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林飛自願前來行醫,這些村民自是心情大好,紛紛與林飛套近乎,誇他不忘本,人善有禮!還詢問了他爺爺的名字,以及祖上的名字,林飛胡亂編了一通之後,也沒人發現破綻,畢竟上去三代,誰還記得誰?
不過都是黃土埋生平,一去渺如煙。
“不知村子裡有沒有其他醫生?我想要先去拜訪一下。”
林飛笑道。
“沒,誰樂意來這裡當醫生,都有了本事就跑了出去,哎,忘本啊!”
僅剩門牙的老頭,一臉不爽不快的道。
而他身邊磕着瓜子的另一位紅臉老頭,卻道:“也不能說一個沒有,瘋老道就算一個!只是這個人很邪門!平日裡都在大山裡溜達採藥,然後基本憋在家裡也不知道鼓搗什麼,反正整天家裡都能飄出各種味道,有香的臭的還有辛辣的,現在旁邊鄰居都搬走了,因爲去年有戶人家聞了他鼓搗的藥湯味,一家人上吐下瀉大半月,差點就死了,這個瘋老道也算是半個醫生我感覺。”
“只是他這個醫生,除非人都快死了,否則從來不出手,太清高孤僻了!什麼玩意啊。”
僅剩門牙的老頭將軟中華聞聞夾在了耳後,使勁吸了一口旱菸杆子道。
“也不能這麼說,畢竟人家這麼多年,也救過好幾條人命啊,關鍵時候沒他真不行!”
紅臉老頭似乎有些不滿道。
“但找他看病多麻煩,態度多不好,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前不久鬧肚子,拉的腸子都快出來了,找他討點藥,直接從院子裡被趕了出來,還讓我早死早投胎,再別去找他礙事,就這人品,越想越氣人!”
門牙老頭說着,面色已經有了怒火。
不過紅臉老頭,也沒妥協,兩人竟然吵吵起來。
你一言,我一語,面紅耳赤嚷嚷起勁。
周圍的人只是看笑,也不拉架,似乎知道這兩人的脾氣,也知道這兩人就愛鬥,林飛見此只能尷尬的笑笑,站在了一邊,不過也從這兩人擡槓的言語中,對瘋老道這個人瞭解的很清楚了。
不久他禮貌的打個招呼,先去了村裡,還又拿出了一包軟中華,留給了老人們享用。
村裡道路崎嶇不平,路邊盡是荒廢的院落,還有高大的老樹,在其中行走,猶如穿梭在時光的隧道中,從清末到民國,再到建國初,以至現在的建築都能看到,但比這些文化沉澱更讓人感覺深刻的,只有荒涼。
就像是一方被繁華遺棄的土地。
林飛邊走邊看,不久便到了村東頭,紅臉老頭所說的瘋道人的住處。
這是一個很破舊的石砌宅子,在向陽的高坡上,門前有兩棵高大的棗樹,院牆不高,朝裡看去有三間石房,林飛的視線穿過石房的牆體,看到了裡面正有一位發白如雪的老人,正躺在牀上睡覺,身穿一件灰色的道袍,不過因爲長年累月不洗不縫補,早就髒的猶如抹了黑漆,還滿是擦破劃破的口子。
鬍鬚長的已經耷拉到了胸前,而頭髮則稍微好些,因爲即便再亂,也都用繩子捆紮在了頭頂。
面色紅潤,五官與林飛差不多,屬於生下來就與沾花惹草無緣的面相。
睡的牀上,沒有被子,只有兩張草氈子,鋪着一張,蓋着一張。
整個房間內,亂的幾乎不能用邋遢狼藉來形容。
林飛有些愕然,又無語的笑了笑,思忖之後,他擡手敲了敲那扇風吹日曬斑駁破舊的老木門,但老道根本就沒有反應,於是他又繼續敲響了門,一直到第八次的時候,瘋老道終於從房子內揉着眼走了出來。
打開門後,板着臉,眉梢以及眼神都帶着火氣。
“什麼事?大中午的敲門,你嫌我活的太長啊!”
瘋老道張口就道。
林飛似有些拘謹的慚愧笑了下,彎身抱拳道:“小輩初次前來清泉村,也是學醫的,聽村裡人說前輩醫術不錯,所以特意過來拜訪一下,希望能和前輩聊下彼此的醫術,相互印證一些治療的方法。”
瘋老道扣了扣鼻屎,然後兩個手指頭搓成了一個球,彈飛了。
炯炯有神的雙眼,冷漠的打量着林飛。
“你個小孩丫丫的,還跟我討論醫術?你爺爺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學醫了!哪邊涼快就去哪邊呆着去,別再過來煩我,再敢敲我的門,信不信我把你現在不錯的修爲,都給你廢了,丫的不好好修煉,來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山村搞毛啊,傻帽,二筆,腦子有病!”
瘋老頭嘰嘰歪歪說完,就準備關門。
林飛急忙又道:“前輩……您就放晚輩進去聊聊醫術吧,晚輩真心喜歡國醫啊!”
