睛道：“不會……我以後不會丟下你！”
徐子牧想說什麼，何箐箐突然傾身，吻上了他的嘴脣。
徐子牧只是片刻的遲疑後，便反客爲主。
熱吻中，許多東西在慢慢變質，呼吸也變得愈發粗重。
覺得要控制不住，徐子牧及時收住，看着懷中女人嬌俏的臉頰，他笑着：“以前覺得你是個挺乖的女孩……”
何箐箐摟住他的脖子，說：“我以前也覺得，你是個清冷寡慾的男人！”
徐子牧一愣，跟着笑了。
他伸手重新抱住何箐箐，手臂微微用力。
他沒有說，他只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才這般放縱，這般無所顧忌。
……
何箐箐回來的挺早，兩個人在病房裡呆着也很無聊，外面天氣不錯，何箐箐陪着徐子牧去院子裡走了走。
兩個人邊走邊聊天，不聊往事，就聊現在，和現在的生活。
何箐箐將自己醫院遇到的好玩事兒告訴徐子牧，徐子牧將消防隊時遇到的事兒也告訴何箐箐。
兩個人其實都不是多話的人，但這一次，他們沒有保留，盡情傾訴。
過去有很多年，而讓他們敢碰觸的，其實也就這三年。
因爲這三年，他們的生活中，沒有彼此。
“其實，我有個問題挺想問你的！”何箐箐突然開口。
徐子牧扣着她的手指眯眼：“什麼問題？”
“嗯……就是，你喜歡我什麼呢？因爲我眼裡，你是個很優秀的男人，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是。而我自己，真的，算是一無是處吧，所以，你喜歡我什麼呢?”
徐子牧像是認真想了幾秒，然後搖頭：“這個，我也不清楚……好像就突然喜歡上了！”
“哪有突然喜歡上的？我不信這個……或者，和那次送雨衣給你有關？”
“也許吧，誰知道呢！”
何箐箐低眉，有些失望，女孩子的共性吧，都喜歡問類似：你愛我什麼？你爲什麼愛我？你會愛我多久……這樣的傻問題！
但是男人們給了答案她們就信了嗎？也未必！
只是一份心安罷了！
“那麼你呢？你喜歡我什麼？”
徐子牧再次見到何箐箐，何箐箐已經不記得他了。
所以若說愛上，應該是重新愛上的。
那麼究竟因爲什麼重新愛上的？徐子牧，還真的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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