“滾!我不和小孩聊天。”
瘋老頭丟下最後一句話,啪就將門關上了。
林飛見此,只能撇撇嘴,放棄了登門結交的念頭,神眼看着瘋老道的背影,也看出了對方的修爲要遠遠超過清玄真人!腦域識海的能量光暈,就如烈陽一般濃烈,想必也是一位不世出的絕頂高手。
站在門口思考一下後,林飛眼神落在了緊挨瘋老道宅子的另一處院子。
這處院子顯然沒人居住了,其內滿是荒草,門窗玻璃也都碎裂了。
轉身走後,林飛找人打聽,又去了另一戶人家,再次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花了五百塊,成功租下了緊挨瘋老道的那處住宅的使用權,而且沒有年限隨便用,房子的主人還熱心的幫林飛將院子內的雜草清除,維修了門窗,簡單打掃了衛生。
畢竟這宅子閒置多年了,根本沒曾想過,還有人會花錢租下來。
林飛孤身一人,又常年在外,早已習慣了各種粗劣的環境,提包入住之後,簡單收拾就在這安營紮寨了,他視線穿過牆壁朝旁邊宅子內躺在牀上的瘋老道看去,對方驀然間睜開了眼,眸中一絲精光跳出,頓時讓林飛心口一疼!
猶如被錘子砸了一下!
以他的修爲,竟不能有半分的抵抗。
這明顯就是警告!
雖然分別住着兩處宅子,但以老者的修爲,這點距離形同虛設,對方的感知力完全可以輕易捕捉林飛的任何細節。心中驚駭之餘,林飛只能收回視線,上牀盤膝安靜打坐了。
兩人相安無事過了一下午,又過了一夜。
第二天清早,林飛揹着一個簍子還有一個小鐵鏟,去了山裡。
而那瘋老道也早就醒來,去了另一間更髒更亂的石房中開始鼓搗,各種被村民厭惡的味道,也從房中瀰漫了出來,甚至還出現了一次猶如鞭炮炸響的聲音,不過這一切都沒驚動其他人,因爲清泉村的人早就習以爲常了。
林飛再次回來的時候,簍子裡已經滿是草藥。
雖然沒有各種工具,但好在不缺石頭,所以林飛直接搬了很多大塊的石頭,然後以蠻力將這些石頭劈砍成了大鍋,以及石錘石刀磨盤等各種處理藥草的工具。
第一天他就在處理各種藥草的忙碌中度過了。
次日,林飛依舊去了山裡採藥,又繼續處理了一天。
直到第四天,他將採來的各種藥材,都放進了石鍋內,然後架上劈砍的乾柴熬煮起來,從早上到晚上,藥汁變成了濃稠發黏的黑色膏狀物,味道也從辛辣奇臭,變蛻變成了一種異香。
林飛將這黑色膏狀物剷除來,然後搓成了一粒粒拇指大小的藥丸,存放在了通風乾燥的背陰處。
其後的一週,林飛除了偶爾在村口與那些老人聊天,傻乎乎的敬菸,一臉憨厚的傻笑之外,便遊走在周邊的太巫山中採藥,然後不斷的製作各種丹藥,而隔壁的瘋老道,似乎一天到晚的,除了睡覺就是一頭紮在那間石房中鼓搗藥草,兩人互不搭理,各忙各的。
又過一週,林飛找村中的老人借來一塊木板。
以刀子在上面刻了四個字,“耀祖醫館。”
意思簡單明瞭,光宗耀祖的醫館。
開張第一天,村頭那些沒少抽他中華煙的老頭,便自發煽動全村四十多戶人家都來捧場了!還放了鞭炮!當林飛現場說出診療以及醫藥完全免費,只爲尋根積德的時候,這些來捧場的村民都樂開了花,當天便是一堆排隊的,挨個等候林飛診療。
原本七十多號人,都以爲會排一整天。
卻沒想,兩個小時就結束了。
這不僅因爲林飛診脈速度奇快奇準,更因爲他不開任何藥方,也不鍼灸不拔罐不推拿,就只是挨個診脈後直接分發藥丸,叮囑幾句服用的方法。
見者無不愕然,開始有些質疑這個年輕小郎中的手段。
更有一些人,索性不敢讓他治療了。
對林飛印象很好的幾個老頭,更因爲一些人在背後奚落譏諷林飛的醫術,而彼此吵吵起來,林飛見狀只是笑而不語,但第二天一切就變了!排隊的人沒減少,反而更多了!幾乎全村的人都來了!
因爲昨晚吃了藥丸的,都藥到病除了。
如此簡單有效,又免費的治療機會,誰不想一試再試?
耀祖醫館,一下就成了全村最熱鬧的地方,林飛這個外來人,一下就成了全村最有威望最被敬仰之人,不管誰都會欽佩禮貌的稱呼一聲林醫生,因爲林飛不收錢,這些人還都自發的送來了各種山貨以及食物。
隔壁根本不屑與林飛溝通,不屑與村民交往的瘋老道,聽見林飛院內嘰嘰喳喳人滿爲患,不由好奇踮起腳尖腦袋高過矮牆朝這邊看來,但掃視幾眼後,便就撇撇嘴鑽進自己房間,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林飛的目光,朝瘋老道消失的牆頭瞅了一眼,嘴角流露了一個輕佻,卻又狡黠的笑容。